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眼神 文 / 姚啊遙
遲靜言都已經在馬鞍上坐好,韁繩也抓在手上,還沒聽到邊上有上馬的動靜,轉過臉望了眼,愣了愣,臉色馬上沉了下來,「小白,看樣子,你是不想跟我一起去,要不你回去吧。」
最後一個「吧」字才出口,小白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馬背上跳去。
它在用實際行動告訴遲競標言,它非常想跟她一起去。
很顯然,動物之間是有著某天天性的敏銳,被小白選中的兩匹馬,像是知道小白並不是看起來的狼狗,對它都服帖的很。
那匹馬看小白跳了下,沒有跳到它背上,還主動把前面的蹄子朝前彎曲。
這麼貼心的舉止,看在小白眼睛裡,卻變成了奇恥大辱。
和人有潛力是一樣的道理,小白大俠也是潛力無限啊,就眼前所受的奇恥大辱,還是當著謝林的面所受的,這口氣,它是真嚥不下去,舉起爪子用力拍向馬彎下來的蹄子。
馬一個吃痛,猛地站了起來,而小白,它則虎牙一咬,四肢爪子一個用力,龐大的身軀已經在半空一躍而起,目標非常精準地落到馬背上。
從小白上馬,馬明顯矮了一截,就看得出小白其實挺重的。
如果換了平時,遲靜言肯定要說小白幾句,無非是少吃點雞屁股,要減肥之類的話,現在她是一點開玩笑的心思都沒有。
謝林看小白一副不情願和他同乘一匹馬的樣子,在心裡也暗暗腹誹,以為他想和一隻狗同乘一匹馬嗎?
他好歹也是皇帝身邊的暗侍,要真用朝臣們的官銜來說的話,至少也是個正三品。
那麼大的一個官,和一隻狗坐在同一匹馬上,這是看在遲靜言的面子上,才會給它這個機會。
謝林上馬時眼底一閃而過的不情願,不要以為小白沒看到,它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苦於不會說話。
果然不是什麼好人,這是小白心裡對謝林的評價。
如果哪一天,小白除了狼狗們的語言,又掌握了第二門外語,也就是人類的語言,肯定會抬起爪子,指向謝林,然後對著遲靜言控訴她,「主人,你看,他朝我翻白眼,他看不起我!他是個壞人!」
可惜啊……小白再聰明,也主動它學不來人的語言,人類進化可是花了漫長的時間,利用口腔開口說話,也是人類和動物最的區別。
小白既然沒法用聲音來指控謝林,就開始想其他辦法。
反正自從謝林也上馬後,情況百出,不是馬一開始站不起來,就是勉強站起來後也跑不動,就算慢慢地跑動了,也跑不快。
相比這一人一虎的慢速度,遲經驗的速度就太快了。
謝林一開始也和小白較真,人輸給一隻狗,說出來只怕都沒臉出門了,漸漸的,他就不和小白頂真了,不管小白怎麼暗示馬搗亂,都默不作聲,穩穩地坐在馬背上。
小白看使了那麼多招數,謝林還沒掉下去,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暗示馬匹故意踩上小石頭,差點摔跤。
結果還是沒聽到謝林有什麼反應,它就奇怪了,幸虧它是一隻老虎,不用回頭,只要轉動眼珠,大概也能看清謝林現在的表情。
這一看,它一隻老虎差點氣得肺炸掉了,差點因為一個衝動,回頭咬謝林一口,什麼人吶,居然那樣看著它的主人,他難道不知道她早就名花有主了嗎?
遲靜言很多時候以為小白聽不懂她在說是什麼,有的時候,有了心事,反而會和它說。
她以為它聽不懂,其實它基本都能聽懂,也知道這次是去找端木亦塵,而且他身體不怎麼好。
遲靜言告訴它的中毒,它硬是沒懂中毒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像它有一次吃了餿掉的雞屁股,導致拉肚子一樣。
不管了,它一隻老虎,也沒必要去弄懂人類的「中毒」是什麼意思,它只知道從看到遲靜言的第一眼(它所理解的第一眼,是指眼前這個遲靜言的第一眼),就知道它的任務就是保護好她。
看謝林那雙眼睛,一動不動的落在遲靜言身上,按小白本來的意思,它真的是要咬謝林一口,但是吧,它又知道,一旦它張嘴,肯定要浪費很多時間,遲靜言那麼急,它不應該再浪費時間。
到底是跟著遲靜言的時間長了,也學到了遲靜言的一些處事的皮毛,不動口,它就動眼。
謝林不是一直盯著遲靜言看嗎?很好,它就盯著謝林看。
話說回來,謝林為什麼一直要盯著遲靜言看,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心裡的一個疑惑。
大軒皇朝的名分雖然比較開放,但是女子會騎馬的基本沒有,即便是非富即貴的千金大小姐,又或者是像出生在武將家的虎門將女,也鮮少有會騎馬的。
到底是什麼原因,謝林躲在暗處時也聽宮裡的老嬤嬤說起過一次,原來太過於劇烈的運動,有可能會讓女子新婚之夜不落紅。
新婚之夜,是否落紅,這可是直接關乎到女子的清白,以後在夫家過得幸福不幸福,就算出身再怎麼位高權重,也賭不起。
從遲靜言讓他去買馬,他就開始起了疑心,就算遲剛是武將,遲靜言也絕對不可能會騎馬。
一開始,他覺得遲靜言買馬,只是不經大腦思考的衝動,畢竟騎馬要比坐馬車快得多。
等小白買來馬,遲靜言不需要外人幫忙,姿勢嫻熟地翻上馬背,他已經壓下去的疑問,再次冒出心尖,從她上馬的姿勢看,她應該是會騎馬。
到底還是比較謹慎的人,也許輕而易舉的上馬只是巧合,關鍵看她等會兒到底會不會騎。
遲靜言精湛的騎術,再一次讓他驚呆了。
事實就是遲靜言會騎馬,根本不是什麼巧合。
正回想著在接收端木亦元的命令,潛伏進七王府,臨時突擊的,關於遲靜言的資料,正努力想著是不是他看的時候漏掉了遲靜言善馬術一段,忽然感覺怪怪的。
這種感覺好奇怪,像是一直有雙眼睛在看著他,收回放在遲靜言身上的視線,憑感覺看去。
這一看,他的眼睛和小白的眼睛,一人一虎的四隻眼睛在半空中碰撞而上。
小白很坦蕩,身為一隻老虎,它贏在可以很長時間都不眨眼睛,謝林則不行了,盯著看了會兒,他很快敗下陣來。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過它就是一隻狗,真懷疑是人披著張狗皮假扮的。
不要以為就小白不喜歡謝林,自從同乘一匹馬後,本對小白沒什麼特別感覺的謝林,也開始討厭小白。
他有種感覺,別看小白只是隻狗,對遲靜言卻非常重要,如果哪一天,他不小心把小白怎麼樣,遲靜言肯定不會放過他。
算了!
收回和小白在半空碰撞的視線,他用力搖搖頭,是有任務在身的,又不是跑來和隻狗鬥氣的。
小白贏了,還是很高興,看遲靜言已經跑到前面,沒再暗示馬兒搗亂,奮力去追遲靜言了。
謝林是真不知道遲靜言忽然離開京城是為了什麼事,時間太匆忙,他甚至沒有辦法通知端木亦元。
其實吧,要真說到底,沒有及時給宮裡的端木亦元遞送消息,也不全怪他。
還記得的他和冷漠兩個人打起來差點把七王府的花園給毀了嗎?遲靜言沒有偏心,各打五十大板,被砸的都不成樣的花園,他和冷漠各自負責整理一半,至於買花的錢還要從他沒有得到的工錢裡扣。
還記得冷漠那個混蛋嗎?
幹活干到一半說是去給林絮兒買她想吃的包子了,他不樂意,還拿林絮兒腹中的皇嗣壓他。
就這樣身負重任的謝林,自從混進七王府,就一直很苦命的在花園裡幹活。
如果再堅持幾天,他已經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感到萬分沮喪,甚至懷疑人生了,他這哪裡是做暗侍的,簡直可以改行做家丁了。
才追上遲靜言,小白就急著搗亂了,身體後的尾巴蹭地下豎了起來,還故意抖得很開,小白的尾巴正好擋住謝林的視線。
被東西擋住視線,謝林下意識地就伸手去掃開在,他發誓他真的只是伸出手去撥開擋住視線的障礙物,讓他沒想到的是,本來在馬背上坐得好端端的小白忽然就掉下了馬。
什麼叫有口難辯?
謝林算是用親身經歷來闡釋了這四個字。
小白落下馬後,跌在地上那無辜的眼神,再對視上遲靜言清澈的眼睛,他嘴角動了動,發現真是有口難辯了。
難不成他真的要說是小白是故意摔下馬,只為陷害他,可是小白只是隻狗,說一隻狗陷害他,謝林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遲靜言只看了謝林一眼,就把收回的視線落到小白身上,「小白,看樣子,你傷得不輕,還是不要跟我一起去了。」
話說完,沒再看小白,拉了下韁繩,駿馬朝前飛奔。
小白看著馬蹄帶起的塵土,感到很傷心,遲靜言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對過它,都是因為謝林,小白更討厭謝林了。
謝林不知道小白為什麼對他那麼敵視,和遲靜言接觸的時間雖短,還是能看得出她對小白是不一樣的。
就像剛才她嘴上說小白不適合再跟著她,其實只是在嚇唬小白。
小白已經不再是跌倒在地上的姿勢,隨著遲靜言的揚長而去,它已經從地上站起來,面對遲靜言馳騁的方向,眼睛裡流出來傷心。
謝林也下馬走到小白身邊,俯身下去,想拍拍小白的頭,手眼看剛要碰到小白的頭,小白感覺到了,猛地一個扭頭,那眼神,著實把謝林嚇了跳,帶著濃濃的殺意,這真不像一隻狼狗該有的眼神。
後來的有一天,當小白的品種被很多人知道,也終於不再被人誤會是狼狗,謝林回想起當初小白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了。
的確,也只有獸中之王的老虎,而且不是尋常品種的老虎才會有的眼神。
小白是很有個性,也很霸氣的一隻老虎,看出謝林是想讓它上馬,這口氣,它怎麼都嚥不下去。
不就是跑步嗎?它小白不發威,真把它當病貓!
四隻爪子在地上刨了會兒,就朝遲靜言的方向跑了過去,速度之快,謝林咋舌了。
遲靜言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也聽出是小白的聲音,到底心有不忍,小白的速度雖快,到底不是像馬那樣適合長時間的奔跑。
一聲「吁」讓把奔跑的馬兒停下後,她側過臉看著明顯在大幅喘氣的小白,「你不是摔壞了嗎?」
淡淡的口氣,不帶任何起伏和諷刺在裡面,小白卻像是知道自己一而再的和謝林過不去,是個大錯。
頭和尾巴同時耷拉著,然後,慢慢走到遲靜言身邊,接著蹭了蹭遲靜言的褲腳。
這是它特有的承認錯誤,又是討好遲靜言的辦法,遲靜言低頭看著入目的一團雪白,到底狠不下心,「如果再給我出什麼ど蛾子,就真的不要再跟著我了!」
小白跟著遲靜言這麼長時間,她什麼時候是在說玩笑,什麼時候是真的生氣了,還是很清楚,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生氣了,聽完她的訓斥後,格外乖巧地抬起頭,用格外乖巧地眼神看著遲靜言。
小白刻意做出來的乖巧,的確很能軟了人的心腸,遲靜言吸了口氣吐出去後,才要開口,有比她心腸更軟的人已經朝小白撲過去。
遲靜言就感覺自己懷裡一輕,然後就看到懷裡的信鴿已經飛到小白眼前。
小白不喜歡信鴿,就和不喜歡謝林一樣,但是吧,那種不喜歡,又比謝林好很多。
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始那麼害怕小白的信鴿,忽然之間對小白很熱情,不要說怕它了,還用喙給它梳理頭上的毛。
對小白來說,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抬起抓子就去拍信鴿。
遲靜言怕它沒輕沒重,一掌下去,信鴿直接就成肉泥,這樣就完全斷了找到端木亦塵的線索,逕直從馬上跳下來落到小白面前,心裡太著急,膝蓋朝前彎曲,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小白伸出去的爪子,改變方向,朝遲靜言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