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9 輾轉發側 文 / 細小碎
寧雨煙倒是一夜好眠，但是別的人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先是憐花院的二夫人秦秋葉，就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畢竟今天寧雨煙被青書帶人接走之時，身上可還揣著她的兩本賬本呢！
那兩本賬本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林中行看到的，不然的話，自己和李青霜怕都是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而與秦秋葉一樣睡不著的卻還有很多人，比如李青霜。
她之所以睡不著，一來固然也是賬本的事情，二來更讓她睡不著的是，原本她準備去老爺面前說的事情，眼下遇到了麻煩，短時間內怕是不能去說了。
李青霜預備去說的，自然是讓寧雨煙和林永成之間舉行婚禮之事，而之所以不能去說，自然也是因為她聽說了下午她和青書出去林府後發生的事情。𨪜
雖然在林中行的嚴令之下，下人們都不敢亂嚼舌根，所以具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李青霜眼前也無法知道的太詳細，但是就從她已經知道的事情來看，就足夠她認為事情嚴重了。
因為居然有人看到了風少爺抱著寧雨煙進了他的房間，而隨後，大少爺就帶著劍闖了進去。
然後不多久之後，老爺便帶著兩個護衛也趕了去，雖然最後走出那院子的時候，老爺的表情還算是愉快的。
但是李青霜在林家待了究竟不是一年兩年了，對林中行這人的面上功夫，還是極度的佩服的，所以知道就算林中行是笑著離開的，也未必代表他心裡就真的覺得高興。
那麼她完全可以認為在風少爺的房間裡，發生了很了不得的大事情，且這件事情很可能已經讓老爺心裡感到不高興了。
那麼在這種時候，她若和秦秋葉兩人，去跟老爺提讓寧雨煙和大少爺早些成親的事情的話，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就不得不成為她認真思考的問題所在了。
雖然她是急切的想要坐上姨***位置，但是她二十年都等了，也自然不在乎再多等一段日子，關鍵是她的這個位置得坐的穩當才行。
所以今天寧雨煙、風少爺還有大少爺，這三個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看來她必須要先弄清楚才好決定下一步該如何走了！
還有第三個沒有睡的人就是林永成。
此刻他非但沒有睡，更是臉色黑的可以媲美鍋底。
因為他回了他住的院子，才聽到他的心腹前來報告，說是他新納進門的九妾，在傍晚前就被人趕出了翡翠城，且永遠也不許再入翡翠城半步。
而趕他的九妾走人的不是別人，就是青書和雪姨。
兩人一軟一硬得、就給了他辛苦才哄到手的美人兒十兩銀子，就把人給遣送走了，連通知也沒通知他一聲，更別說給他挽回的機會和時間了。
而他偏偏卻還發不出?不出火，因為這整個林府上下，除了他的父親林中行之外，還有誰能一下子指揮得動青書和雪姨兩個人去辦事？
林永成知道父親這是在給他深深的警告了，父親在告訴他，若是下次他再這般故意縱容妾室進大宅胡鬧的話，他會讓他一個美妾也留不住。
天父親能把九妾遣出翡翠城，明天父親就能讓所有的美女，都不敢嫁給他林永成為妾，他毫不懷疑父親有這個手段和能力。
只是以往父親從來不曾逼他到這一步，這一次父親為了讓寧雨煙那個清高孤傲的女人心氣平和，竟然對他下了這般重的警告，林永成的心裡如何能服？
但是再不服，也不敢把氣出到父親頭上的他，就只有把這筆帳都算到了寧雨煙頭上去了。
所以，這會兒，他恨不得立即就找上寧雨煙的煙雲樓，連夜跟她算賬，哪裡還有心思睡覺？
而最後一個，到三更都過了，卻還沒有就寢的人，就是林家的家主林中行了。
不過他倒不是在為白天的事情而睡不著，而是在連夜處理堆積如山的公文和賬本。
人人只當天下第一商賈之家的名頭，是多麼的響亮而光鮮，卻不知道他這個東雲國的傳奇，人前人後要花多少的時間在工作上，才能支撐林家這麼大的家業，持續穩定的發展著，而不至於潰敗！
這些年，他也是時候該培養個人來接他的班了，否則的話，待幾十年後，他垂垂老矣，精力和腦力皆不夠應付的時候，這偌大的林家他又該交給誰？
一想到接班人的問題，林中行就不免皺起了眉頭，因為他唯一的兒子永成的志不在從商！
而其他另外三個林姓子弟，雖然表面上似乎各有他們自己的興趣，但是內裡如何，他心裡卻又比誰都清楚。
這林家安穩了二十年，終究是又要起波瀾了！
原本他還能穩操幾分勝券的籌碼所在，此刻卻又發生了變化，寧雨煙居然要和永成解除婚約，還口出那般堅定之語，顯然不是在開玩笑，更不是在說氣話！
然而這樁婚事若是一旦告吹的話，這整個林家的這池渾水，還不知道更會被攪和成什麼樣呢！
真是令人頭疼的事情啊！
寧雨煙啊寧雨煙，你這般突然間變得犀利而冷靜，沉著而堅韌的想要解除婚約，你究竟想做什麼？
「老爺，天色不早了，您該歇下了，明天五省的商會大掌櫃們，還都要回來述職呢！您這兩天本來就有點咳嗽，可不能再加重了！」
青書再一次上前給他把燈芯剪了一下之後，終於忍不住勸說了起來。
林中行聽了這話，微微不在意的笑了一下，「青書，你去睡吧，我還有這一點，核對完就會去睡了。」
「老爺，您每次都是這麼說的，但是您又哪次真的說到做到了？老爺，青書知道，這些話不該青書來說，只是為什麼您不讓大少爺親眼來看看，您每天都忙碌成什麼樣了？」
青書對林永成這個大少爺，心裡其實是有諸多怨言的，這麼多年來，他這個被老爺買進府裡來的外人，都忍不住心疼老爺的辛苦，但是大少爺卻根本視而不見般。
每天不是神秘兮兮的跑的家裡的下人都找不見，再不就是花重金去尋花問柳，尤其是三年前，自打老爺給少爺定下少奶奶這門親事後，少爺就更是變本加厲了。
現在就是在府中，也是處處都帶著長劍，面色陰沉的樣子。
現在更是弄的少奶奶作為一個女子，都開口提出要解除婚約之事，怎麼看，也都是大少爺太不懂事了。
照他看，少奶奶容顏端莊美麗，出身又是書香世家，品性也高潔，還是東雲國第一才女，若非江大人不幸早逝，如少奶奶這樣的身份，求親的人不知要踏碎江家多少門檻了。
就算少***性情稍嫌清高冷淡了一點，但是大戶人家未來的當家主母，若是沒有一點以上服下的威嚴，如何執掌一家大小事務？
更何況老爺也默許了大少爺娶了少奶奶後，可以另納合心合意的柔情小妾在外宅，真弄不明白大少爺還有什麼不滿足。
他青書自從七歲被老爺從人販子手中買進林家大宅，到如今已經整整十五年了，也跟在老爺身邊整整十二年了，幾乎沒有人別他更清楚老爺的十幾年如一日的辛苦。
偏偏他這個貼身小廝都跟著老爺學到了不少經商之道，卻惟獨身為老爺的獨子的大少爺，一天都不肯來學，讓他這個下人都忍不住為老爺鳴不平了。
「青書，您進府來了也有十來年了吧！」
林中行沒有回答，反而輕聲地反問了一句。
青書認真恭敬地點頭，「是的，老爺，青書自蒙被您所救，到如今已經整整15年了。」
「那你該清楚永成志不在此！所謂馬不喝水強按頭，那肯定是不行的，他娘過世的早，這些年我忙碌家族生意，也少顧忌到他，心中對他其實是甚為愧疚的，他喜歡什麼，我心裡也清楚的很，既然這樣，何必去強迫他呢？」
𨪜𨪜「可是，老爺——」
「不用說了，有些事情，如今我回頭想想，我是做的不對的，早知道永成會如此抗拒這樁親事，當初我便不該把煙兒給接回來的，白白的也誤了煙兒的幸福！」
「只是如今，煙兒都已經在林家住了三年，就算沒有舉辦過正式的婚禮，那她也已經是名分定了的林家人，我不能不給她一個交代。」
𨪜𨪜「老爺說的是，少***人除去清傲了一些，心地其實是很好的，下人們雖然不與她親近，但是提起少奶奶，卻也沒有人說她一句不是。」
林中行欣慰的點頭，「青書你說的很對，可惜永成若是有一天也能與你這樣，明白到煙兒的好就好了。」
「好了，青書你下去睡吧，我今天肯定答應了你就會做到的，我把手頭這幾本剩下的看完，然後我就去休息。」
𨪜𨪜「那好吧，老爺，青書告退了！」青書知道林中行決定的事情，誰也休想要他改變，也知道今天是又勸不住他了，不得不心中歎氣的退了出去。
青書走了之後，林中行還坐在書桌前，看著那不斷閃爍跳躍的燭火的火心，自言自語了一句，「真的是性情清傲嗎？」
「日暮鄉關何處是？凝煙江上使人愁！好一句凝煙江上使人愁啊！」
一個男人站在桌前，對著桌案上的那兩句詩詞，忍不住感慨了一聲，「不僅僅是詩好，字也好啊！果然不負東雲國第一才女的美名，當真是讓人驚艷不已！」
而在他身後，另一個面色有些陰沉的黑衣男子，卻不聞不問的彷彿沒聽到一般。
「向日，你來看看，這副字是不是出自寧雨煙之手？」
男人見那黑衣男子一動不動的坐著的樣子，似乎也已經習慣，便乾脆轉身對著他說道。
黑衣男子聽了男人這話，才緩緩地起身，兩個箭步就來到了桌前，不過只看了一眼，心頭就有些震驚了。
但是因為他的臉上常年沒有什麼表情，所以站在他身邊的男人，倒也沒有發現他心中的波動，他只是急切的問道，「向日，怎麼樣？」
「詩像，字不像！」
「果然有意思，詩像的，字卻不像，向日，你果然和我一樣瞭解我的這位堂弟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