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62以命相賭 文 / 落隨心
夜闌人靜,一抹黑影如若無人之境在懷王府穿梭,很快就直接來到了懷王住的內菀,室內並非是漆黑,燭燈下,只見守夜的小李子打著磕睡。
一粒小石子打在小李子身上,如同小雞啄米似打著磕睡的小李子身子一軟,倒在椅子上徹底的陷入沉睡中。
黑影悄然無聲的進入內室,僅露在外面一雙漂亮的眸子警惕的張望著,似乎是在確認動靜,然後才輕輕的伸開手撩開了帷幔。
懷王躺在床上,睡的並不甚安穩,眉頭輕蹙,卻確實是在沉睡中。
黑影瞇著眼睛抽出一把匕首,泛著寒芒的匕首在昏暗的燭燈下令人不寒而悚。
可床上的人卻絲毫沒有察覺,也沒有任何人來阻攔。
黑影手裡的匕首一寸寸的逼近懷王的頸項邊,只要他一個用力,就能抹掉懷王的脖子。
可室內依舊安靜無聲,沒有任何的動靜和人氣。
黑影眼裡閃過疑惑,難道幕後之人真的不是懷王?否則為何懷王府竟然沒有一個高手,都只是一些普通的侍衛和太監?
黑影微微瞇眼,手指在懷王身上輕點了幾下,下一刻手裡的匕首抵在了懷王的頸邊,一寸寸的用力,鋒利的匕首很快就割破了懷王的頸項,鮮紅的血珠從白色的肌膚裡滲透出來。
懷王睡的安詳,完全任人魚肉,只要黑影再稍用點力,他就再也醒不過來。
可血珠都快把懷王身上的雪白中衣染紅了,也未見有任何動靜。
黑影眉頭緊皺,緩緩的收回了手裡的匕首,想了想後,他走到窗前打開了窗,窗外清涼的寒氣一**的進來,很快就和屋內的暖氣相融,黑影又回到床前,毅然掀開了懷王身上的錦被,任其僅著中衣的躺在床上。
他隱沒在暗處,靜靜的等待著,可他從深夜等到快要天亮,也沒有等到任何動靜。
看著燭燈慚弱,屋內的光線開始濛濛亮起來了,潛伏在隱暗處的黑影也即是木羽才重新現出身來,複雜的看著懷王原本慘白沒有血色的臉因為凍了半夜而變的紫青的臉,頸項處的傷口雖然沒有再繼續流血,可雪白中衣頸肩處卻染著暗紅。
這樣的試探都沒有結果,難道他和皇上的思路都錯了,被真正的幕後之人牽著鼻子走了,懷王只是懷王,一個身虛體弱苟喘殘延不知道明天在哪裡的懷王?
要不,光是掀掉他身上的被子,凍了他半夜,以懷王的身子能不能挺過這一關,誰也不知道。
木羽看了一眼天色,迅速的從窗口處翻窗而出。
幾乎是他從窗口出去的那一刻,逃遙就悄然出現了室內,手從懷裡取出藥瓶,顫抖的倒出一顆藥丸快速的塞到懷王嘴裡,輕捏他冰冷的下額讓藥丸咽進喉嚨裡,看著王爺被凍的慘白透青的面容以及頸項邊那道暗深的血口,逃遙眼睛冰冷的殺氣,他想殺人。
可是他卻什麼都不能做,甚至不能替王爺蓋上被子,他只能幹坐在一旁等著天亮,這一夜,對他來說,宛若一年。
無憂公主是瘋的,連帶著王爺也瘋了,竟然也學她那樣拿自己的命來賭,可是王爺不是她,王爺的身子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逃遙直到天徹底亮了,被點了睡穴的小李子才幽幽醒來,皺眉看著刺眼的白光,心裡有些疑惑,繼而大駭,顧不得自己僵硬麻木的身子連滾帶爬的衝進內室。
看清楚床上的懷王時,小李子驚的渾身軟倒在了地上,不需要佯裝,他發出一聲聲尖細的叫聲……
逃遙在小李子醒了的那一刻就悄然離開。
而幾乎是小李子驚聲尖叫的時候,王府的兩名侍衛就衝了進來,看清楚這一幕後,懷王府兩名侍衛驚的魂飛散魄,兩人身子一軟,無力的跌跪在懷王床前痛哭:「王爺……」
聽到小李子的驚叫聲的木羽帶著兩名侍衛也趕了過來,看清楚室內的情形,他先是一怔,然後神色一凜,快速的上前伸出手在懷王脈膊處探著,然後吼道:「都閉嘴。」
被他一吼,尖叫的小李子和兩名以為懷王死了的侍衛同時一怔。
「王爺還有氣息,還不快去宣太醫。」
小李子一聽還有氣息,忙飛撲上前:「主子……主子,您醒醒……」
……
元無憂聽到懷王昨夜遇刺昏迷不醒的消息時,顧不得只著中衣,也沒時間穿鞋,光著腳就衝了出房,在一旁侍候著玉珠和小花子一個拿著披風,一個拿著鞋子追在了後面。
「公主,天涼,您披上衣服。」
「主子,您穿上鞋。」
可元無憂根本就似是沒聽到兩人的喊聲,衝進了懷王臥室。
小李子在用一切辦法給懷王溫暖,又是暖爐,又是被子的,又是熱巾擦身的,不知道是忙的還是急的也或者是驚的,小李子整個人都似是水裡撈出來的人一樣毫面無血色。
元無憂衝到了床前才怔怔的停下了步子,看著床上宛如屍體一樣的懷王。
「公主……」
「主子……」
玉珠和小花子都氣喘吁吁的跑進來,顧不得去看懷王的情況,一人上前給怔愣中的元無憂穿衣服,一人跪在地上給她穿鞋。
一直似是在勘察現場的木羽看見元無憂,忙上前道:「末將……」
可他剛剛出生就元無憂冰冷的聲音打斷了:「木羽,你是本公主的護衛將領,本公主臥室與王爺臥室只有一院之隔,刺客潛入刺殺王爺,你竟然毫無察覺,這懷王府有了你們這一隊親衛隊竟然還能讓刺客如若無人之境暢行無阻,本公主留你何用?」
木羽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末將無能,未能察覺有人潛入府,請公主降罪。」
「你確實無能,來人,將木羽拖下去重打五十棍,以示失職之罪。」
兩名侍衛一愣,面面相覷了一眼,眼裡都有著遲疑。
「沒聽到本公主的命令是嗎?」元無憂聲音略提高,面容泛著冰霜,寒氣襲人。
兩名遲疑的侍衛只得雙手抱拳:「屬下遵命。」
兩人歉疚的上前,不安的低低出聲:「將軍,得罪了。」
木羽面帶肅容,恭恭敬敬的朝元無憂請罪道:「末將自願領罰一百棍,末將無顏面對公主殿下。」
元無憂盯著他鄭重而嚴肅的面容,面色遲疑了一下。
一旁的玉珠忙跪地求情道:「公主開恩,一百棍實在太重,木護衛雖失職,可奴婢想,木護衛也是將心神都專注在保護公主身上,沒料到會有刺客對王爺不利。」
小花子心裡一愣,但很快也跪地求情道:「玉珠姑姑說的極有道理,木護衛是皇上親賜,自然一心一意為公主安全才會沒留神到王爺這邊,奴才求公主三思。」
元無憂面色依舊帶著寒霜,可眼神卻鬆緩了一些,揮了揮手:「小高子,木將軍五十棍,重打,另外昨天夜裡當值巡視著的侍衛不管是本公主的護衛還是府裡的侍衛奴才都通通重打二十大棍。」
「是。」一直跟在元無憂身後的小高子恭敬領命。
元無憂給了玉珠一記眼色,玉珠恭敬的點頭,退守到了門邊,小花子也極有默契的守在了另一邊。
元無憂這才飛快的上前,面色凝重的伸手摸著懷王的額頭、頸側試著溫度,雖然凍的發青,但卻高熱,起碼有39到40度。
「換冰帕,越冷越好,去冷窖取冰塊,快……」
小李子一愣:「可是……」王爺都凍的全身發青了,怎麼還能換冷帕?
元無憂厲眼一掃:「照做。」
小李子咬咬牙:「是。」
冰塊取來後,元無憂解開身上繁鎖的披風,僅著中衣的上了床,毫不遲疑的解開了懷王身上的中衣,目光在那雪白頸上那抹暗紅處時,眼神倏然沉凝,沉聲道:「把帕子從冰水裡擰成半干遞給我和小李子,我擦上半身,小李子,你探下半身。」
小李子有些怔愣的看了一眼跪坐床上面色沉鬱的元無憂,也不再有異議,按她要求做。
冰擦一刻鐘後,元無憂趴在懷王身上,用額頭貼著懷王的額頭試了片刻溫度後,又命令道:「換熱帕。」
兩人忙的出了一身的汗,冰熱各一刻鐘,反覆了好幾次,懷王的臉色才慢慢好一些。
元無憂從床上下來,撿起地上的披風披上,太醫也到了。
裴太醫領著兩名太醫一進內菀,就看到院子裡正在執行仗刑,微愣之後腳步倒是沒有停,快速的往懷王居住的內臥走去。
小李子看著裴太醫來了,上前撲通就是一跪:「裴太醫,咱家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王爺,咱家給您磕頭了。」
裴太醫忙上前扶起他:「李公公使不得,快快請起。」
「小花子,把李公公扶起來,別讓他耽擱太醫為王爺診治。」元無憂淡聲命令。
小花子忙上前攙扶起小李子。
裴太醫這才看向元無憂,正要跪下行禮時,元無憂伸手制止:「快去看看王爺。」
裴太醫恭敬的道:「是」說完後就匆匆往床前走去。
另外兩名太醫也不敢再行禮,忙跟隨著裴太醫往床前走了去。
裴太醫看著懷王的面色,再細心給他探脈半響,面色微沉,情況雖然比他想像中要好一點,但對懷王的身體而言,恐怕是道難關。
另外兩名太醫看著裴太醫的面色,再都一下上前為懷王探脈,每個人都面呈菜色。
「裴太醫,父王情況如何?」元無憂看著三人的面色,聲音一沉。
另外兩名太醫心裡暗暗叫苦,現在懷王府有了無憂公主,他們要救不回懷王,無憂公主要怪罪下來,他們喊冤的地方都沒有。
裴太醫沉呤了片刻,搖了搖頭:「王爺的情況並不樂觀,恐怕就算王爺度過了眼前的難關,王爺也命不久。」懷王的身子本身已經是郁寒纏身,最忌受凍,竟然凍了一夜,那刺客是何其歹毒,他要真殺懷王,只要手裡的刃稍稍用力就可了結懷王的性命,卻偏偏用這樣殘忍的法子折磨懷王。
這刺客莫不是與懷王有著深仇大恨?
被小花子攙扶著的小李子聽聞裴太醫的話,整個人都軟倒在了地上,痛哭失聲:「王爺……」
小李子的哭聲引得一片太監都跪地哀嚎。
「閉嘴。」元無憂冷冷的兩個字,卻威力無限,小太監們不敢再哭,就連小李子都停止了哭聲。
裴太醫暗暗打量著眼前的無憂公主,衣衫不整,顯然是倉促情急而來,看來她對懷王是真心相待才會這樣情急不顧失儀。
他對無憂公主的印象始終停留在五……現在該說是六年前,那個拒絕進食尋短見放棄自身性命躺在床上慘白憔悴的小姑娘。
他以為有生之年不會再見到這個昔日榮尊無限的中宮公主,沒想到……世事難料!
眼前有著絕美容顏的少女不再是當初那個哀莫大於心死的小姑娘。
「有什麼辦法能幫到父王,裴太醫儘管說。」
裴太醫搖了搖:「請恕……」
「本公主不想聽到這些,你只要告訴本公主,這天地間,有沒有能為我父王延壽續命的奇珍寶藥?」
裴太醫一愣,倒是另外兩人面色有些古怪和遲疑。
元無憂冷眼一掃:「你們說,說不出個所以然,本公主不會饒過你們。」
兩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其中一人道:「傳說縹緲虛空山上住著開國國師天樂散人的徒孫虛空子,一手醫術非凡間術,也許虛空道人能救王爺,只是……」
「只是什麼?」元無聲看向裴太醫。
裴太醫苦笑,恭敬的拱手道:「這只是傳說,先皇當初就派人去尋找過縹緲虛空山,可惜都未果,這只是一則傳說,誰也沒有人見過,更何況這則傳說傳了許多年,從開國太宗皇帝時就傳聞過,近兩百年來,無人知道這世上究竟有沒有縹緲山,有沒有虛空道人。」
元無憂微微瞇眼:「那天樂散人是否真的存在過?」
裴太醫訝意:「天樂散人是開國國師,史書上記載的自然都是真實存在的事跡。」更何況玲瓏百心曲至今都在世上流傳著。
元無憂回轉身,走向懷王床邊,淡淡的道:「只要天樂散人存在過,那麼他有徒子徒孫自然也會有存在的可能性,不管如何,本公主要為父王盡一份孝心。」
裴太醫驚訝的看著她:「公主的意思?」
元無憂目光有些悠遠,似乎自言自語的若有所惘的惆悵道:「就算不為父王,單單是為了太妃娘娘,本公主也要這麼做。」
挨完五十棍進來的木羽剛好走到門口,聽到元無憂這番惆悵,他想,皇上心裡想不通的癥結在今天也許終天弄清楚了。
顧太妃竟然捨得把赦免金牌為無憂公主求恩典,原來目的在這裡。
那這樣說來,幕後之人,可能真不是懷王,如若不是懷王,又是誰?
……
慶帝看著手裡的奏折,輕輕的放下,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眼神有些譏誚:「這樣說來,倒也確實說得通。」
木羽恭敬低著頭。
「這件事,小羽,你做的很好。」慶帝淡淡道。
「臣不敢居功,只是公主那……」木羽看著被慶帝擱置在案桌上的奏折,裡面是上奏請求太帝允許她出京去尋縹緲山的奏請。
慶帝好不容易舒展的眉頭又重新糾結起來,盯著奏折一直沉默著,突然,他面容一沉,重重的拍在了那本奏折上:「既然顧太妃只是湊巧撞上了這個時候,朕這近一個月來都走岔了路,那真正幕後之人恐怕正在暗處譏笑朕。」
木羽遲疑的抬頭看了慶帝一眼,道:「臣有一想法,不知該不該說?」
慶帝看了他一眼,淡聲道:「說吧。」
木羽斟酌片刻道:「會不會……其實沒有皇上以為的幕後之人?」
慶帝皺眉,卻並未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一切皆從月清宮失火一案起因,臣想會不會其實本身是一件偶然的事,卻被有心人利用,才會演變成了後來的風雨,臣認為一切源頭可能還存在於後宮之中。」
慶帝面色冷了下來,卻依舊沒有出聲。
「大公主一事雖然隱密,但這世上畢竟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有心人利用大公主事件,引發後來的事件倒也不是說不過去,至少這其中也有著疑點,例如二皇子是如何發現秘密的?以及玉妃為什麼那麼瘋狂的要置大皇子於死地?這背後會不會有人在慫恿和……」
慶帝終於擺手制止,木羽噤聲,恭敬的低下頭。
御書房裡有短暫的寂靜,最後慶帝執起筆在奏折上批了准字:「無憂公主畢竟是去尋縹緲虛無之事,你就暫時留在她身邊保護她的安全,這件案子,就到此為止。」
木羽恭敬的上前接過奏折,領命道:「臣遵旨。」
慶帝又淡聲道:「多帶幾名高手,那日的刺客暗衛至今查不出身份,也許還會對無憂公主不利,朕……」
沉默了片刻後,慶帝才再出聲:「既然她對朕沒有怨恨沒有目的,她還是朕唯一的嫡女,朕不希望她死的不明不白。」
「是,臣自當盡心盡力肝腦塗地的保護公主。」
看著木羽走出去,慶帝面色驀然陰沉下來,他的後宮難不成還真臥虎藏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