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7章 龍族默示錄 文 / 烏雲卿
「你,呃……」維蘭看著這白衣男孩欲言又止,漸漸皺起眉頭,「你是說,我們是故事裡的……你在觀察我們的生活嗎?你知道我們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嗎?」他隨手指向身邊地板下的一本書,語氣透著些荒誕,「我們就活在那裡面嗎?」
「哦,不是,」伊歐顯然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有點緊張地搓著手,「它們只是目錄,是我們做標記的一種方式,大部分都沒什麼特別的。但你們不一樣,你們的故事與眾不同,對我來說就更重要了。我知道你們的名字、身份、人際關係,也大致知道你們經歷過什麼,但我瞭解的並不是全部,更看不到尚未發生的事。我也不是『觀察』你們的生活;我們閱讀故事的方式,更多是在感受你們的情感,你們的靈魂賦予我們生命的動力。」
「火之羅盤,這是克拉門蘇給我們的,」我托住紫銅色小盒子,「他知道會有今天嗎?」
「很抱歉,我不知道。」男孩一臉誠懇,大約他的確很在意我們的「故事」。
我與維蘭無聲對視,伊歐忽然又說:「不過,我倒是知道毀滅之球的事。」
他說,我們原本沒有權限探詢這件神器,但它已經與我們的故事發生了密切接觸,於是他大著膽子告訴我們——毀滅之球已經與比錫伯的身體融為一體。它影響了周圍的力場,所以我們進入氣旋之後沒能順利抵達目的地,而是掉進了時空的夾縫。
「毀滅之球的作用是解除周圍一切生命體的魔抗和特殊能力,哪怕龍王在它面前也和凡人無異,但就算以凡人之軀擊敗比錫伯,也幾乎無法摧毀他,因為他已經是一件會走路的神器。」
伊歐說,毀滅之球即使在神器中間也是極為特別的,因為它的能力使它得以凌駕在多數神器之上。
「幾乎每件神器都是從我們『書鄉』出去的。我就參與製作過『火焰號角』,但毀滅之球的作者……」男孩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有傳聞說。製作它的,是在我們24人之外的一個盧恩人。」
「你的意思是……盧恩有第25個字母?」
他點點頭:「但我們從未見過。傳聞說,他就是命運本人。」
「……什麼?」
「傳聞如此。關於這個,我不能透露更多了。」
我發了幾秒鐘的呆,覺得這事有點難以理解,瞥了維蘭一眼,見他也是一臉茫然,決定換個話題繼續向男孩發問:「神器從『書鄉』出去以後,還會回來嗎?」
對方頷首。
「那持有者呢?」
「如果他們不肯放手或無法放手,多數是湮滅。精神或*,有時兩者一起,」伊歐說到這裡,忽然醒悟,「你是想問比錫伯。」
我眨了一下眼睛。
「你得明白。雖然神器總有回來的時候,但它在外漂泊的時間是不一定的,它有可能在比錫伯身上停留得比你們的故事還要長久。」
……好吧,這大概意味著,德加爾針對毀滅之球的計劃可能不會進行得太順利。
「關於德加爾,你能告訴我們些什麼?」維蘭問道。看來他也想到了同樣的事。
「就是你所知的那些,」伊歐坦然說。「他沒有來過這裡。」
「墨沙呢?」
「一樣。」他想了想,補充道,「有一件事。墨沙曾經給過你金字塔林的坐標,坐標是沒有問題,但你光憑坐標是找不到那裡的,他應該也知道才對。」
「什麼意思?」
「金字塔林是龍族聖地。必須按照正確的順序開啟封印才能進入,否則是自取滅亡。每個生於魔境的龍族都不會不知道。」
「……你是說,他想加害我們嗎?」
「但他需要你們幫他尋找魂石碎片,按理說不應該啊。」
這個問題,直到我們離開的時候也沒得出什麼結論。書鄉是個向內向外都無限延伸的等角螺旋體。24個盧恩人不老不死地困在這裡,在記錄與閱讀中忍受著永無休止的生命。據說他們從外表看全是十二三歲的孩子,但我們除了伊歐,並沒有真切地看清其他人。
伊歐寸步不離地陪著我們,眼神舉止讓我不禁聯想到捧著最後一盒糖果的孩子,顯得既開心,又憂鬱。我想他的確已經盡力了,但他畢竟不是無所不知,比如克拉門蘇和比錫伯之間到底是什麼情況;但他證實了我們的猜想——巨塔裡的只是克拉門蘇的幻影,不是鬼王「招」的那個,而是克拉門蘇通過某種高大上的水鏡顯形。
鬼王說欠他人情,我猜多半與先前跟阿勒克的交易有關。另外,他跟鬼王相談甚歡,是否說明他已經收復了火雲城呢?至少,那個據說有他七八成魔力的傀儡,看來已經被搞掂了。
我們將火之羅盤交給伊歐,換來一本「龍族默示錄」——記載著通往金字塔林的路徑和箴言,方法則隱藏在箴言之中。
默示錄說,魔境的時空混亂是逐漸形成的。初始,一道時空裂隙沒能及時得到有效處理,導致其他地方也出現了裂隙,最終,整個時空體系都崩裂開來。這場曠日持久的爆炸釋放出極大的熱能,賦予生物飛躍式進化的力量,在不同的維度上產生了龍和盧恩人。
龍族征服魔境後,利用其獨有的時空之力,和在數學和空間物理學上的成就,建立起精妙的祭壇系統,將四分五裂的時空穩定在動態平衡。金字塔林被三個具有特殊性質的時空守護其中,只有依次開啟這三個時空的封印,才能打開通往聖地的大門。
 
這三個時空,在龍族統治時期分別被稱為惡之城、影之城和夢之城,至於它們究竟特別在哪裡,箴言的表述模稜兩可,恐怕只有身臨其境方能體會了。
默示錄不是一本能帶著上路的書。我們先是通讀了一遍,然後從封面開始,將每句話背誦下來;記完一頁,那一頁的字跡便悄然褪去,最後,幾乎在闔上封底的瞬間,整本空白的金色大書在我們手中消失。
是離開的時候了。
帶著伊歐的祝福,我們進入了他打開的一扇時空門。
他幫我們抄了近路,直接將門開在距離惡之城不遠的郊外——省去不知道多少路程和威脅,但我們一時失去了祭壇的坐標,也就沒法鎖定氣旋位置,撤退將變得麻煩。
先去金字塔林,這不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如果我們選擇回家,下次再來將會困難得多,而我們有超過一半的可能性還會再來;所以我們選擇了勇往直前,而不是在尚有餘力的時候,以休整的名義後退。但我們並非沒有考慮後路。目前的計劃是,每到一座城,同時進行鎖定氣旋和尋找封印的工作,同等條件下前者更為優先。
我們也沒有忽略「惡之城」這個稱呼可能暗示的危險,做好了一出門就遭遇敵情的準備,所以,當如洗碧空下一望無垠的葡萄園躍入眼簾之時,很是愣了一愣。
要不是頭頂上那鮮紅的大半輪太陽,我真有到了人境或靈境的錯覺,而且還是最祥和的地區。這感覺主要是因為瀰漫在空氣中的泥土和植物香味。醇厚的酒香應該來自眼前這些葡萄——異常豐產,纍纍碩果壓得籐和葉都快看不見了,地上也積了厚厚一層,我們的雙腳踩在上面正在慢慢往下陷,汁液噗噗地濺在火蜥蜴皮的靴子上,染得一片奼紫嫣紅;風中還送來一陣陣的麥香。
一回頭,果然見身後隔著幾排葡萄籐,便是金黃的麥田,同樣望不到邊際。但它跟我印象中的麥田不太一樣,似乎更低矮,幾乎不會隨風起伏。維蘭睜大眼睛看了一會兒,示意我跟他一道過去,湊近觀察,發現這些「麥子」每一株都結了好幾個穗,已經成熟了,沉甸甸地伏在地上。
肥肥的刺蝟在麥田和果園底下鑽進鑽出,成群結隊的鳥雀在上空嬉戲,有一些低低地飛過我們身旁,個個看上去都圓鼓鼓的。
我們沒有放鬆警惕,測定了時空方位,在碎葡萄裡跋涉幾個小時,前方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別的風景——漫山遍野的各色果樹,和麥子葡萄一樣豐產得不像話;穿過去,再走過一大片醺人欲醉的花海,我們來到一條足有數百米寬的大河邊。
對岸是一座雄偉的城市,無數白色錐形建築依次走高,層層疊疊的尖頂似乎都鑲了金屬或晶石,在夕陽映照下化成一片耀眼的銀光。左側近千米外,一座白色大橋橫跨大河兩岸,直通對岸拱形的高大城門。許多衣著清涼的人在河邊玩水,對面比這邊要多不少,
豐饒安逸至此,真的是「惡之城」?不是傳說中的仙鄉?
唯一的怪異之處是,放眼望去似乎河邊全是男的,其中不乏彼此十分親密之人。這算什麼,bl天堂嗎?我瞇起眼睛仔細找了半天,居然沒發現一個女性。維蘭也是一臉驚訝,一邊張望一邊說:「……女兒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