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文 / 皇雋
因為是晚餐,不好吃得太多,孟夷光就吃了一碗飯,又喝了一碗湯,就停了筷子。
餐桌上另外兩人,宋老爺子早早就開始養生,晚上一向吃得少。
而宋奇峰瞧著有些神思不屬,一副沒胃口的模樣。孟夷光看在眼裡,暗暗猜測他是不是又碰壁了。那位方稚然小姐,她上回也見過,雖然沒有深交,但就面上來看,不是個好親近的。約莫是真高冷,這都多久了,宋奇峰還沒有得手。
孟夷光若無其事地瞥他兩眼,忍不住有些同情他。宋奇峰這人吧,在臨海的一眾二代裡頭,還是很出挑的,綜合素質也就比季連城稍微差些吧,但人生漫漫,誰知道他往後會不會發力反超啊。
那方小姐到底是哪裡瞧不上宋奇峰呢?她若不是真矜持那便是真有心機了。
不過,感情的事兒,誰又說得清呢。像宋奇峰,顯然就更喜歡有挑戰性的女人,這樣征服起來才更有意思吧。
孟夷光嚴肅地感慨著,免不了又想到了季連城。想著他一見鍾情的對象是自個兒,便在心中默默地給他點了三十二個贊。
旁的不說,這眼光就很值得讚賞了。
兩人一塊兒處著,只要不是腦子被門擠了般出ど蛾子,總能生出些情分的。
至於更長久的,這不連明天都還沒有到嗎?想太多,會老得快。
孟夷光這麼想著,頓時有種醍醐灌頂的豁朗感。不就是談個戀愛嗎,這有什麼難的?
她抿了抿唇,眼角眉梢不由染上了幾分明媚笑意。她原本就長得好,眼下的那顆淚痣更添了三分艷。她的這般神態,她自己無知無覺的,落在宋老爺子眼中,輕易地就看出了絲絲的甜蜜。
宋老爺子默默垂下眼簾。孟丫頭向來是內斂的,這種情緒外露的時候,還真不多。是想到了季家小子吧?
季家的人挑中了對象,當然也會有失手的時候,但大多數情況下,都會得償所願。自家孫兒在形勢對他最有利的時候沒有抓住機會,如今季連城強勢入侵,孟丫頭會怎麼選擇,一目瞭然。
飯後,孟夷光陪著老爺子稍坐了一會兒。宋正明夫婦不在,這隔了輩的老小之間,一時也熱絡不起來。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孟夷光對宋老爺子略欠了欠身,道了聲晚安,就起身回房了——今天還有些事兒需要掃尾。
宋奇峰目光灼灼看她一眼,面色深沉,卻沒有說什麼。
宋老爺子這把年紀了,隨時隨地地淡定著,宋奇峰又是他教出來的,他知道這個孫兒向來是有成算的,不會讓自己落到狼狽的境地去。
只不過,等孟夷光上樓之後,他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孫子,還是輕輕歎了口氣。
「奇峰,你對夷光——」
他沒有明說,宋奇峰卻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爺爺,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他知道作為宋家的繼承人,作為夷光的兄長,給怎麼做。
當初,是他任性,推開了她的手。如今,便只能看著別人替他,給她幸福。
宋老爺子聽了他的話,微微頷首,拍了拍他的肩膀,權作安慰:「奇峰,你要記住,人心易變,後悔無益。」
他看到宋奇峰受挫,自然是心疼的,但同時,他也是慶幸的。宋奇峰從小被當做繼承人精心培養,他的心智是成熟的,但也依舊有著這個年歲的人的驕傲張狂,他憑著一時的喜惡,妄自判定人心,以為一切盡在掌握,卻不知道,別人不會永遠在原地等著。
他如今也只是心動,並不曾情深,時間久了,就會慢慢平復。但這次的經歷,會時時提醒他。這不是壞事。
「是,爺爺。」宋奇峰略一沉默,才輕聲應道,而後站起身,「我先回房了,爺爺也早點休息。」
宋老爺子靜靜看他一眼,見他並不頹喪,略抬了抬手。
宋奇峰見了,利落地轉身,朝樓上走去。
上樓的時候,他忍不住按了按心口,那裡依舊規律地跳動著,帶著些微的痛意。他想起自己曾看聖經,裡面有句話: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
先前,他同夷光也曾親密,又是自小的情分,即便如此,依舊陰差陽錯,做不了愛人。那便坦蕩地做兄妹吧。這世上,不僅僅愛情是愛,手足情也是愛。
孟夷光跟季連城手牽著手從鴻鵠會所離開,如今已不是秘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有的人悄然打消了念頭,有的人羨慕嫉妒,也有的人仍躍躍欲試。
宋奇峰在這事兒上倒是看得開,即便是做兄妹,他也還是夷光最親近的人之一,在這一點上,他天然就佔了優勢。所以,他只是有些悵然,要放下也很容易。
反倒是在宋宅做管家的雲湛,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更為黯然些。孟夷光根本不記得他了,她待他跟其他人並沒有任何不同。
他原想著,就這麼安靜地在她身邊,興許能幫上她什麼忙,可她有了季連城。那個男人,強勢精悍實力拔群,有他在,她哪兒還需要求助別人。
孟夷光的臉盲症沒嚴重到完全不認人的地步,卻也記不住大部分人的臉。且她當年幫助雲湛,真的只是順手的事兒,算不得恩情,也就沒必要記得那般清楚。
所以,她也完全不知道會被人惦記著。這會兒,她沖了澡,頂著濕漉漉的頭髮,打開了電腦,準備處理未完的事兒。
郵箱裡躺著一份郵件,是齊哲發來的,簡明扼要地匯報了一下他此行的進展。
要打聽邵飛揚的消息,其實並不難,畢竟都傳得沸沸揚揚了。讓齊哲驚訝的是,邵飛揚這回從中恆出來,居然是裸辭。
更奇葩的是,因為沈樅的授意,中恆財務部居然扣下了邵飛揚一半的工資。
這哪兒是辭職啊,簡直是結仇。
邵飛揚面上極其淡定,但心裡不是不鬱悶的。
因著當年一飯之恩,他對沈樅那是忠心耿耿。學成回國之後,就進了中恆效力,這些年嘔心瀝血鞠躬盡瘁的,將中恆拉拔到如今這個地位,沈樅給他的待遇其實很一般。
他對沈樅,真是仁至義盡了。若是換個人,便是為了報恩,也早就不幹了。
邵飛揚不是沒看到沈樅接過辭呈那瞬間的驚慌,但他已經不在意了。這回,他是真的心冷了。
齊哲去的時機也好,邵飛揚歇了這麼一段時間,都快養出懶骨頭了。他一方面自嘲享不了福,一方面心中又生了些警覺來——他擔心自己會因此失了銳氣。
齊哲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言明了華盛的招攬之意。
邵飛揚對臨海市也頗多關注,知道華盛如今是比不上中恆的,但發展勢頭還不錯。只是,李恆猝然離世,繼任者若是力有未逮,華盛日後如何,便難說了。
邵飛揚還不知道華盛已經二度易主,齊哲也沒瞞著,邵飛揚同他聊過一番之後,對連著換了兩人主事人的華盛也有了幾分興致。
齊哲昨天到的時候,天色已然近黃昏了,他見著了邵飛揚,說了自己的目的,挑起了他的興趣,就告辭回了酒店。
邵飛揚這人不簡單,跟他對談,必然要以最好的精神狀態,所以,他得好好休息。
今天才算是兩人的正式會面,出乎齊哲的預料,邵飛揚並沒有打什麼機鋒,便將這事定了下來。兩人又有商有量地落實了一些細節,最後擬定了屬於邵飛揚的專門合同。
邵飛揚要了華盛的股份,百分之十。有了這些股份,便是在股東大會上,他說的話,也是有份量的。
正好這個數又在孟夷光可接受的範圍之內。齊哲得了孟夷光的話,聽了這個要求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邵飛揚見他這麼爽快,反而頓了頓。是不是真的求賢若渴誠心招攬,從條件跟態度上就能輕易看出。但他事到臨頭,卻有些怯了。
他在中恆十年,不說以公司為家,卻也是真的為之賣命,累到吐血卻連停下來喘口氣都不能的時候也不是沒有。
沈樅資質平庸能力一般,他給他擦了多少回屁股,收拾了多少爛攤子,廢了無數的心力,讓他能安穩地站在中恆的最高處。可沈樅呢,轉眼就能為了一個玩意兒一樣的東西打他的臉,更別說什麼超然的待遇了。
他也明白,沈樅是防著他。他能容忍沈樅,除了那一星點的恩情,更重要的是,中恆是他的心血。
如今,他連中恆都不想要了。壯士斷腕,總比被拖死強。
華盛那位新老闆倒是大方——百分之十的股份,在華盛可以算得上是個大股東了吧。
齊哲也是個人精,見邵飛揚這些微的掙扎猶豫,哪會兒不清楚他在想什麼,立馬對他保證:老闆說了,您去了華盛,就是掌舵。
邵飛揚聞言,瞳孔微微一縮,定定地看著齊哲。
他的目光很有些壓迫力,但齊哲並不懼,他只是笑著點點頭。
一條乘風破浪的船,船長重要,舵手也同樣重要。邵飛揚知道,這是華盛的誠意。
他接受華盛的招攬,同時道出了一點小困擾。
沈樅放了話,誰敢招邵飛揚,就是跟中恆為敵。
呵呵。
孟夷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