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 之十六 固執 文 / 萬夜星城
王滄海翻閱一片片記憶，感同身受，越看越是心疼，曾經，她也曾渴求伯父嬸嬸們的疼愛，渴望哥哥姐姐們的親近，可惜他們給她的卻是無盡羞辱，就如他父親哥哥給的，無盡絕望孤獨。可是她還有爸爸媽媽的悉心疼愛，曾經還有伊甸園大妖們的照顧，更有師父手把手的教導，還有黑白亙古綿長，細細包容的愛意，所以比起他來，真是太幸福。
她撫摸著林敘倫的臉蛋，說道：「你不醜，也不難看，你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有多迷人。綠色頭髮，像個精靈，三條尾巴，毛茸茸的十分可愛。」
林敘倫渾身一震，顫抖著，不可思議地看著王滄海，好像她說了讓他最不可相信的話。
「不醜？不可怕？」他聲音有些沙啞低沉，問這話時，害怕著否定，如果他再一次被否定了，他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當他問出這兩句話，他是帶著莫大勇氣的。
「怎麼會可怕，一點都不可怕。」王滄海溫言說道，抓住他的尾巴撫摸著，很像貓科動物的長尾，很好摸。
林敘倫極其不習慣尾巴被摸，雖然摸那裡會讓他舒服，可是這尾巴，也是父親討厭和害怕的源泉，他甚至曾經偷偷割過許多次。
他看著她的眼睛，然而她眼裡只有溫柔和對尾巴的喜愛，她真的不討厭他，也不懼怕他。
這樣的感覺，是他從沒經歷過的，溫暖的，讓人一觸就捨不得放開的。
當他一個人在寒冰之中待得太久太久，而終於破開冰層接觸到春天般的溫暖，他要做的，就是緊緊攥住那溫暖，再也不放開。
「哎呀，疼。」王滄海輕叫了聲，林敘倫那一招，著實凶悍啊。
連她這樣的身體，也覺得復原起來分外吃力。
他先是一愣，爾後有些猶豫糾結，緩緩伸出手，要為她治療。可是那受傷的地方實在有些尷尬，猶豫抵不過對她傷勢的關注，他將手抵在了她的胸脯，也就是左胸咪咪上。
其實王滄海受傷地方要偏下，但是鬼使神差的，他就按上了。
軟軟綿綿，堅挺合手，觸感奇特。
此刻林敘倫心中並無男女之念，卻不知為何，因這一觸，全身似乎燃燒起來。
只他向來善於忍耐，於是輸送妖力，為她療傷。
「嗯哼哼，哼哼哼，半路殺出程咬金，黑白大哥，你不吃醋嗎？還有你娘娘腔，我知道你聽得見，你沒什麼意見要發表？我有團名為『怒火』的東西在胸中熊熊燃燒啊！」斯奇一蹦一蹦地過來，看到林敘倫輸送妖氣，第一時間要把他的大嬸搶過來，但剛伸出來，就硬收了回來。怕打斷治療給她造成額外傷害，他有萬分把握不會傷害到她，但是不敢冒險。恨得斯奇氣得嘴唇嘟起老高。
黑白自問，他吃醋嗎？不，他不吃醋，如果他已經成為世界中心，如果全所有世界只是她，那麼連吃醋，也被消融沒了。
他只是心疼，滄海的傷。
而星鐮，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滅了那按住滄海前胸手的主人。尼瑪，這貨明明是來刺殺的，現在居然反過來為刺殺對像療傷，太沒貞操了！
斯奇妖力充沛，很快就為王滄海癒合了傷口。斯奇好奇之下，稍微探查了下林敘倫的本源血脈，這一查不得了，身上有多重妖怪血脈，但不知為什麼都提純和強化了，竟然更為接近遠古大妖血脈，也就是說，他血統很純，更說明，他繼承了多種大妖潛力，在未來也會成長得越來越強。這種事即便在妖界，也可以譽為奇事！
斯奇是一界之王，怎會沒有卓絕遠見，將林敘倫收服回妖界，絕對會成長為一大助力！
王滄海傷全好，望著林敘倫，冷言問：「你為什麼要殺我？」
林敘倫敏銳察覺到王滄海神態語氣的變化，自己也極為愧疚，他畢竟差一點就殺掉她了，他都不想原諒自己，何況是她，「哥哥，他恨你。」
王滄海冷冷一笑，「是麼，他讓你殺我就殺我，你心中沒有判斷過我該不該殺？」怪不得她，不拿出一點手段，怕是無法撬動林家林父和林繼明對他的影響。看到他，就像看到另一個自己，所幸自己走過來，他卻還在原地掙扎！
不錯，她要撬牆角，林家如此待他，還不如把他挖過來，為己所有！
「哥哥是我的親人。」打破那層堅冰冷漠，他的內心，如此幼小缺乏關懷溫暖，如果有人給予他，他會不顧一切隨之而去。
王滄海猛的起身，「這麼說，我的性命抵不過你哥哥一句話。我先問你，他有當你是弟弟嗎？你在林家人眼裡，不過是一隻妖怪罷了！」
林敘倫臉瞬間慘白，真相一旦揭開，血淋淋。
「還在自欺欺人麼？既然你要殺我，那麼我們之間的情誼從此也一刀兩斷，我們從此是陌路，你任何事情，我也不再關注！」王滄海冷冷道。
林敘倫再一次呆了，彷彿即將從溫暖中逼入寒冰之中，可是啊，嘗到了溫暖的滋味，又怎麼再願意進入那冰寒之中？
她說，從此一刀兩斷，從此陌路？她再也不會和他說話，再也不會擁抱他嗎？
不，怎麼可以！？
「我不想殺你啊！」他低低吼道，如同受傷的困獸。
「你動手了啊，封閉了神識也要殺死我，如果我最後一下沒讓開，你看到的就是我的屍體。」王滄海輕撫他的臉側，爾後，轉身便走！
臉上溫暖乍然消失，林敘倫心神大動，是
啊，他差點殺死了她，因為哥哥的命令，他差點殺掉她了啊！
如果她死了，他不敢相信他會怎麼樣。如果以前還不確定，他現在已經明白，她——不能死！
當她擁抱他一刻，他就知道，就算自己死，也不能讓她死！
看著她決絕而去的身影，他生出這輩子最大的勇氣，踉蹌著，奔跑著，快速地衝過去，緊緊地抱住她！
——他的溫暖啊！
心情，是從未有過的激盪，難以平靜，他急急出口：「我，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他不會說話，第一天如此激烈地表達情感，是第一次。
王滄海沒轉過身，「如果你那個哥哥，你父親，再讓你殺我，你會怎麼辦？」王滄海把問題冷酷地擺出來，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對林敘倫如黑白般信任，她心疼他的經歷，也為他要殺她而感到失望。既然要收他為己用，便要以絕後患。
「我不會！」林敘倫大聲回答。
王滄海轉過頭，直視他的雙眼，冷冷問道：「如果有一天，我同他們狹路相逢，他們要殺我，而我也要殺他們，你會怎麼辦？」
「我……」林敘倫已然不知道，這個問題怎麼回答。他的心，亂了。
王滄海知道，這很殘忍。不過她並無愧疚之情，以林家那麼畜生對待他，還能忍耐，還不抽離，他也就不值得她再做什麼。
「想想吧，跟著我，還是當林家的狗。我雖然無法承諾給你什麼榮華富貴，我至少能給你關懷和尊重。再問你一次，你會怎麼做？」
林敘倫緊緊抱住她，渾身顫抖。
「既然無法抉擇。那麼——」王滄海一根根掰開他的指頭。
林敘倫拚命搖頭，淚流滿面。
王滄海不為所動。
當最後一根手指將要掰開，林敘倫暗暗沉沉地說：「我，我會殺了他們！如果他們要傷害你，我會殺掉他們！」
風起，雲動，強大的妖氣環繞，綠發縱橫，妖肆橫生。
王滄海微微一歎，她殘忍地把林敘倫從儈子手中奪過來，變成自己的刀。她殘酷地推翻他的信仰，從此讓他只信仰自己。這是救贖，還是另一個深淵？她不知道，但如果那是深淵，那她一定是第一個在深淵中等著的。
王滄海伸出手，撫摸著林敘倫的頭髮，「跟著我吧，我給你一個世界。」
林敘倫抬起頭，燦爛一笑，那綠色眼眸中，已經全是她。
「喂喂，我怎麼覺得大嬸有時候很可怕。」斯奇一副小怕怕的模樣，隨後卻口不對心地撲過去，「大嬸，你黑得我好心癢。」
王滄海手一頓，相當無言，這算是誇獎嗎？
「女人，你這一面也不錯，和我很配。」星鐮挨挨擦擦地說道，他麼，沒有善惡之分，所追求的，只有永恆強大的力量。王滄海這腹黑一面，攪得他渾身叫囂，一股子狂放的征服感。
黑白柔柔看她，他的滄海，不管是溫柔、堅強、腹黑，還是脆弱、狂妄、狡猾……每一面，只要是她，都深愛。
冰天雪地，瑩白璀璨的世界，本該孤寂清冷，卻因五人的身影，而顯得格外溫暖。
當孤寂的世界，射進第一縷陽光，迎來春天萬物勃發，他還願意放手嗎？不願意！
既然連原本虛幻的溫暖都緊緊抓住不肯放手，擁抱真實的溫暖後，還願意離開嗎？不願意！
一生需求本不多，誰能第一個給予他，他就是誰的。
於是，他遇到王滄海。
就再也容不下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