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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7馮雲 文 / 笑歎無憂

    唐惜春很壞心眼兒的懷疑:劉太爺的病是不是裝的。

    但是,當他真正看到劉太爺的時候,便明白自己真的是冤枉了劉太爺。

    劉太爺的確是病了,兩眼凹陷,面容憔悴,神色極差。如今劉家人都在侍疾,見到唐惜春,劉太爺也沒什麼精神,唐惜春簡單的同劉太爺說了幾句話,見他精神不濟,便出去了。在外間難免又問起吃什麼藥得什麼病大夫如何說的之類的話,其實唐惜春對醫術一竅不通,問也是禮貌上問一問罷了。

    唐惜春歎道,「要用什麼藥,只管跟我爹說。外公遠路奔波而來,先時外婆水土不服,外公體格壯不顯罷了,這乍然受了驚嚇,積的火就出來了。慢慢調養才是。」

    劉大舅亦是一臉愁容,「是啊。現在只得慢慢養著了,外甥怎麼回來了?」

    唐惜春道,「在上清宮日久,家中長輩也惦記,便回來看看,以慰長輩之心。」

    劉大舅道,「很該如此。阿春長大了,越發懂事。」

    略說了幾句話,唐惜春便告辭了。

    晚上唐盛回來,大家熱熱鬧鬧的吃了頓團圓飯。唐惜春與唐盛到書房說話,唐盛道,「這次回來的倒快。」

    「現在我跟師父不忙,前些天我還去青雲觀住了幾日。」唐惜春很有些幸災樂禍,「外公怎麼給日食嚇著了。」

    「人老了,膽子便小,這有什麼稀奇的。」唐盛皺眉訓道,「你這是什麼模樣?那是你外公,老人家病了,你非但無憂愁之色,反是面露歡容,你是怎麼回事?」雖然唐盛也不喜歡劉家人,不過,劉家也是正經親戚,更是唐惜春的外家。唐惜春這幅模樣,叫外人看到必有閒言。

    唐惜春依舊是喜笑顏開的模樣,「我琢磨著興許是造謠我親事的事心裡發虛,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外公這模樣,明顯是做了虧心事啊。」憑劉太爺的品性,想必虧心事還沒少干呢。

    唐盛見他不受教,面色驀色一沉,就要教導唐惜春。誰知唐惜春現在油滑無比,先一步攬住老爹的頸項,親呢無比的,「我一回來就為個外人給我臉色看,爹,你忘了一件事吧?」

    「忘了揍你?」說著敲了唐惜春額角一記,笑斥,「給我坐穩了。」

    「不行不行,日食的事准的吧?」唐惜春不滿,「你都回來這麼久了,怎麼也不見你讚我一讚?」

    「准也是太妃算出來的,跟你有什麼關係。」唐盛想到唐惜春信上那一通囉嗦,問,「太妃有沒有為難你?」

    「沒。師父只是告訴我,以後不准再跟你說星象的事了,說這樣會害了咱家。」唐惜春想了半日才想到那句話,「皇上忌諱。」

    唐盛笑,「不說也沒關係。倒是太妃娘娘,當真是好本領,欽天監都沒算出的東西,她算的真是精準。」唐盛很是在巡撫總督面前露出回小臉兒,當然,他是將事情私下透露給巡撫知道,兩人才去跟總督講的。蜀中提前做了準備,成都府太平無比,現在大家都覺著,唐惜春去上清宮學星象,絕不只是面兒上好看啊,真有實惠的事。

    「那是,欽天監的本事能跟我師父相比麼。」唐惜春面上滿是自得,「欽天監都是嫉賢妒能的,我師父算出日食,告訴皇上知道,欽天監根本就算不出來。」

    想一想蜀太妃有這樣的本領,兒子跟著她學,將來到了欽天監起碼專業能力是無庸置疑的。若再加運作,不愁唐惜春在欽天監沒有地位。唐盛道,「在外頭還是要謙虛,欽天監有欽天監的用處,你莫太過自大。」

    「有什麼用處啊,他們手裡的曆法根本就不准的。」唐惜春嘟囔,「真不知道陛下怎麼不叫人重修曆法。」哪怕不叫他師父去,也當另請能人,不然現在守著部不准的曆法,這不是誤事麼?

    唐盛笑,「朝中的事,你不必操心。跟著太妃把本事學好是正經。」修不修曆法唐盛並不關心,但是,唐盛是絕對不希望現在修曆法的。起碼等他兒子把蜀太妃的本事學個七八成,再修曆法才好。介時便有現成的功勞去撈,若能參與曆法修訂,唐惜春的官場之路定能平坦。

    唐惜春道,「你就等著吧,師父還要教我學算命呢。」

    唐盛險沒一口老血噴出來,問,「學什麼算命?難道以後要去做算卦先生?」真正沒用的事情!

    「學來也沒什麼不好吧,我覺著挺好的。」唐惜春根本沒有要接受老爹意見的意思,他轉而問,「爹,沈家不就是蜀平侯府的姻親麼?聽說沈太老夫人出身秦樓楚館,小時候被賣,走了狗屎運給老親王生了兒子才一步登天。想來,沈家沒啥出身啊。他家怎麼這樣大的本領啊?我頭一天給爹你發了信,轉天沈家侍衛便尋沈博尋到山上,沈家便已知道了日食的消息。」

    唐盛問,「你跟沈博一道去的青雲觀嗎?」

    「他去上清宮給我師父請安,聽說他要去青雲觀,我就與他一道走的。」唐惜春道,「他那人,可小氣了了,還很不實在,又很會憋。不過,學問也不錯。」

    唐盛輕輕一歎,「沈家雖只是蜀平侯府的姻親,他家老太爺卻是個再精明強幹不過。傳到沈博這代,也有四世子孫了。蜀平侯府一日日由親王府沒落至此,倒是沈家日見顯赫。我雖是父母官,沈家卻是地頭蛇。」

    「他家沒人做官,難道也稱得上顯赫?」

    「你怎知沈家子弟沒有做官的?」

    「要是沈家真這般神通廣大,為什麼還要聯姻沒落的蜀平侯府呢?」唐惜春問,「他家有什麼大官嗎?」

    唐盛笑,「沈家本家出自揚州沈氏家族,原本不過是小門小戶,他家的確是因女人晉身,不過,沈太老夫人你也見過了,那實在是個除了美貌一無是處的女人。當初那女人也是荒年被父母賣的,如今的沈老太爺是她的弟弟。自從這女人鹹魚翻了身,一家子便雞犬升了天。不過,沈家人的確是精明強幹。沈老太爺不必說,如今成都府的沈氏基業都是他打下來的。當中即使有借蜀平侯府之力,也有沈家人自己能幹。現在淮揚還有沈家族人,淮揚沈氏,已是有名的大鹽商。這些年,沈家修橋鋪路,捐助書院,得過他們好處的書生不計其數。若干年後,這些書生參加科舉,官場拚搏,哪怕官職不高,難道不是助力。也有些平步青雲的,再者,沈家自己的子弟也在唸書科舉,如淮揚沈家便有個極出挑的子弟,叫沈東舒的。沈東舒與我同科,當年名次極好,我自翰林出來謀得外任,沈東舒則一直在翰林當差,如今已是陛下的侍讀學士。」

    「侍讀學士論品級不過正五品,卻貴在御前近臣,誰敢得罪?」唐盛出身尋常,岳家亦非顯赫人家,若在帝都熬資歷,不知要熬到何時?唐盛索性謀得外任。沈東舒不同,鹽商有的是銀子,只管叫他悠悠哉的在翰林院熬唄。沈東舒本人精明強幹,手裡又有銀子,人財雙全,他本身在淮揚便拜得名師,科舉時的座師又是李平舟。運氣好的叫人嫉妒。

    雖然對沈東舒心下有些小小嫉妒,唐盛倒不至於放不開這些事,一笑道,「這些只是沈家現在的模樣,所以說,你別看沈家出身微寒,其實早便不可同日而語。就是咱家出身照樣不咋地,若是子孫有本事,到重孫時,也能是正經的書香宦門,這就得看你爭不爭氣了。」

    對於老爹的勉勵,唐惜春沒有半點壓力,他彎著眼睛笑的跟花似的,「這個你儘管放心啦,爹,我聽師父說欽天監是祖傳的差使,只要我去了欽天監,以後兒孫都是做欽天監的。要是兒孫讀書不成,連科舉都免了,直接進欽天監就行。」說到最後,唐惜春頗是自豪的感歎道,「這簡直就是鐵桿莊稼啊!」說著,唐惜春又貧起來,不顧他爹的臉色嬉笑,「咱家還做什麼書香宦門,咱家直接就是天機門第!誰能跟咱家比啊!」

    唐惜春正是得意洋洋,唐盛已是忍不住破口訓道,「你要讓我孫子一輩子最高只能做個五品小官嗎!」欽天監監正,正五品。

    唐惜春倒不介意官職高低,滿是無辜道,「五品怎麼了?這世上,哪兒那麼多封侯拜相的事啊!我覺著五品也不低了呢。爹,你野心還真大誒!五品還不滿足,我覺著挺好。」

    唐盛甩袖子罵一句,「沒出息的東西。」

    唐惜春哼哼一聲,「正五品也不一定當的上,我師父跟欽天監有仇,我要是去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也不樂意去欽天監,帝都生活太貴了,我喜歡青城山。春摸魚夏吃蝦,都不用錢的,多好。」

    唐盛簡直給唐惜春氣的沒力氣生氣,歎道,「惜春,你這輩子就這種春摸魚夏吃蝦的想法嗎?」

    「嗯。」唐惜春簡潔直接的回答。

    唐盛畢竟非凡人,他並沒有棍棒教導,反是極具耐心地問,「你以為山上的生活是好過的嗎?青雲道長的青雲觀,買來也要許多銀子。更不必說太妃的排場,每天花費不斐。你若沒銀子,難道自己去山裡搭個窩棚做野人。」

    「我幹嘛做野人,不論青雲觀還是上清宮,我都可以隨便去住啊。」

    唐盛問,「那你能住一輩子嗎?」

    唐惜春道,「青雲師父和師父都喜歡我,住一輩子他們也不會嫌棄我的。如果自己住的話,我當然不會總住他們那裡啦,到時,自己買個道觀或是在山上建所別院不就成了嗎?」唐惜春也是個有計劃的人哪。

    還好,沒傻到家。

    唐盛一步步的引導自己的傻兒子,接著問,「你買道觀建別院,哪裡來的銀子?」

    唐惜春一幅理所當然,「老爹你的銀子啊!你給我買。」

    唐盛看他天真漂亮的面孔,大吼一聲,「老子沒銀子!」

    「爹,你可真不實在,難道是捨不得給我用?」唐惜春只覺著他老爹年紀越大越難理解溝通,嘻嘻哈哈道,「別太小氣了啊。」

    「你也知道那是我的銀子。」唐盛鐵面無私,「辛辛苦苦把你養大就算了,你就只想用老爹的銀子,怎麼從不想孝敬我一二?」

    唐惜春笑,「怎麼不孝順啊!你問我啥我都說。而且,我也不似老爹你這麼小氣,我一說要用你銀子你就要翻臉似的。真是的,我這只是說說,還沒真正要用的時候呢?老爹你莫說我不孝順,我用你銀子你摳門不給,你要用我銀子,你一句話,我傾家蕩產都孝順你。難道這樣你還要說我不孝?」也忒不講理了吧。

    唐盛問,「好啊,那你有多少銀子啊?」

    唐惜春認真的想了想,很實在的表示,「過年不是全都輸了嘛,現在就幾兩月錢,還是爹你給我的。」換句話說,他其實一個自己的銅板都沒有。

    唐盛鄙視,「個窮光蛋,跟老子充什麼大方。」

    唐惜春笑,「我就是想表示,我的就是老爹的。所以,老爹的也就是我的。」

    「美不死你。」唐盛正色道,「欽天監是我給你定下的目標,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荒廢一世,流落荒山野嶺。你這輩子估計就是個欽天監了,但是,你也得記著,咱家已是書香門第,兒孫必要科舉的。切不能做了欽天監便成了井底之蛙。」

    唐惜春忙奉承他老爹,「我哪兒敢,就是想做井底之蛙也得給老爹你一腳踹出來啊!」說著,唐惜春道,「惜夏今天要跟我睡的,爹你要是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唐盛喚住唐惜春,呷口茶,順了順氣道,「你知不知道,馮雲對劉家頗是慇勤。」

    馮雲也是唐惜春的狐朋狗友,只是,自唐惜春去了上清宮,與馮雲見的便少了。唐惜春皺眉想了想,道,「馮雲向來無利不早起,先時他便想拉我入伙他的生意,我哪裡會應他。他雖是馮同知的長子,卻是庶出,家裡還有嫡出的弟弟們。馮雲讀書尋常,便在外頭弄些生意,倒也賺了些銀錢。先時阿峰、少程我們都有來往,他是鑽營不進我們這裡,才會打上劉家的主意吧。」

    唐盛微微點頭,「你以後少跟他來往。」

    唐惜春笑,「阿峰在忙著秋闈,少程是家裡的嫡長子,現在都在展將軍身邊幫襯,大家都忙,現在本就來往不多。只是,馮雲老大不小的還未娶親,不知是不是對劉菊有意呢?」

    唐惜春隨口一說就回去睡覺了,倒留下唐盛反覆思量,越想越覺著劉家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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