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暖虎 文 / 姚啊遙
邱氏心裡急啊,生怕晚到了端木亦元真的答應昇平收回聖旨,步子飛快,很快把周福寧甩在身後。
眼看和邱氏的距離越拉越遠,周福寧拖著不利索的腿努力追上她,邊追,還邊喊,「邱夫人,您慢點,等等奴才。」
他怕再一次惹怒了端木亦元,另外一條腿也給踢斷了。
邱氏心裡急啊,只等了周福寧一下,看他還是沒跟上來,索性當沒聽到他的喊,飛快朝御書房跑去。
周福寧看著邱氏奔跑的背影,恨得直咋舌,都是一幫不顧死活的壞人。
御書房門口當值的侍衛,顯然被叮囑過,沒有阻攔邱氏,她直接推開御書房的門。
入眼的是背對著她跪在地上的昇平。
眉心不由皺成一團,急步走到昇平身邊,她不是心疼這麼冷的天,昇平卻還跪在地上,而是怕皇家的富貴和她的兒子就此擦肩而過。
「公主!」邱氏也的確是個演戲高手,一聲公主,聲音已然哽咽,跪到昇平面前,「這麼冷的天,你一個女孩子身單體弱的,地上這麼涼,你跪著可是很傷身體!」
不管是言辭還是眉宇間,都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關心,只是她心裡到底怎麼想的,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大軒皇朝就昇平這麼一個公主,如果真跪壞了身體,她的兒子娶誰呢。
別看昇平在遲府待過一段時間,和邱氏接觸的次數很少,對她可以說基本不瞭解,到底是心愛之人的母親,她心裡雖彆扭著遲延庭身邊的出現的女人,出於愛屋及烏,連忙伸手去讓邱氏站起來。
看到昇平讓她站起來,邱氏暗暗鬆了口氣,她多麼老謀深算的人,從昇平這一小小的舉動就知道不肯嫁,只是小丫頭心裡在彆扭。
就在傍晚時分,遲府管家遲江,把最近遲府發生的事都送信進宮告訴了她。
她這才知道她的兒子因為負傷回京已有段時間,而且身邊還多了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像她這樣身居大宅後院多年的人,哪怕是用腳趾頭去想,也知道昇平忽然不肯嫁給她兒子的原因是什麼。
如果不是不放心遲若嬌獨自一人在宮中,她早回遲府去收拾那個狐狸精了。
還有一件事,她也氣得咬牙切齒,為什麼她的兒子回京,她沒有接到通知,管家送來的信,更讓她生氣的還在後面,居然是韓藍羽把她的兒子從戰場送回京。
不是邱氏多想,以她這麼多年和韓藍羽在暗地裡的較真,她完全懷疑那個叫袁茵的女人是韓藍羽故意陷害她兒子的。
再年輕漂亮又有什麼用,能和血統高貴的公主相提並論嗎?
真是個賤人!
韓藍羽是,那個叫袁茵的更是。
咬緊牙關在心裡把袁茵狠狠咒罵一通,差點壞了她兒子的好姻緣,等遲若嬌這麼再穩定一點,最好是懷上龍胎,她回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她屍骨無存。
韓藍羽看樣子她是動不了了,把那個叫袁茵的殺了,算是給點韓藍羽臉色看,也是好的。
「公主!」邱氏也當真是個奇才,心裡在罵韓藍羽,在罵袁茵,臉上卻掛了兩行淚,「你要是不答應老身,老身哪怕跪到死也絕不起來!」
昇平在端木景光的嬌慣之下,完全是按照她自己的性格來發展,在沒有遇到遲延庭以前,從來都是灑脫恣意。
她何時被人威逼過,何時會輕易屈服於別人的要求,面對邱氏帶著威脅的執著,她選擇了屈服。
手扶在邱氏手臂上,歎了口氣,「遲夫人,有什麼話我們站起來再說。」
邱氏看著她,「公主,你答應老身,你也要站起來!」
昇平點點頭,「嗯,我也站起來。」
端木亦元就站在一邊看著,從昇平對邱氏的不同態度,他就知道不管遲延庭身邊有沒有其他女人,昇平都還是很喜歡遲延庭,只是過不去心裡那道檻罷了。
他相信有邱氏在,昇平的婚事已經不再是問題。
果然,邱氏站起來後,拉著昇平的手,眼淚簌簌地直朝下掉,「公主,庭兒是個好孩子,你在他身邊待過那麼長時間,你應該很清楚他的為人,所以……」
話說著,她再次對昇平跪下,「老身求你,給他解釋的機會,不要誤會他!」
昇平一把拉住她,沒讓她跪到地上,聽了邱氏的話,嗓子眼裡澀澀的,「遲夫人,我……」
那句話是她親耳聽到的,怎麼可能會出錯,以她的驕傲,就算真的有暢所欲言的機會放在眼前,也不會刻意去告訴遲延庭是她把他救下戰場。
在她看來,如果遲若庭真的喜歡她的話,又怎麼可能會輕易相信一個陌生女子的話。
她不想嫁給遲延庭,除了他身邊有了那個叫袁茵的女子,還有另外一件事,她始終接受不了遲延庭昏迷的時候喊的那一聲聲「言兒」。
與其說她是膈應袁茵,倒不如說接受不了被遲靜言,也就是她一直都很敬重,也覺得很投緣的七嫂欺騙。
邱氏是多會琢磨人的心思,很快就從昇平的臉上看出那個叫袁茵的,只是讓她不肯嫁給的遲延庭的一個因素。
關於遲延庭和遲靜言之間的事,她這個遲延庭的親娘怎麼可能會不知道,當時沒有去阻止,倒不是怕身為遲剛正妻的韓藍羽會對她怎麼樣。
她故意示弱,給人的感覺連親生兒子都保護不了,是為了給韓藍羽發難。
她很清楚的知道遲剛把韓藍羽看得很重要,可是吧,再重要的女人,能抵得上一個有出息的長子嗎?
也許是因為遲延庭真的很優秀,邱氏很自信,唯一讓她感覺到不安的也就只剩下遲延庭的血統了。
以遲剛暴躁和行軍多年,處事越發的果斷狠戾來看,一旦他知道遲延庭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只怕他們母子兩的下場會非常淒慘。
邱氏在遲府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可不想臨到老了,卻落得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
所以啊,在她膽戰心驚,害怕遲剛有一天發現遲延庭真正身世後的這麼多年,她更是要想個辦法,一勞永逸,就算遲剛有一天真的知道遲延庭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也不能拿他們母子怎麼樣。
這個辦法就是娶昇平公主為妻,遲延庭成為駙馬,她成為公主的婆婆。
她稍微想了想就有了主意,把視線移到端木亦元身上,「皇上,可否讓老身和公主單獨待一會兒?」
御書房門口還有議證到一半的大臣在等著再次進入御書房,讓端木亦元一個皇帝離開御書房,這的確不大可能。
既然端木亦元不能離開,那就邱氏和昇平去其他地方單獨待一會兒。
按邱氏本來的打算,是準備帶昇平去遲若嬌的宮中,經過她這段時間的打理,遲若嬌宮中的人都比較可靠,對其他地方,她還真怕隔牆有耳。
可是吧,遲若嬌住的地方離御書房又挺遠,大晚上的,如果把昇平拉過去,就顯得太刻意了。
她倒不是怕昇平說什麼,而是怕宮裡那些吃飽了沒事幹的女人,又以這件事做文章,胡亂起掀起波浪。
昇平的公主殿離御書房比較近,最後還是去了公主殿。
這還是邱氏入宮陪伴遲若嬌以來,第一次到昇平的宮中,從這公主殿的位置,裝修,種種擺設就看得出來昇平不愧是先帝最為得寵的公主。
似乎已經想到遲延庭迎娶昇平的這一天,邱氏笑出了聲,昇平的精神一直都不好,聽到笑聲,抬起沒什麼神采的眼睛看著邱氏,「遲夫人,你笑什麼?」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笑了,猛地聽到邱氏的笑聲,她不由想到了遲靜言曾經說過的笑話,可惜啊……
現在就算遲靜言跪在她面前,哭著喊著要講笑話給她聽,她也不屑了。
相對真壞人來說,假好人更可怕,毫無疑問,在知道遲延庭口中的言兒就是遲靜言後,她是討厭死遲靜言了。
她什麼意思?
是覺得她昇平,年紀那麼大了,卻還沒嫁出去,是在可憐她嗎?還是說用她來欲蓋曾經做過的醜事?
不要說她是公主,就算她只是尋常人家的女兒,以她的心性來看,自有她的驕傲,不管做什麼,誰都不允許踐踏她的驕傲。
「老身是笑公主你可能被人騙了,自己卻還被蒙在鼓裡。」邱氏斂起笑,又觀察了下昇平的臉色,這才慢慢開口。
昇平回看著邱氏,「遲夫人,我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有什麼話你可以直說。」
邱氏心裡暗歎,真是個直腸子的人,這樣的人注定是要吃大虧,不過,就站在一個婆婆的角度來說,有這樣直腸子的媳婦,她還是比較高興,就算是個公主,也是個比較好管的公主。
「公主,你一定是誤會了庭兒和……」在怎麼稱呼遲靜言上,她稍微猶豫了下,很快說,「七王妃的關係,他們真的只是普通兄妹,至於你聽到的那些謠言,老身膽敢拿性命擔保,是那些妒忌庭兒年少有為的人,故意放出來詆毀庭兒的謠言。」
昇平冷靜下來也想過會不會是她誤會了,可是那一聲聲包含著深情喊出的「言兒」,是她親耳從遲延庭口中聽到的,而且還不止一次,這已經不是誤會。
昇平很想對邱氏露出個微笑,很努力了,結果還只是扯了下嘴角,她真的笑不出來,「遲夫人,有些事,你不需要多說,我都知道,時辰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邱氏實在不明白昇平的心意,臨走時,又回頭拉住昇平的手,「公主,老身生的兒子,老身很瞭解,他真的會給你幸福!」
昇平抬起眼睛注視上邱氏的眼睛,曾經,她是多麼想嫁給遲延庭,也很自信,不管他以前喜歡過誰,以後都只會喜歡她一個。
可是自從知道言兒就是遲靜言,她忽然沒信心了,能讓她這麼多年來一直清心寡慾的七哥沉淪,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又豈會是一般的普通人。
「遲夫人,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昇平避開話題,真的不想再去想遲延庭,不然她今天晚上又要失眠。
邱氏走後,昇平才得知高惠妃去世的消息,雖然活著的時候沒有什麼交集,也只是她眾多皇嫂中的一個。
想到她還那麼年輕,也是忍不住一陣唏噓,如花一樣的年紀就這樣死了,到底還是覺得惋惜。
昇平躺到床上,不管睡不睡得著,都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很快她就知道任她怎麼努力,和這段時間的每一天都一樣,注定一夜無眠。
她不知道,就在離她很遠的地方,有一個人也是徹夜難眠,這個人就是遲靜言。
她本想從夏荷留下的銀子找到線索,時間太晚,也只能暫時作罷,給小白縫了件針腳蹩腳到不能再蹩腳的衣服後,躺回到床上,睡意全無,就開始胡思亂想。
想著想著,倒也睡著了,只是這一夜,她一直都在做夢。
夢裡床邊出現個身材欣長的人影,巨大黑影投射在她身上。
她努力的想睜開眼睛看清他是誰,結果還是徒勞,天亮的時間,等她睜開眼睛,發現眼睛腫種的,很不是舒服,用手摸了下,眼角還有沒干的眼淚。
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發現身上又多了條毛毯,這不對,她記得很清楚睡覺前,就蓋了一條被子,而且這毛毯也不是她印象中,客棧房間所有的。
一種可能跳進腦海,她激動地整個人從床上彈跳了起來,端木亦塵來過了,就在她睡著的時候,那個站在床邊的身影不是夢。
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拉開房門就朝外沖,她就知道端木亦塵不會那麼狠心,既然猜到她來了,臨時避開了,到底還是沒捨得離開。
遲靜言衝出房門時,眼眶再一次紅了,她活了兩輩子,從來都不是個多愁感的人,就這幾天,像是把兩輩子的多愁善感一下就用完了。
通紅的眼眶,在看到聽到她開門的動靜,也從房間裡出來的小白時,驚住了,小白這打扮……也太……冷酷了。
小白還是那只渾身雪白的小白,就是身上多了件遲靜言昨天晚上給它縫製黑衣。
它像是對身上的衣服很滿意,對現在的打扮很滿意,走出房間的時候,虎頭是高高昂起的,幸虧臉上長滿了毛,不然整張臉上肯定寫滿了不屑和傲然。
遲靜言看著小白,忽然就納悶了,它這都是跟誰學的?
這個疑惑剛跳出來,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怎麼沒聽到信鴿的聲音,心裡還真打了個咯登,小白不會一時沒忍住,把它當宵夜吃了吧。
小白看到遲靜言,自然非常高興,像是好久沒見似的,突突地跑到她身邊,用頭蹭她的手背,舉止親熱,態度狗腿。
一頭老虎始終改不了狗腿,遲靜言著實也有點納悶。
低頭看著它身上那件黑衣,做工蹩腳不說,大白天的一看才知道,就連尺寸也非常不合適。
虧得這還是她對著小白量體裁衣呢,那黑衣裹在小白身上,硬是讓一頭老虎有了小白兔的感覺。
實在是有點看不下去了,「小白,我知道你不穿衣服也不冷的,有句話你可能不知道,叫畫虎不成反類犬。」
小白果然不懂她在說什麼,眨巴著眼睛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遲靜言伸手去解開它身上的衣服,「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啊,模仿不到家,反而不倫不類。」
低頭湊到小白眼前,壓低聲音說:「小白,不是我嚇唬你,也不是我鄙視你,你穿了這件衣服真的好像一隻很醜的狗。」
為了刺激到小白,還特地在「丑」字上加重了音量,小白愛臭美,這點對它肯定管用。
小白愣住了,它一直以為穿上這件黑衣,它看起來就冷酷無比。
遲靜言拿著替小白解開的黑衣站起來時,又聽到一陣撲翅膀的聲音,聲音不是從房間裡,而是從樓梯下方傳來。
撲著翅膀飛上來的信鴿,看到小白身上的黑衣被遲靜言拿在手裡,先是不可置信地盯著遲靜言手裡的黑衣看了會兒;然後黑豆似的眼珠子轉得飛快;再接著,以遲靜言和小白都沒想到的速度朝遲靜言飛過去。
遲靜言猝不及防,等反應過來,手裡的衣服已經被信鴿叼過去,而且蓋在小白背上。
遲靜言無語了,它以為小白喜歡,這是在討好小白,歎了口氣,不再理一虎一鳥,朝樓梯走去。
身後傳來小白髮出的虎嘯聲,而且是遲靜言從來沒有聽到過的聲響,這一次真怕小白一個衝動把正拍對它拍馬屁的信鴿一掌拍死,連忙轉身看去。
小白像是知道信鴿對遲靜言的重要性,很有分寸,就算再怎麼對它裂開嘴,露出尖尖的虎牙,爪子也在半空中舞啊舞,也不可能真的去傷害信鴿。
不會傷害信鴿,除了它知道信鴿對遲靜言有用,還有一點小小的私心,七王府後院的狼狗是都崇拜它,但是被其他物種崇拜還是第一次,別看我們的小白只是頭老虎,它對粉絲還是很溫柔滴。
人家在遲靜言的教導之下,正努力朝暖虎的方向發展,為什麼說是暖虎呢,因為遲靜言說過對女人很好很貼心的男人叫暖男,它是老虎那肯定就叫暖虎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