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無語 文 / 笑歎無憂
阿玄很順利的在唐惜時那裡打聽到了一些青城山上的事情,很真誠的向唐惜時道謝後,阿玄很客氣的告辭。
阿玄是唐惜春院裡特等大丫環,就算先時唐惜春不喜歡她,阿玄拿的月例都是一等丫環的兩倍。她深得唐老太太與唐盛的信任,是闔府丫環中的第一人。阿一直將阿玄送到院門口,才折身回去繼續服侍唐惜時看書。
阿一見唐惜時正瞅著那兩小罐茶葉出神,遂笑問,「二爺要不要嘗嘗新茶?」
「好,沏一些來吧。」
唐惜時原本以為阿玄不過是借送茶的名頭來替唐惜春打聽些事,不想真是絕頂好茶。青城山產茶,但,最好的茶大部分是用來進上做貢品,餘下的,先要說總督巡撫,輪到唐盛的,真正的極品蒙頂茶能有一斤半斤就極難得了。似他們這些晚輩是嘗不著的,倒是唐惜春院裡,吃的用的比唐老太太與主院都要好。這樣的好茶,虧得唐惜春捨得。
阿玄雖是唐惜春院中的大丫環,不過,這樣的好東西,若不經唐惜春允許,也不敢輕易拿出來送人的。想到唐惜春竟肯拿出這般好茶送他,想來對於去青城山還是有幾分認真的。
阿玄出了唐惜時的院子就往回走,正遇到二門上的一個婆子跑來相告,「大爺身邊的小子鶴雲有事找大爺院兒裡的姑娘,正碰上玄姑娘,姑娘就移步去見見他吧,看那小子一臉焦急,怕有急事。」
鶴雲是唐惜春的親隨,阿玄卻很不喜歡他,覺著唐惜春就是給鶴雲帶壞的,凡有壞事,十之八\\\\\\\\九是這個鶴雲攛掇附和的唐惜春,給唐惜春敲邊捶鼓的出餿主意。偏生鶴雲是唐惜春舅舅送的,唐惜春親近舅家,對鶴雲便有幾分偏愛,平日裡很肯給鶴雲臉面。只有唐盛幾次惱怒,重責過鶴雲,每次鶴雲遭重責後,唐惜春便對他更加親近。久而有久,鶴雲倒成了唐惜春身邊第一得意之人。
阿玄想了想,還是去見了鶴雲,她原是想著若是鶴雲有什麼壞心眼兒,她也好攔上一攔。
自唐惜春挨了打,鶴雲已是幾日未能見到唐惜春。
他給二門守門的婆子幾百錢,央婆子進去遞個口信兒,是想著見一見唐惜春屋裡譬如晴絲、玉芙或是哪怕是三等粗使丫環,也好過來的是阿玄。一見到阿玄那張冷冰冰的臉,那一身沒有絲毫溫度的皂布裙,鶴雲不知為何,總是有些心裡發慫。何況他打聽到如今大爺最看重阿玄,反是疏遠了晴絲、玉芙幾個,鶴雲賠笑,「哪敢勞動姐姐,真是折煞小的了。」
阿玄沒有半絲與他寒暄的意思,冷冷問,「你有什麼事?趕緊說!」
鶴雲吭吭哧哧地,「也沒別的事,就是幾日不見大爺,不知大爺身子可還好?小的,小的怪惦記大爺的,大爺一向身子弱……」說著,鶴雲還有模有樣的摸了回眼睛。
阿玄冷冷道,「大爺好的很,你還有別的事沒?」
鶴雲不敢在阿玄面前多嘴,忙道,「沒了沒了,辛苦姐姐了。」
阿玄轉身離開。
鶴雲拍拍小胸脯,嘟囔道,「大爺嬌花軟玉一般的人兒,竟要天天守著這麼個小夜叉,難怪日子都過不痛快呢。」事兒沒說成,鶴雲念叨了一回,悻悻的走了。
阿玄剛到院門口,就看到晴絲、玉芙兩個蹙眉撇嘴的在廊下小聲說話,一見到阿玄,兩人瞬間換作歡顏,一左一右的迎上前,晴絲伸手就要挽阿玄的胳膊,阿玄後退半步,錯身避開晴絲,卻被腿腳更俐落的玉芙一把扶住手臂,玉芙低聲笑道,「玄姐姐,你回來啦。大爺還睡著,玄姐姐若不嫌棄,妹妹煮了壺好茶,請玄姐姐一品。」
晴絲晚了一步,也不甘示弱的攙著阿玄的另一側,心下不忿給玉芙搶了先,聲音高上幾分,「是啊,玉芙煮的好茶,以往大爺也常讚她好手藝。玄姐姐就給我們個面子,且嘗嘗去。」
阿玄無奈,「大爺還在睡,你們小聲些。」
三人去了玉芙玉蓉的屋子。
唐家人口不多,府衙後宅足夠住,這些有體面的丫頭們也能兩人分到一間屋,裡面略有些陳設,收拾的乾淨素雅。
玉芙親手捧來熱茶,慇勤且客氣地,「玄姐姐嘗嘗。」
阿玄在唐惜春的院子裡早便地位非凡,只是,先時唐惜春最厭她,甚至不叫阿玄在他面前出現。故此,雖然阿玄是這院裡一等一的大丫頭,拿的月錢令她們眼紅,如晴絲、玉芙這等倍受唐惜春寵愛的丫環,其實也不怎麼將阿玄放在眼裡。
尤其阿玄先時還負責看緊唐惜春褲襠一事,晴絲、玉芙早前就計劃著看誰先爬上唐惜春的床,結果,阿玄把唐惜春的褲襠看的天緊,她們誰敢真上了唐惜春的床,就等著被老太太、老爺揭皮吧。那會兒,當真是將阿玄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怎奈唐惜春祠堂挨了回打,這脾氣就大改了,不再親近她們不說,倒將個冷冰冰的阿玄當成了心頭好。非但只要阿玄近前伺候,前兩天,還送了阿玄兩匹上好的真絲衣料哩。
晴絲、玉芙在唐惜春面前得臉的時間長了,倒不是眼饞那兩匹料子,只要唐惜春依舊喜歡看重她們,什麼好東西沒有?
她們擔心的是,唐惜春真的就此遠了她們。
如阿玄這等倍受老太太、老爺看重的特等大丫環被唐惜春所厭時,在這院裡都沒什麼臉面,何況她們?又算得了什麼?
唐惜春這才與她們疏遠幾日,有的是小丫環們趕上前的奉承討好,迫不及待的將她們取而代之。
形勢緊迫,晴絲、玉芙幾個終於慌了,這才放下以往高傲冷淡的面孔,前來巴結討好阿玄一番。
阿玄接了茶,並未喝,轉手放於一畔几上,直言直語,道,「你們要說什麼,我知道。你們要問什麼,我也知道。」
晴絲眼圈兒驟然一紅,「玄姐姐素來冰雪聰明,咱們這點兒小心思,也瞞不過姐姐。只是,好歹服侍爺這幾年,實不知哪兒惹了爺厭惡……這麼不理不問的,就算死也叫咱們死個明白呢。」
玉芙擰眉歎道,「是啊,若有錯處,大爺只管打罵,咱們都會改的。就是如今凡院裡丫環,如我們這幾個二等的都不敢近爺的前。成日是阿玄姐姐帶著幾個小毛丫環忙前忙後,我們心裡看了不是滋味兒不說。說句掏心窩的話,阿玄姐姐,雖然都是做奴婢的,我們卻不好跟阿玄姐姐相比的。阿玄姐姐是先太太養大的,跟大爺有從小到大的情分,老太太、老爺也看重您……我們只是隨便挑出來的丫環,若是大爺一個不喜,我們怕是活路都沒有了……」說著就掉下淚來。
以往唐惜春的欣賞水平就是這種:動不動傷春悲秋,時不時迎風灑淚型的美女。
阿玄實在看夠了。
她又不是唐惜春,再說,哪怕是現在的唐惜春,眼淚效應也怎麼管用了。因為如果眼淚功勢十分奏效的話,憑晴絲、玉芙的高傲,怎會向她低頭討好?
阿玄人雖沒有晴絲、玉芙貌美如花,腦子實在比她們聰明百倍不止。阿玄淡淡道,「我也說不好,以往大爺對我如何,你們是看在眼裡的。先前他不叫我服侍,我便離他遠些;他叫我服侍,我便服侍。若是你們不好開口,我倒可以替你們問一句,看大爺是個什麼意思。」
晴絲立刻起身,深深一福,「若得如此,玄姐姐就是我們的再生恩人。」
玉芙亦道,「我們的性命,全在姐姐手上了。」
阿玄不愛聽這話,冷冷道,「你們的性命,在你們自己手上。翠柳被攆了,尋死覓活也是裝的。我只是給你們問問,沒應承你們什麼。不過有件事,你們先有個心理準備,大爺不大可能會納你們做房裡人,或是做小,是一輩子做丫環,還是趁機尋個好去處脫身,說不得還有幾兩嫁妝銀子,你們先想清楚!」
二人臉上尷尬無比,礙於阿玄身份,又不敢出言不遜,只得訕訕一笑,「姐姐這是哪裡話,我們何嘗有不敬的意思。何況,姐姐早訓示過,我們萬萬不敢的。」
阿玄不再多說,起身去了。
二人親呢的將阿玄送到門口,這才無奈的對視一眼,各向東西,各回各屋。
唐惜春因為過幾天就要去青城山吃苦受罪,故此,十分珍惜在家的美好時光。他醒了也不起來,依舊在床上或趴或躺,阿玄道,「老太太天天差人來問大爺的傷,既然收了口結了痂,大爺去老太太屋裡走一遭,老太太見你好了,心裡省得惦記。」
唐惜春剝了顆葡萄遞給阿玄,阿玄素來是個穩當人,瞪唐惜春一眼,唐惜春笑笑,自己吃了,道,「你不知道爹消息多靈通,要是叫他知道我能自己走著去給老太太請安了,他一準兒叫我明天就去山上。」
阿玄道,「難道你不去,老爺就不知道你傷如何了?」明明唐盛每天落衙就來瞧唐惜春,那瞧可不只是簡單的照一照面,完全是扒了唐惜春的褲子親眼瞧過屁股上的傷,才算數。
「說的也是啊。」唐惜春腦子不大夠用的撓下鬆鬆綁在腦手的頭髮,磨蹭著腳伸下床直接踩鞋上。阿玄心下好笑又無奈,上前去扶著唐惜春,道,「大爺,要去也別這會兒去,日頭正大,老太太都要午睡,也不知有沒有醒。待傍晚暑熱消了些,大爺再去,陪老太太說說話兒,用了晚飯再回來。你這一去山上不得小半年麼,老太太平日最疼你,這幾天多去陪陪老太太才好。」
唐惜春天天在擱了冰塊降溫的屋子裡,自覺不出熱來,不過,阿玄說的在理,唐惜春提上鞋道,「那我在屋裡走走,好幾天不下床,腰都酸了。」
阿玄便把從唐惜時那裡打聽到的事絮絮叨叨的同唐惜春說了,道,「二爺說青雲道長好名刀好美酒。刀劍我不大懂,大爺也只有只把鑲金嵌寶的匕首。酒的話還是咱們屋裡那幾壇,都是往日大爺悄悄藏起來的,算不得好酒。大爺到時跟老爺說說,看可有合適的禮物帶上山去,算是孝敬道長的。」
唐惜春歎道,「一路從山腳扛到山頂,我還有這麼些東西要帶,怎麼弄上去都是個事兒。」
阿玄道,「這有何難,多帶兩個小廝送上去不就成了。」
唐惜春摸摸阿玄的頭,「傻姑娘喲——」
阿玄打開唐惜春的手,「老爺不叫人跟著大爺伺候,莫不是也不叫人幫大爺把東西運上山去?」
唐惜春又開始長噓短歎。
阿玄一看唐惜春這衰樣就知自己猜對了,無奈,「大爺,你歎氣有什麼用,還是想個法子才好?」
唐惜春恬不知恥地,「我這不是沒法子,才歎氣的嘛。」
阿玄很自覺的做唐惜春的狗頭軍師,給唐惜春出主意,「大爺不是說要跟二爺一道去山上麼?二爺個頭高,聽說武功很了不得,力氣定也大,不如到時請二爺幫幫忙唄。」
唐惜春大手一揮,「准了。」
阿玄,「……」
唐惜春眉眼含笑,問,「阿玄,你把那兩罐好茶給惜時送去了吧。一會兒我去給老太太請安,你去把惜時請來,我們一道去。」人情世故,他不至於還如上輩子一般狗屁不通。
阿玄極其擁護地,「是。」看來,他家大爺真的有開竅的意思。既然他家大爺開了竅,阿玄又趁機將晴絲、玉芙找她的事說了。
養傷的這幾天,唐惜春已經想的很清楚,跟阿玄交底,道,「過兩天我就要去山上了,這幾日想清靜清靜。等我走了,你細心的觀量觀量這院裡的丫環,有得用的就留下,若是不得用的,索性趁機一併打發了,也省得耽擱了她們的前程,我是不會收用她們的。」
阿玄聞言,那滿臉的驚詫再也掩飾不住,她瞪圓了一雙杏眼死死的盯著唐惜春的眼睛,盯了好一會兒,以至於唐惜春毛骨悚然的摸摸自己的臉,小心肝兒在胸膛裡撲通撲通的蹦噠,問,「阿玄,怎麼了?」難道阿玄看出他是重生的了?不至於吧?
誰知阿玄並不理會,反是一個轉身,雙手合十的朝東拜了又拜,嘟嘟囔囔唸唸有詞,「阿彌陀佛,菩薩終於顯靈了,信女定會每日一柱清香,供奉不斷。」如果我家大爺給老爺打壞了腦袋,菩薩就讓他一直壞著吧。
唐惜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