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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3第八十三章 文 / 墨子痕

    被寧昱晗握住的手隱隱作痛,武茗暄蹙眉往下一瞄,仰起蒼白的臉,直直望入他眼中,冷聲問道:「皇上信妾,一生不疑?」

    「一生不疑!」寧昱晗肅容正色,許下這一生最鄭重的承諾。

    「皇上金口玉言,許下這重諾,那……」武茗暄話音一揚,眨眼笑道,「縱然妖妃再難為,妾也只好勉強一試!」嘴上說「勉強」,晶亮雙目卻閃耀著灼灼光華,並不遮掩內心深處的興奮。

    「好,有膽色!」寧昱晗朗笑著讚道,高興過後,目光落到她消瘦的面龐上,不自覺又沉了眸,「不過,得好生休養,身子大好了,再言其他。」

    「皇上放心,妾可不想成為籠中雀。」武茗暄話音淡淡,瞥寧昱晗一眼,縮回猶自被他緊握的手,轉眸看向緞面薄被上的繡花。

    溫軟觸感滑出掌心,寧昱晗怔愣片刻,遂即失笑。這丫頭,還是這麼記仇!說那話也是為她好,她倒好,居然轉眼就給他刺了回來。

    若是往日,寧昱晗必然會板起臉訓她兩句。但是,現的武茗暄面無血色、形如枯柴,他是瞧眼中,疼心裡,怎還捨得說她半句?他無奈地笑了笑,抽出置於被下的手,說道:「先躺著,朕喚傳膳來。」

    武茗暄並不搭理寧昱晗,側臉向內,閉目假寐。當聽到寧昱晗已出了東廂,她才睜開眼來。想起他昨夜說「密旨賜死了洛王妃」的話,她那原本沉寂的心湖就像放入了千萬條小魚,沉沉浮浮,撲騰不休。

    世事就是這麼奇妙,武茗暄正自思索怎樣才能支開寧昱晗,找武睿揚來問問洛王妃之事的時候,屏風外就響起了一道熟悉的男聲。

    「臣武睿揚給慧妃娘娘請安,娘娘如意吉祥!」

    睿揚哥哥?武茗暄心下一喜,思緒轉過,輕聲開口:「哥哥,進來吧。」

    往常見面,憐蘇總是小心翼翼地避諱著,生怕不合禮規,怎麼今日卻這麼爽快地喚他進去?武睿揚很是不解,更不明白自己心中那莫名的失落感因何而起?

    武茗暄不知武睿揚心中所想,催促道:「進來啊!」

    武睿揚深吸一口氣,恭敬地應下,緩步繞過屏風,細細地打量武茗暄。雖然她看起來還是那麼虛弱,但雙眼已不再像之前那般緊緊閉著,面上笑容很淡,可總算是展現了些許生氣。他只覺那支自己心上刮刨了許久的利爪這瞬間消失,不由得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當日,太醫院十三御醫會診,他也旁。「若五日不醒,就永寂黑暗」,院使張培林說出這話時,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動。他不敢想像,若憐蘇就這麼去了,他會如何。

    可是,就像呵護憐蘇一樣,以寧昱晗馬首是瞻是武睿揚戒不掉的習慣。他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寧昱晗沒有暴跳如雷,更沒有叫囂著要砍御醫的腦袋,但週身的狂躁戾氣卻足以震撼房內所有!

    他看見寧昱晗靜靜地站憐蘇床邊,星眸中似有狂風暴雨彙集成一個陰霾漩渦,可慘白的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像是溺水之即將抓住浮木的瞬間又遭遇迎頭大浪的衝擊般,那樣憤恨,那樣頹然,那樣蒼涼……相交十餘年,武睿揚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毫不掩飾自己情緒的寧昱晗。

    當時的寧昱晗,素日裡煮酒論天下、談笑定朝事的君王氣概盡數消散,唯余尋常男子妻子生死不明之際那種摯愛將逝的真切悲愴。

    武睿揚終於相信,寧昱晗對憐蘇是真的用情至深,但心下卻更覺沉痛。因為,寧昱晗是君,他是臣;寧昱晗是憐蘇的夫君,有權利悲痛,而他……縱然心再痛,礙於身份,也只能隱忍,不敢太過顯露!他將雙手負於身後,攏袖中,用盡全力握拳,藉以壓下想要嘶吼宣洩的衝動。他咬牙憋回喉頭湧起的絲絲腥甜,但那股味道卻帶著徹骨寒意悄無聲息地鑽入他胸口,令抽痛的心一寸寸涼透。

    然而,此時的武睿揚卻未不曾想到,今日種種就像一根冰錐他心上釘了數年,直到……再見寧昱晗如今日般愴然,才徹底拔除。只是,那一年的寧昱晗不是再為憐蘇,而是為他。

    武睿揚神情恍惚,慢慢地挪步到床邊,垂眸看著武茗暄,張口幾次,卻不知從何說起。

    睿揚哥哥怎麼了?不坐,也不說話。武茗暄狐疑地看他一眼,猶豫許久,才輕聲招呼:「坐吧。」

    武睿揚回過神來,拿眼看看四周,準備去屏風前搬圈椅來坐,卻被武茗暄喚住。

    「此時又沒外。」武茗暄以眼神示意他就床邊坐。

    武睿揚遲疑片刻,終是落座,開口卻將心中的話問了出來:「自打入宮,與相見總是謹記著避嫌,今日怎麼……」

    往日避嫌是她恪守禮規,也是深知武睿揚的情意,卻不能也不願回應,便故而刻意疏離。何況,她是皇上的妃嬪,自然也擔心與外戚走得太近觸怒龍顏。現如今,皇上已許諾一生不疑,定然不會就這等事情發怒,否則,他也不會允許睿揚哥哥獨自進來內室。

    至於禮規……既然皇上要她做妖妃,那她就得端出妖妃該有的架勢,禮規、本分,統統見鬼去吧!武茗暄一念定下,嫣然笑道:「以前是有所顧忌,往後,不必避諱了。」

    憐蘇變了,不再有諸多忌憚!武睿揚深看她一眼,垂首掩飾住目中翻湧不息的複雜情緒。

    皇上罷朝三日,朝中百官嘩然卻不知內情。然而,武睿揚這三日來,頻繁入宮,親眼看見寧昱晗不眠不休地照顧憐蘇,餵水、餵藥從不假手他,就連各部奏表也是逸韻軒批閱。如此深情,就連他也忍不住心下暗讚,更何況憐蘇?

    她這樣高興,難道……難道她對皇上……武睿揚一個激靈,強迫自己拋

    開心中所想,關切問道:「身子可好些了?前陣子,宮中究竟發生何事,又如何……」

    武睿揚一連串的問題甩出,直聽得武茗暄頭腦發暈。

    「一言難盡,稍後再說!」武茗暄截口打斷武睿揚的話,急切問道,「先告訴,皇上為何要密旨賜死母……不,洛王妃?」

    「這……說來話長,一切皆因薛貴所起。」武睿揚面色沉下,目中湧現愧疚,簡略地將薛貴被殺之事告知武茗暄,「對不起,沒有看好薛貴,辜負了的重托!」

    武茗暄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自責般,怔怔地看著床幔,片刻後,忽道:「她若擔心事跡敗露,就不該親自去泊居逼問薛貴。可是……她若不擔心,又為何還要逼問證據所?」

    「此事自然不簡單,恐怕背後是……」武睿揚忿然接話,卻適時打住,露出一個諱莫如深的冷笑。

    慕氏!武茗暄意會過來,霎時眸寒如冰。她偏頭,透過屏風看向門口。皇上命傳膳去了那麼久,想來是故意留時間給她和武睿揚說話。心緒轉過,她隨口問道:「於是,就稟告皇上。皇上顧念洛氏一門的功績,沒將此事公諸於眾,只是密旨賜死洛王妃?」

    「大致如所言,但是……」武睿揚緩緩搖頭,「還沒等入宮,便有將當年洛王妃害一事的真相稟告了皇上。」

    武茗暄頓覺詫異,疾聲喝問:「誰?」

    「洛王妃恐怕到死都不知,請得皇上密旨賜死她之並非是,而是她的親生女兒——洛菱宛!」武睿揚微勾唇角,笑得無限諷刺,出口的話更是讓倍覺心寒。

    「什……什麼?」武茗暄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掀起薄被,一把抓住武睿揚的手,「洛菱宛……不,怎麼可能?」

    「是啊,別說不信,就連親耳聽見的猶自不敢置信啊!」武睿揚瞄一眼扣自己腕上的手,暗自心喜,面上卻未顯露半分,只搖頭喟歎,「入宮,準備稟告薛貴之死時,洛菱宛已逸韻軒偏院中將當年之事盡數報知皇上。只瞧見她伏地慟哭,說她水華殿見親那日就知曉了此事,卻沒有立即稟告皇上,求皇上治罪,也請求皇上為她母妃留個全屍,為洛王留分薄面。」

    她不再是當初那個要護妹妹一生的洛憐蘇,入宮後,也見了洛菱宛不少手段,不再相信菱宛純善乖巧。可是,洛菱宛如此心冷,她是真沒想到!武茗暄聽得不止搖頭,嚅嚅道:「,也想讓洛王妃死,可是菱宛……那畢竟是她的親娘,是她的生身母親啊!怎麼能是她,怎麼能?」

    「皇上也是這麼說的。皇上說,洛王妃指使惡奴謀害昭華郡主是該死,但也不該洛菱宛來報。畢竟,縱然其中或許有慕氏的原因,但洛王妃也是為了她,為了讓她入宮。沒有聽到洛菱宛是如何稟告的此事,但聽那意思,似乎洛菱宛早已對皇上生情!」武睿揚反手一把覆住武茗暄那逐漸轉冷的手,柔聲道,「不過,她越是如此,皇上越是盛怒,當時就給了她一掌!今晨,又下旨將她貶為五品美,讓她養傷自省。想來,她是再興不出什麼風浪來了……」

    武茗暄癡癡地望著武睿揚,卻沒有聽清他後邊還說了些什麼。

    洛王妃死了,就這樣死了?洛王妃怎麼能就這樣死了!那她認下義母還有什麼意義?她還想能有機會親口問問這位十餘年如一日精心照顧她、教養她的母妃,為什麼……為什麼要害她?洛菱宛是母妃的女兒,難道她洛憐蘇就不是?

    她生母早逝,一直養洛王妃膝下,自認敬母妃比菱宛更甚!除了不是從母妃肚子裡出來,沒有血脈相連之外,還有何分別?更何況,她本就無意入宮,母妃若想菱宛入宮直說便是,何以非要害她性命,何以心狠至此?難道……母妃對她的疼愛、包容都是假的,十餘年的母女情分全都是裝出來的?不,她真的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武茗暄眼神遊離,不斷地搖頭。

    武茗暄完全沉浸自己的思緒中,就連寧昱晗什麼時候進來將武睿揚喚了出去都不知曉,直到沈木雲入內,床邊跪下。

    「娘娘,奴婢有事稟告。」沈木雲伏地行大禮,卻久不聞回應,抬眼看見武茗暄望著床幔出神,把唇一咬,「慧妃娘娘,奴婢有罪,特來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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