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 之十六 龍魚 文 / 萬夜星城
惡蛟那雙燈籠大眼掃視全場，忽地看到王滄海，愣了愣。
人類？！
此刻它的感覺極為複雜，它原本就對人類沒有好感，當初誤入這裡，也是拜人類所賜，但是十幾萬年看遍魚類，它早已感到厭倦，突見人類，頓時又有種親切感！
「你，從哪裡來？」惡蛟大聲問道，儘管看到她和那群討厭的人魚一起，卻也忍不住開口。
未化龍的蛟，相當於人類大乘期高手實力，而這惡蛟一吼之下，水波結成旋轉的水龍，聲音過處水波震動，分明比一般蛟龍要強悍得多！
這蛟原本就是洪荒遺脈之中的一支，修行成龍後，實力也要比一般神龍強悍許多，即便此刻身受重傷，也有大乘期高手的實力，可見其厲害！
但王滄海是不知道它實力的，只覺它一聲吼來，心神受擾，幾隻靠的近的美人魚頓時七竅流血，只覺厲害無比，自己並不是它對手。
可聽它問起，想來這蛟龍還能夠交流，便暗自定下神來說道：「我從外面來。」
那惡蛟多少年沒有聽過人言，尤其是這些生物根本不懂它說什麼，好比一個高端科學家落入野人窩般地無奈，現在一聽王滄海的話，便難免有些激動：「外面現在是什麼情況？你能出去嗎？」
王滄海據實回答：「外面煥然一新，我能出去。」她必然相信自己能出去的，如果不用打架就能拿到那寶貝兒，肯定更好。
那蛟倒是一愕，狂喜之後，便是狂怒：「哼，休想誆騙與我，老夫尋盡辦法都無法做到的事，你如何能做到？你和這些雜碎一起前來，又是什麼意思？」
說完，舉起尾巴，往旁邊石頭上猛力一拍！
惡蛟之力何其之大，那一拍，竟然將一塊二十米見方的巨石拍得粉碎。
美人魚們嚇得顫抖，終於將自己手中的珊瑚插拋向惡蛟！
惡蛟本就多疑，又在氣頭上，本來想讓王滄海給它一個合理解釋，誰知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攻擊於它，當下也不客氣，巨尾一掃，十幾個美人魚當即斃命！
一場混戰就此產生！
王滄海扶額，看來言語是行不通了，那麼擺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條路！
——打敗惡蛟！
為什麼？因她一看就知道，這蛟龍十分霸道不講理，如果美人魚敗，難免它會聽她說話，說不定依照性子直接將她拍死，那時她有冤何處訴？
美人魚也不能完全相信，難保它們勝利後不會卸磨殺驢，所以這之中，既要保證戰勝惡蛟，又要保證自己實力，才是最好的對策！
不要說她心狠，也不要說她冷血，她同美人魚是兩個世界物種，兩者又沒建立全然的信任關係，自然無法傻逼兮兮地為其賣命。
她還需靜觀其變！
那惡蛟果然是水中王者，即便是身受重傷，也十分神武，巨大軀體轉動間，便碾死拍飛十多數的美人魚，洞中頓時浮屍數百！
但她也發現，那蛟盤旋著身體，盡量不讓自己內側腹部露出來，大約受傷之處就在那裡了。
美人魚王也發現了這點，一道衝鋒號響起，所有美人魚視死如歸地衝向其內側！
常言道，大象也架不住螞蟻多，蛟龍雖然厲害，但畢竟已經受傷，洞內範圍又限制了它騰挪起轉，雖拍飛了大半美人魚，卻總有漏網的，那些轉到內側的魚類紛紛將自己手中的珊瑚叉進它受傷處！
「嗷！」
惡蛟一聲長吼，痛苦地翻轉身體，王滄海赫然看到，龍身內側，有一條將近五米長的巨大傷口，血正在源源不斷地流出，肉向兩邊翻開，沒有腐爛的痕跡，卻無法止血，只能不斷地流著血液。
而這不斷流血，也讓它的力量一點點消散，就算美人魚不組織進攻，過個十幾二十年，也會流血而死。
想來，這就是冰魄的作用了！
英雄將死，淒涼不已，王滄海也有些惻惻，但她不會因為這個，就改變她的判斷和決定。
若她死在這裡，恐怕連為人悲傷的的資格都沒有了。
她冷靜自持，緩緩後退！躲在遠處一塊巨石後面。
蛟龍再度受傷，越發暴虐，張開巨口，將一顆蛟珠咬在牙齒之間，那蛟珠閃閃發亮，驀然爆發一股灼熱光線，橫掃一遍，大約上千美人魚死於非命！
它騰身而起，巨大的身體盡朝那美人魚多的地方一壓，又是幾百個被壓死！
而後又口吐水柱，又是數百美人魚被碾碎！
壓倒性的實力！
此際，美人魚王帶來的兵力已經損失過半！
王滄海暗叫不好，正要走出去幫忙，忽見殺紅眼的美人魚王似乎做了個艱難的決定！
她又退了回去！
只見那美人魚王和殘存的美人魚口中喃喃自語，說著完全聽不懂的語言，但那聲音有某種奇特的韻律，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盛，水中回音不斷，甚至對精神也有所干擾，要不是王滄海精神力足夠強悍，此刻指不定被萬千嗡嗡嗡嗡的音節弄瘋，總之，小蟹也有些忍不住了。
她立即收了小蟹，仔細觀看。
只見每一條美人魚身上都綻放著紅色光芒，越來越盛，越來越強，而隨著
它們身上光芒越盛，它們也以驚人的速度蒼老起來。
惡蛟盤旋起身體，嚴肅對待，搞不好，這次它真的會死！
美人魚光到最盛，每個美人魚都像一團會移動的光團，它們聽候號令，將光團全部放出，組成一道光球，直直撲向惡蛟！
發射光團後，美人魚已經垂垂老矣！
洞內面積，完全不足以讓惡蛟躲避光團，它只好避開致命位置，以尾巴承受了一擊！
宛如刀在皮革上劃拉一樣，那光團直接直接在蛟龍身上創開超過十米長的傷口！
「嗷嗷！該死的雜碎，我要你們死！」蛟龍瘋狂叫著，但卻已經是強弩之末，它深知自己活不了多久，已經全然發狂，身體不斷衝撞著美人魚。
這些美人魚經過壽命獻祭，已經蒼老不堪，蛟龍撞擊之下，它們根本無法躲避，紛紛被掃倒！
蛟龍已經發了狂，不斷撞擊著石壁，洞穴頂部，一塊塊冰晶石落下來。
王滄海已經猜到蛟龍想法，它竟然要和這些美人魚同歸於盡！
她可不想死啊！
看來現在也到了她出力的時候，她暗暗在意念裡調動著天命神符，暗暗默念：「千籐花！」
冰藍水中，驀然閃過一陣陣紅色光芒。
一張高十米，寬五米的符咒顯露出來，如同一張寬闊的石碑般有質感，千籐花接受指令，如同一張弓，快速崩出符咒。
千籐花初戰惡蛟，不知能否取勝，一旦不敵，她就要果斷放棄尋寶，另尋出路了！
千籐花以一種近乎華麗的姿勢落地，驚動了不斷撞擊石洞的惡蛟。
惡蛟已經殺狂了眼，看到千籐花，立即咬上去！
千籐花如同一位高超的舞蹈家，非常伶俐地躲避著惡蛟襲擊，它的十根籐條隨意搭在哪個石筍上就能成為著力點，輕輕一蕩就幾十米之外。
十根籐條，隨意選擇落腳點，它跑動的軌跡毫無規律可行，蛟龍對上它，完全施展不開手腳。
蛟龍已經意識到這個對手不同尋常，可惜，它現在已經沒有更多體力和對方大戰一場了！
千籐花輕輕一躍，跳到差不多力盡的蛟龍嘴巴上，籐條一圈圈繞出去。
柔軟而堅韌的籐條就是最好的繩索，結結實實地綁縛住蛟龍嘴巴，籐條快速伸展，不多時就將蛟龍綁縛成一隻大粽子！
超乎想像地強悍！
千籐花的綁縛能力用好的話，可起到意想不到的奇襲效果！
「嗷嗷嗷嗷！難道我想死都不行嗎？！」蛟龍悲憤地喊出這句話，重重砸倒在地，嘴巴被緊緊捆住，眼內儘是不甘！
美人魚們先是愣住，再見蛟龍被緊緊捆住，一個個歡呼起來，它們紛紛拿起珊瑚差，想要將這一直禍害它們的蛟龍慢慢殺死！
將要殺死強者的興奮，讓它們不斷興奮顫抖！
「啪！」千籐花伸展籐條，將靠近的美人魚推開。
美人魚愣住了！
王滄海自巨石後走出來，在美人魚驚訝的眼神中走向惡蛟，她一手按在惡蛟巨大的額頭上，悠閒而淡定地說道：「誰准你們動它了？」
她當然知道美人魚聽不懂她的話，但她這話，本就是對蛟龍說的。
美人魚面面相覷，弄不明白王滄海為什麼攔住它們。
美人魚王哇哇大叫，生氣憤怒之意十分明顯，如果王滄海能聽懂它的話，一定發現它在破口大罵。
她猜的沒錯，惡蛟死掉後，美人魚們不會放過王滄海這個「異類」，它們現在的意識思想很像野人，容不下異己存在。
這無關道德法律等等，在它的世界可沒有這些東西，這只是兩種生存形態不同產生的隔閡罷了。
美人魚們若是進入人類世界，也會受到一樣的待遇！
只有絕對強大的力量，才能給自己賺取更多的砝碼，讓美人魚們不敢輕舉妄動。
王滄海現在的砝碼，就是千籐花和惡蛟！
只要那些美人魚們腦子沒有燒壞，現在絕不敢對她怎樣。
所以不管美人魚和它的臣民如何憤怒責罵，她只當清風吹拂。
惡蛟倒在地上，一雙燈籠大小的眼複雜地盯著王滄海。
她則對它燦然一笑，至少現在，她獲得了同它平等對話的權力，現在她能夠同它講講條件了。
「喂，你不甘心就這麼死了吧？」王滄海笑瞇瞇地拍了拍蛟龍的頭，看，平等對話的感覺就是這麼爽。
蛟龍瞪著一雙大眼，死死地盯著她。
「別生氣嘛，我也是不得已，你想想看，你要是發了狂死了，連累了我，我豈不是很虧？」王滄海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蛟龍喉嚨發出呼呼聲，似乎很惱怒。
「哦哦，我忘記你這樣不能說話，千籐花，鬆開點，要是它有什麼異動，我不介意你給它點苦頭吃哦。」
千籐花歡快地抖動花瓣，將惡蛟嘴巴鬆開了些。
蛟龍畢竟是不願死的，嘴巴一鬆開，它就問道：「你真能出去？」
「大概吧。」王滄海很不負責任地說道。
「大概？你剛剛不是說一定嗎？！」惡蛟剛想咆哮，察覺蠢蠢欲動的千籐花，只得忍住。
「剛剛我不這麼說，你還不拍死我。現在嘛，另當別論。但我一定有辦法出去，就是需要你幫個小忙。」王滄海不急不緩。
蛟龍再度複雜地盯著王滄海看了幾眼，暗暗思索這個小姑娘年紀不大，卻如此奸滑，她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它暴虐不假，但並不代表它沒腦子沒智慧，事實上，能修煉到這地步的妖，哪一個都不缺聰明。
「老夫憑什麼相信我？」蛟龍講價道。
「你必須相信我，你也不想想，你現在已經快死了，蛟皮將會被剝下，蛟筋也將會被抽出，蛟肉也會被吃掉，還不如信我一信，左右不過是個死是不是？」王滄海不急不緩地說道。
「哼，奸詐的小鬼。」蛟龍屈服了，「說，怎麼幫你？」
「首先，把這些美人魚趕走。」王滄海一指眾美人魚，毫不慚愧地過河拆橋。
蛟龍稍稍一想，也就明白王滄海打算，驚訝這丫頭狡猾的同時，也對她高看了一眼。身處逆境，不急不躁，巧妙地借助雙方力量得到最大的好處，這個孩子，比它當年強得太多。而且這孩子身上，有股妖族氣息，竟然是人妖之子，只是體質怪異，妖經脈全部被封，看著倒是個完全的人了。也罷，它年輕時殺過人類也被人類追殺過，恨人類也被人類恨過，臨死前信人一次又如何？
它重重地，緩緩地點了點頭。
「主人，你真是太奸詐，太壞了。」天機精靈上下飛幾圈，馬後炮地獻媚道。
王滄海捏住它，一聲令下，千籐花快速縮回籐條，但並不離開蛟龍背部，謹防它有什麼異動。
蛟龍冷哼一聲，聳動身軀直立起身體，受傷處血液狂湧而出。
王滄海頓了頓，伸出手，釋放大量真氣，暫時止住血液，她是開光三層，但她體內的真靈之氣渾厚程度，已經達到變態逆天之境，只要將湧入妖經或者氣旋海的一部分靈氣轉化出來便可。
蛟龍再度訝異地看了王滄海一眼。
美人魚們現在已經戰戰兢兢了，它們失去年輕的體魄，失去力量，失去時間，已經無法同蛟龍抗衡，而蛟龍現在卻和更強的對手強強聯合，它們命不久矣！
它們哪裡還有激情，還有戰意，一個個嚇得不得了，再看蛟龍傷口處止血，更是害怕。
蛟龍只是嘶吼一聲，幾個士兵頓時爆發無限懼意，直接暈過去，其餘的美人魚丟盔棄甲，沒命地往洞外跑。
美人魚王不甘地爆吼幾聲，蛟龍使眼一瞪，它嚇得後退幾步，沒命地跑了。
魚王一跑，其餘美人魚哪裡還有勇氣留下，紛紛逃竄。
偌大的洞穴，不久就跑得空空，除了隨水起伏的屍體，凌亂丟棄的武器，什麼都不剩。
蛟龍桀驁而鄙視地看著美人魚跑出去，啐一口：「雜碎。」
「好了，不要管它們，我們找出口吧。」
「出口？」蛟龍奇怪地問道，「這裡？」它有種啼笑皆非之感，「不可能，這裡絕沒有出口。」
王滄海也不管它，放出小蟹騎上去，跟著天機精靈往裡面走。
蛟龍雖然不信，但它已經把全部希望壓在王滄海身上，自然跟上。
王滄海一行在洞中七萬八繞，到達洞深處。越往前面走，就越發現洞內情況複雜，路線彷如迷宮，水流流向也極其複雜！
「我不知道這裡還有這種地形。」蛟龍有些不好意思，它在這裡住了十幾萬年，還不如一個初進山洞的人瞭解地形，此刻，它對王滄海態度也改變了，不再以「老夫」自稱。
王滄海鑽進一個幾米高的山洞，這裡的地形太複雜，若不靠著天機精靈它絕不敢闖入，「這很正常，對了，你能不能變小點，巨大的身形很容易引起洞口崩塌，那時我們就都玩完了。」
蛟龍老臉一紅，還好皮厚，看不出來。「威武強大是雄性魅力所在。好了，我縮小形體了。」
王滄海一看，兩百多米長的蛟龍變為兩米多長，不管是形狀還是樣子都可愛多了，只不過身上兩處傷口還是很觸目。
它剛進入山洞中，一股極為迅猛冰寒的冰魄襲入傷口，結痂止血的地方再度如泉湧般地流血。
這冰寒對王滄海暫時沒有影響，但對它來說，可就致命了。
它立即痛得在地上不斷翻滾，就要恢復本體！
「快，先進乾坤袋。」王滄海反應極快，打開乾坤袋。
蛟龍無法，一咬牙，鑽進去，現在它已經無路可走了，要是王滄海要害它，它一定會死得很慘。
但很快，便有一株草藥甩進來，它嚼碎覆蓋傷口上，血很快止住，它受傷重，受到冰魄侵害極深，也不是一會半會能好，乾脆呆在乾坤袋養傷。
王滄海將乾坤袋甩入黑璽，快速往前面走，她不敢將天命神符收回，千籐花便一直跟隨。
不知走了多久，走過多少洞穴，忽地眼前一亮。
無數如同夢幻發光地魚，正在她面前歡快游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