正文 第一二五章 定遠首功 文 / 魯東道夫
海軍是勇敢的兵種，每個人從出征時起，就要有隨戰艦一同沉沒大海的覺悟。
「濟遠艦」全艦上下，包括僱傭兵洋鬼子在內，沒有幾個被日軍炮火嚇得卵縮。哪怕接二連三的有人被炸成碎片，血肉橫飛，他們依舊堅持崗位不動搖。
這份英勇，對比一聽炮聲就撒丫子放羊的陸軍，可謂優勝許多。北洋將士，也一向以自己的軍容氣質為傲。
可就在今天，眼下，此刻，他們卻親眼目睹了無比醜陋的一幕！
方伯謙，這是被提督丁汝昌所看重，被李鴻章所欣賞，名字甚至都能傳到朝堂上的堂堂管帶！居然如此反覆無常，鼠首兩端！
如果是沈壽昌那位大副身份差不多，反駁過來還能容忍。更次一級的官兵如此抗聲，方伯謙的臉上掛不住了。
他擰起眉毛，厲聲呵斥：「爾等懂得什麼！作戰之時，就要靈活機動！中堂大人花費心血置辦的戰艦，豈可隨意毀傷犧牲？本官這是善加保持，以備長期作戰。這個道理，你們明白嗎？」
黃祖蓮斷然搖頭：「標下不明白！標下只知道，我等若不奮力血戰，身後的運兵船就要遭殃！管帶大人如此命令，我等無法尊從！標下請求大人，與我等一起堅守本位，戮力廝殺！」
他的話，引起周圍一大票軍官水兵的共鳴，數十道熾烈的目光，聚集到方伯謙的身上，把他刺得汗毛都豎起來。
眾怒難犯。方管帶拉長了臉。一揮袖子：「哼！本官不與爾等計較！」
竟然扭頭跑回艙裡去了。
黃祖蓮等人你望我眼。幾個二副管輪不約而同。一揮拳頭：「我們自己幹！大不了就死在這裡，總好過回去被人罵做縮頭烏龜，窩囊廢！」
槍炮二副柯建章臉上帶傷，一隻眼睛視力模糊，依舊滿臉彪悍，咬牙叫道：「好！還請諸位操船穩當一些，某家一定要給那倭人來一記狠得！上啦！」
「上啦！」
一聲齊喝，數十人湧入崗位。「濟遠艦」悍然回頭。頂著「秋津洲」的炮火，竟是毫不退避的徑直衝上去！
「轟！轟！」
兩發炮彈先後命中，一發吧後甲板轟出一個窟窿，引發大火；另一發將右舷開了個窟窿，炸出猙獰的缺口。
但就是如此，戰艦卻依舊勇猛衝擊，生生將距離頂到了3500米左右，柯建章大吼一聲：「發炮！」
「轟隆！」
兩門210mm克虜伯炮齊齊噴吐火舌，兩發穿甲彈筆直打出，其中一發斜刺裡命中「秋津洲」的側舷副炮！
這一擊。把那門150mm的副炮所在打成貫穿，整個廢掉。又繼續向內穿透進入艙室。把艦橋下方鑽出一個透明窟窿！但可惜的是，這枚炮彈沒有爆炸，僅僅一路碾死幾名士兵，導致艦體劇顫。
不過，這也足以把該艦上下的人幾乎嚇尿了！艦長上村彥之丞急忙下令加速躲閃，不敢再跟發了瘋的敵人對拼。
其動力系統完好，一旦加速脫離，北洋水師艦隊沒人追的上。
「濟遠艦」中彈太多，終因火勢蔓延，全船上下不得不投入進去搶險。尤其動力系統大受影響，別說追擊了，保持航行都困難。
楊海衛縱覽全場，立即命人打出旗語，讓其向自己這邊靠攏。同時，操縱「東明號」主動向前，雙方匯聚，用船上的大量水龍幫忙滅火。
有一台專門的750kw發電機供應，船上的高壓水龍頭噴出去水柱煞是給力，三兩下就把「濟遠艦」裡外裡澆了個透心涼。什麼火頭也竄不起來，沒一會兒工夫完全控制。
再看戰場之上，情勢已經大變！
被「廣乙」、「超勇」兩艦拖住的日艦「高千穗」，完全沒想到眼前兩條不過千把噸的小船，悍勇兇猛過人！兩艦一前一後，各自奮勇發炮，挨了一記也死撐著不退，活活將其壓制在狹窄的海面上超過十五分鐘！
「高千穗」被迫來回做機動，耽誤的功夫裡，「定遠號」終於將雄偉如山的身軀狠狠地壓過去！
劉步蟾臉皮都擰起來，兩眼放光的緊盯著日艦，硬是一直挨到五千米左右！任憑日艦玩命的往這裡打炮彈，全艦上下中了四五次，卯足了勁讓主炮瞄準再瞄準！
終於，日艦七扭八拐的被另一側的「來遠」逼得動作走形，將艦體橫陳眼前，他怒吼一聲：「打！」
「轟！崩崩！」
前副炮，一側305mm主炮，接連開火！
三發炮彈接踵撲出，150mm炮彈從敵艦甲板上掠過，掃斷幾條纜繩。但一發重磅炮彈，卻成功的命中「高千穗」的腫部！
這一發，不是穿甲彈，是楊浩那裡弄來的高爆榴彈！
以克虜伯重炮打出去的動能，這樣的距離上，日艦的可憐防護毫無意義！那發炮彈勢如破竹，一直貫穿到煙囪中間艙室，直墜動力艙內，轟然爆發！
另一發炮彈，則在貼緊水線的地方落水爆炸！驚人的破壞力，將其艦體狠狠撕開一道兩米多長的破口，大量的碎塊切削進去，攪合出一個猙獰的窟窿。
正在做大角度機動的「高千穗」，陡然「轟隆」一聲渾身劇顫，一團耀眼的火光從腫部向上衝天而起！大半個鍋爐艙，大半條艦體，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四面八方的胡亂撕扯，艦體龍骨當場就變形了！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重達329公斤的彈頭，最終衝擊的力量幾乎是毀滅性的。導致的爆炸，向下擊穿了船底，向上炸碎了裝甲，左右四方的艙室盡情破壞。以至於，從遠處看去，那條戰艦竟似被人攔腰給了一刀似的！
「高千穗」猛地向前一竄，隨即四面八方的往外冒出滾滾煙火，螺旋槳迅速減慢並最終停機。甲板之上，一片哭爹喊娘的慘叫！
劉步蟾喜出望外，拍著大腿哈哈大笑：「打得好！好炮彈，夠威力！繼續開火，把那傢伙給老子打沉嘍！」
幾個炮塔內，一陣響亮的呼喊！
一分鐘後，艦艏炮再次開火。這一次，他們終於瞄準了死狗一樣的對手，精準的把穿甲彈從其左舷前部打進去，一直貫穿到中間停住。
「定遠艦」艏部向另一側略作機動，另一炮塔轟然爆發！兩發炮彈先後出膛，其中一發再次命中靶子一樣的目標。從甲板上穿入，擦著司令塔根部打進另一側炮塔內，來了個大開膛！
這下子更狠了，榴彈的爆轟，彈藥架的殉爆，聚集成一股毀滅一切的可怕力量！
昏暗的海面上，一道閃光驟然照亮天際，一團燦爛的煙火憤怒的翻騰！「高千穗」號前半截艦體猛地往邊上一挫，斜刺裡噴出的鋼鐵碎片和火光，把司令塔差點敲成篩子！
緊跟著，一股絕大的扭力狠狠撕扯下，被第一發榴彈炸壞的龍骨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呻吟！吱吱紐紐，迅速灌水的艉部艙段不斷下墜，竟把船體從中間吱吱嘎嘎掰成了兩截！
「沉了！哈哈！」
劉步蟾摩拳擦掌，兩眼放光，樂得嘴巴都合不攏。
這是戰功，好無虛假的，親手締造的鐵一般戰功！這是他的座艦造成以來，第一次發揮自己的力量，第一次將無窮的威力，展現給世界看！
楊海衛從遠處看的真切，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至少在這個時空，定遠不會再有遺憾！作為一條鐵甲巨艦，她應當有這樣的功勳，值得令世人讚揚。」
「高千穗」的沉沒，讓整個短促而激烈的戰鬥戛然而止。烏沉沉的海面上，到處瀰漫著嗆人的硝煙味。海風席捲，仍在霹靂啪啪燃燒的「浪速號」，像是一根粗壯火炬，點燃這個夏日的夜空。
另外兩條日艦，早已逃得遠遠地，想追也追不上。
劉步蟾雖有不甘，卻也懂得見好就收。吩咐「超勇」留下打掃戰場，救援落水日軍，又讓受傷的「廣乙」、「濟遠」回航旅順維修。他則帶著兩條大艦，保護運兵船繼續向豐島海域開進。
艦隊重新匯聚編成，巍峨的「定遠號」氣勢雄偉的奔行在側，襯托的「東明號」格外修長——兩者長度差不多。
劉步蟾深深的看了一眼對方燈火通明的橋樓頂部，心中湧起無盡的疑惑。這條名義上屬於楊浩那小子的貨輪，裡面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這一次海戰，如果不是此船一次次的出人意料打擊，自己這邊能不能鬥的過日艦還在兩可之間。
尤其是，其一力擊沉了「浪速」這條日艦之中的強手，裡面有多大的技術含量，值得深思啊！
「一定要找個機會，把那小子的秘密挖出來。哼，說不定，北洋水師未來的前途，就要因這小子而改變了！」
劉步蟾按下心緒，抖擻精神，四面警戒。船隊開足馬力，奔向遠方。
黃海南部四十公里外，楊浩百無聊賴的站到甲板前頭，在他的前方幾公里外，一大片破碎的船體還沒有完全散開。這是他擊沉的第三條交通船，也是日軍能夠放出來的最後一條。
接到老爸的通知，海戰結束，意味著他的任務可以告一段落。不過暫時還不能回去。他回到指揮室，告訴副艦長焦海：「我們南下，去探一探日軍主力的動向。希望他們能老實一點，別給咱們發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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