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2章 寂靜在歌唱 文 / 烏雲卿
魔人尚武。競技賽是他們最熱衷的娛樂節目,同時也是勇士改變命運的機會。今晚的重頭戲是血鴉與一名奧卡新人的對戰,血鴉已經連贏了11場,如果今晚再次勝出,他就能擺脫罪奴的身份,位列精英戰士——雖無貴族血統,卻能和貴族平起平坐,並且由於這一地位是他自己掙得的,所以往往比一般的貴族還要受尊敬。
血鴉原本是個工匠,因為一場成功的暗殺和不成功的脫逃,淪為罪奴。罪奴的日常生活就是靠著彼此殺戮來供貴族們圍觀取樂,血泊中常常能走出鐵骨;一個罪奴如果連勝三場,對手就將換成戰士,級別一路走高。隨著戰績累積,罪奴雖然名義上還是罪奴,卻已經可以享受到「明星」般的待遇了,觀眾會為對戰雙方投票,支持者較多的一方,在比賽中能獲得的資源和可倒地次數也較多。所以,沒錯,個人魅力也是很重要的。
據說,血鴉在連贏第7場的時候,已經有貴族提出要收他為近侍,但他拒絕了;而在上一場,一個貴族女子提出要與他共度**——這在這兒可不算什麼新鮮事,也不會引人側目——他竟然又拒絕了。要知道,那女子並未提出要收他為近侍,僅僅是奉送一夜而已,這不是羞辱,而是讚賞;但他的拒絕,對於那個女子來說,就可算得上是羞辱了。
為此,幾天前,當他的第12場關鍵性對決確定在今晚的時候,那名女子就開始為他的對手拉票。血鴉如果輸了。將成為一名近侍,雖然也不錯,但光環不再;如果贏了,那麼。作為競技場給予這位新鮮出爐的精英戰士的賀禮,他將有權選擇一名觀眾與他過夜,無論地位性別婚否。被選之人可以拒絕,但必須給予他一份大家認可的補償。或者,找人下場打敗他。
一開始看到的殘日,的確是夕陽,但這裡的白晝異常漫長,我們在公館裡呆了足有五個小時,血色的晚霞才漸漸融化在夜幕之中。尚恩親自為我們送來了食物和衣飾,他身邊原本就沒多少真正的心腹,先前的魔傀儡算一個,如今辦一些私事不得不親自動手。所以我們也得自己照顧自己。但這不是問題。我比較關心的是食材的來歷。尚恩表示他已經考慮到這一層,給我們的是魚蝦貝類和海苔。
從人境運來的不僅有「餌」,還有植物種子和其他生活用品。比如書籍、紡織品和香料;沼澤區陸地不多,不適合發展農業和畜牧業。珍貴的穀物和牛羊也都來自人境。這幾個月由於運輸中斷,進口貨越來越難得。食物總是短缺的,所以沿海一帶可算這個領主國最豐饒的地區。
我們現在是來自尚恩母族的一對準夫婦,維蘭是尚恩的娘家表弟多林,我再次化名為莉安,是多林體質孱弱的未婚妻,前不久來探望這位大表哥,因為海濱空氣太好而醉氧,閉門休息到今天才緩過勁兒來。
尚恩提供給「表弟」的衣飾和他自己穿的差不多;給我的,是兩套土著女子穿的露肩露背的裙裝,一套鵝黃,一套酒紅。我隨口問了句這顏色會不會太醒目,他說據瞭解,今晚對戰的二人分別青睞這兩種顏色,女性觀眾們很可能會選擇這兩種顏色的服飾以示支持;如果血鴉勝出,也很可能會從穿紅衣的觀眾中獵艷。
「你神馬意思?」我瞥了瞬間黑臉的維蘭一眼,瞪尚恩。
「我猜穿紅衣的人會比較多,您選擇紅色說不定更安全。」他一本正經地說。
若事實果真如此,那麼他說的也有道理。我沉吟片刻,毫不客氣地請他多幫我置辦一套顏色低調的裙子,等晚上從窗口看過底下行人的穿著再做決定。麻煩的是維蘭,他穿得再入鄉隨俗也難掩出挑,於是我把我的一套潛行衣拆開,改成一件暗民貴族風格的淺灰色中長袖上衣給他,感覺應該能降低不少關注度。
不過說實在的,自從離開人境,他一直不曾精細地打理過儀容,頭髮有點長了,髮型變了,以前一直完整露出的前額現在被劉海遮住一大半;雖然也有正常地刮鬍子,臉蛋卻怎麼看都有點毛茸茸的——形象沒有之前那麼老成,顯得更鄰家。
競技場就是廣場,緊挨著廣場的一圈環狀屋頂則被用作看台,從我們房間的窗口向外望,剛好可以看見對面屋頂看台的後排座椅,但看不見廣場,只能看見錐形塔的尖頂。天黑以後人們開始成群結隊地出現在窗外的街道上。我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女性十有**都穿紅色,除了零星夾著的幾點鵝黃,竟然沒人選擇第三種顏色,於是換上了酒紅裙。
尚恩來此地不久,且行事低調,居民對他也不是十分認識,何況對我們,所以一行三人順利登上看台,幾乎沒遇到什麼上前行禮或寒暄的人;在紅色投票罐裡丟下幾枚琉璃幣,正打算去往後排,維蘭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這時,一個貴族男子從身後走了過來,含笑對尚恩說:「為什麼不和我坐得近些呢?哥哥。」
此人黑髮,體格與尚恩相仿,臉部的輪廓也有些相似,都是長臉、濃眉,只是明顯更年輕些,五官也更為精緻,灰藍色的眼眸波光流轉,頗有風流之意;穿一身蛋青色織錦長袖衫褲,紫色金屬腰帶一側掛著一柄二尺來長的寬刀,收在深紫色皮革刀鞘裡,柄上鑲嵌寶石。他身後立著一個穿鵝黃色低胸高叉裙子的黑髮美女,小麥色皮膚,身材極佳,露的肉比身上的布料多得多。
「我聽說今晚會是相當慘烈的一場對決,」尚恩微笑著說,「我怕我會閉上眼睛,坐在後排就沒人發現了。」
男子大笑起來:「你在人境呆太久了,哥哥,混淆了精彩和慘烈,還是故意這樣說,想讓身旁這位嚴肅的美人發笑?」他將視線移到我身上,頗為大膽地上下打量,口中的話卻是對著尚恩說的:「我還以為你這次沒帶家眷過來……你不打算介紹我們認識嗎?」
「我的確沒帶家眷,」尚恩強調,「這位是我表弟的未婚妻,」又指向維蘭,「我表弟多林,」最後介紹對方——「幽靈堡的統帥,塞隆伯爵。」
「這樣。」塞隆掃了我的手腕一眼,目光滑向維蘭
蘭,沒怎麼停留,又平靜地收回到尚恩身上,這讓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然後尚恩簡單地解釋了我們為何第一次出現,塞隆漫不經心地點頭,顯然沒什麼興趣,又隨便寒暄幾句,便回前排的最佳觀賞席去了。我們則坐進後排最靠近走道的位置。
維蘭一直盯著塞隆和那黑髮美女的背影,見他們落座了,低聲在我耳邊說:「剛才,寂靜在哼鳴。」
我想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他那把能探測到不死族的短刀有了動靜。
我無聲地與他對視,他知道我想問什麼,低聲道:「現在還算安靜。」
剛才……難道是塞隆,或者他旁邊那個美女?
「塞隆旁邊的女人是誰?」我問右手邊的尚恩。
「他的一個情婦吧,我想。」
「她是魔族嗎?」
「在我看來不是,」尚恩用他的惡魔之眼打量了她一會兒,轉向我們,「怎麼?」
「你到底能看出些什麼?」維蘭問道,「你能區分普通暗民、魔族和不死族嗎?」
「我、我覺得能,」尚恩似乎有點摸不著頭腦,「人形魔族難辨別一些,全憑經驗;不死族……您是說活死人嗎?誰都認得出。」
維蘭沒有回答,尚恩卻警惕起來:「您發現了什麼?」
維蘭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這附近有不死族出沒。」
「誰?哪裡?」尚恩瞬間臉色一變,梗起脖子朝四周張望。
「你為什麼這麼緊張?」維蘭輕描淡寫地說,「我聽說你們和他們征戰不休。」
「沒錯,但幾乎全是被動的,」尚恩瞪著他說,「他們殺之不盡。」
「我聽說的可不是這樣,」維蘭道,「有些暗民好像認為你們在與不死族的對抗中捷報頻仍。」
「用人類的話說,這叫新聞宣傳,」尚恩直截了當地說,「為了維持暗民對我們的信心。」
他低聲說,恐怕只有波德知道,這些年來他們對抗幽冥之境吃了多少虧。不死族除非被碾碎、被焚化成灰,才可能不再復活;每次來襲,暗民都是以防禦為主,盡量減少己方損失。
「暗民需要團結一致,方能守住陣地不被活死人吞併,」他意有所指地斜視維蘭,「分散力量在日漸統一的人境找突破口是不明智的。」
「他們是怎麼進攻的?」維蘭問道。
「在這一帶,通常是利用時空的潮汐。」
但他沒能說得更詳細一些,因為觀眾漸漸坐滿了前排,後排也開始有人進來了。一名身穿白衣的男性近侍舉起一紅一黃兩隻投票罐向眾人展示,奇怪的是,儘管坐席上紅色明顯佔大多數,兩隻罐子裡的錢幣竟相差無幾。維蘭悄聲告訴我剛才有個黃衣女一股腦兒往黃罐子裡倒了一堆錢。
原來,這是任何一個貴族支持者的特權,在他或她所支持的一方人氣落後時,可以再次加碼,但不能超過對手的量,也就是說,最多能讓兩個競技者在同等條件下對決。
「等值,無先。」白衣男侍宣佈。
然後,競技之夜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