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5 歸家 文 / 露草心
一大早，吃完早飯，莫老婆子將灶膛的火星澆滅，洗乾淨了碗筷擺好，又仔仔細細將房屋前後打掃一遍，關好門窗，大家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莫氏夫婦窮困，攜帶的衣衫等行李並不多。不多的大件，便是莫老頭子的漁網和打獵工具。大家一人拿一些，倒也輕鬆。
這次有五個人，之前做的芭蕉筏子便不夠用了。不過好在莫老頭的漁船夠大，能夠裝下所有人。
漁船逆流而上，走得很慢。大家有說有笑，倒也不覺得旅途漫長。
到了第二天，船行至上游，溪水慢慢變窄變淺。快到**村時，漁船幾乎是擦著河底前行。好在莫老頭經驗豐富，懂得尋找水深的地方，勉勉強強將漁船划進了村子。
正是中午時分，家家戶戶升起裊裊炊煙，空中散發著飯菜的香味。
李芸深深吸了口氣，心中隱隱升起歸鄉的激動。
「這就是**村？」莫老婆子站在船頭，踮起腳尖四處張望，忽然有些忐忑起來，「看起來人挺多的，不知道他們歡迎我們不？」
「放心。」李芸轉頭看著莫老婆子，和聲道，「莫爺爺莫奶奶人這麼好，他們會喜歡你們的。」
莫老頭接口道：「老婆子，芸丫頭出事，他們肯不分白天黑夜地陪著她娘來找她，足以證明大家都是好心人。只要是好心人，我們就能處得來。再說，來都來了，也不用想那麼多。有句話說得好，既來之則安之。」
徐氏笑道：「就是呢。你們別擔心，有我們在。就算看在芸兒和之軒的面子上，大家也會對你們好的。」
自從李芸和明之軒失蹤以來，二弟和三妹便日日夜夜守在村口，等待他們回來，飯也不肯回去吃，覺也不肯回去睡。
頭幾天劉小花帶回了好消息，二弟三妹總算放心下來，一日三餐正常的回家去吃，晚上也肯回家好好睡覺了。
這會兒，許多人家都在呼喚自家孩子回去吃飯，二弟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溪水下游的方向，伸手牽了三妹往回走，道：「也不知道大姐的病好些了沒有，想來大姐的病很嚴重，才耽擱了這麼久，真讓人擔心。我們回去吃放吧，吃了飯再來等。」
「嗯。」三妹雖然擔心，但卻懂事地開解二弟，「大姐開的藥方可厲害，又有娘和明大哥照顧她，聽說莫爺爺和莫奶奶是好人，會好好待他們的，二哥你不要太擔心。」
「李芸他們回來了！」正在村口玩耍的小孩眼尖地發現來人，大聲呼喊起來，「李小二，李三妹，你大姐他們回來啦！」
「真的？」二弟並沒有立即倒回去，而是警惕地看著那孩子，「張狗兒，你要是再敢騙我，小心我揍你！」
三妹也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
張狗兒這幾天沒少拿這事騙二弟三妹尋開心，這會兒他說真話，二弟三妹倒不信了。他一著急，指天發誓：「這次我再騙你，我就是小狗！不，以後叫我都沒糖吃！」
「好，我再相信你一次。」二弟知道張狗兒最愛吃糖，拿沒糖吃來發誓，那麼他說的多半是真的。又見其他孩子們一邊往溪邊跑去一邊喊「李芸回來了」，才完全的信了。
這時候漁船剛剛靠岸，孩子們圍攏過來，一邊七嘴八舌地跟李芸他們打招呼，一邊笑嘻嘻地摸著漁船，好奇地打量著莫氏夫婦。
「娘，大姐，明大哥！」
二弟和三妹像一陣風地撲了過去，從孩子群中擠了過去，手腳利落地爬到船上，這麼多天的恐懼和擔憂終於爆發出來，激動得嗚嗚地哭，一會兒抱李芸，一會兒抱徐氏，一會兒又抱明之軒，只恨自己只長了兩隻手，不能把大家都抱住。
「嗚嗚，大姐，明大哥，我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們了！」
李芸扶著二弟三妹的肩膀，柔聲道：「二弟三妹，別哭，大姐和明大哥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徐氏紅著眼眶兒，將孩子們摟入懷中，細聲安慰。
明之軒也忍不住眼睛有些濕潤。
莫氏夫婦站在一旁看著，又是羨慕又是感歎，卻沒有說話，把時間留給這一家子。
等到大家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下來，徐氏這才介紹二弟三妹和莫氏夫婦認識。
二弟三妹早就從聽說是莫氏夫婦收留了生病中的大姐，因此對他們一點兒也不認生，甜甜地喊道：「莫爺爺，莫奶奶！」
「哎，乖，乖！」莫氏夫婦摸著二弟三妹的腦袋，滿臉笑得開了花。
李芸等人拿著行李下了船，村口已經黑壓壓地聚攏了許多聞訊而來的人，紛紛笑著跟李芸他們打招呼。有好些人頭幾天見過莫氏夫婦，見他們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得知他們要來**村定居，稍稍有些驚訝之後，便笑著表示了歡迎。
好一番寒暄之後，李芸等人才告別了大家，朝家裡走去。
二弟早就跑著回去報信，因此眾人還未到家，便看到家裡所有人都迎了出來，連不到兩個月的小嬰兒玲玲，也躺在李芳的懷中，揮著小手哇哇地叫，似乎在跟大家打招呼。
眾人見面，各自介紹認識，又是一番熱鬧。
飯菜準備的不夠多，小刀只露了個臉，立即去廚房忙碌去了。李芸家沒有空房間了，莫氏夫婦便暫時住進了阿福的房間，阿福和何樹林則搬去雜物間住。等所有東西都歸置妥當，飯菜也準備好了。
大家熱熱鬧鬧的吃了午飯，莫氏夫婦年老熬不住旅途的勞累，告了罪，去歇息了。李芸的病好了，坐一天半的船也並不覺得疲累，便和大家坐在堂屋聊天。
閒聊中提及讓莫老婆子幫忙帶孩子的事情，李芳自是滿口答應。
「芸兒，這樣我就可以跟你學習管理藥材的事情。反正藥田離家近，孩子餓了抱來給我喂就行。」李芳歡喜道，「這段時間我在這裡白吃白喝的，覺得自己像個廢人一樣，我現在總算可以靠自己了。我會用心好好做，等我拿了工錢，就把之前用你的還上。」
李芸淺笑道：「二姑，之前的事就別提了，也沒幾個錢。不過以後，你跟表哥的飯錢，我可是一分不會少收的哦。」
徐氏微微皺了皺眉，道：「芸兒，這……不妥吧？」
李芸眉毛微微揚了揚，正要說話，李芳卻對徐氏搖了搖頭，笑道：「大嫂，你可不如芸兒瞭解我的心意了。我有手有腳，理應自己養活自己，養活兒女。芸兒這麼小就撐起了一個家，我這個當姑姑的，沒理由臉皮那麼厚，拖家帶口的要讓侄女養活。」
徐氏面色微微一紅，有些愧疚道：「芸兒，都是娘沒用，一點忙也幫不上，辛苦你了。」
李芸握著徐氏的手，和聲道：「娘，這個家雖然不大，但是裡裡外外也有很多事要忙，你還要照顧小姑和二弟三妹，你也不輕鬆。」
徐氏搖頭道：「現在洗衣做飯基本上都是小刀在做，我還真沒多少事情做。芸兒，我看不如讓小刀專心幫你，家裡的事，我一個人做得來。」
李芸想了想，接下來她確實會很忙，可是讓徐氏一個人洗衣做飯，又怕她太勞累。正遲疑間，李芳笑道：「芸兒你也不用太擔心，這不還有我嗎？家裡的事，我多少也能分擔些的。還有芬兒，雖說心智像個孩子，但卻是個成年人，有的是力氣，也該讓她做些事了。」
李芬有些不情願的嘟噥起來：「芬兒不想幹活，芬兒要玩。」
徐氏怕別人說她虐待小姑，連忙道：「芬兒也做不成什麼事的，她不想做，便不要勉強她罷。」
李芸看了一眼徐氏，暗暗搖了搖頭。徐氏是個沒主意的，耳根又軟，所以她才沒想將藥田的事交給徐氏管理。
「她既然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就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李芳朝李芬一個凌厲的眼神掃過去，「芬兒，你是不是連二姐的話都不聽了，嗯？」
李芬立即老實了，低頭道：「芬兒都聽二姐的，二姐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三妹插嘴道：「三妹放了學，可以幫娘打掃屋子！」
「三妹真乖，這麼小就懂得幫娘做事了。」李芸揉了揉三妹的頭髮，「不過，大姐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給三妹做。」
徐氏疑惑道：「三妹那麼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她能做什麼緊要事？」
三妹挺直腰桿，大聲道：「三妹長大了，什麼事都能做！」
見她人小鬼大的模樣，眾人忍不住笑起來。
笑聲過後，李芸正色道：「三妹能寫會算，心思又細，我準備把家裡的所有賬本都交給她來管。以後我負責賺錢，三妹負責管錢，三妹，你說好不好？」
三妹歡呼道：「好呀，三妹最喜歡管錢了！」
徐氏仍有疑慮：「芸兒，三妹畢竟還小，她可以嗎？」
李芸笑而不答，三妹嘴巴一嘟，不樂意道：「娘看不起三妹！之前大姐教給三妹的算術，三妹都會了！別說咱們家現在沒多少錢，就算以後咱們家的錢把屋子都裝滿了，三妹也管得過來！」
眾人又樂了。
徐氏歎了口氣，臉上卻是帶著欣慰的笑道：「芸兒和三妹都這麼能幹，我這個娘當真是前世修來的好福氣。」
二弟站在一旁抿著嘴不說話，有些不開心。
李芸瞭解他的小心思，微笑道：「二弟，大姐也有很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做。你是我們家的男子漢，以後你的任務就是完成爹爹的遺願，好好讀書，考取仕途，光耀門楣，你能不能做到？」
眾人灼灼的目光齊齊向二弟看來，二弟油然而生一股驕傲感，立即收腹挺胸，大聲道：「保證完成任務！」
大家又是一陣笑。
正歡樂中，王大石提了一籃子雞蛋過來，說是給李芸補身子。
徐氏神色淡淡的朝王大石點了點頭，不似以前的熱絡，坐在原地不動，不招呼王大石坐，也不伸手去接籃子。
李芸心生疑惑。她不知道徐氏跟王大石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肯定他們發生了什麼，不然，徐氏不會是這個表現。聯想到被洪水沖走當日徐氏的反常，難道跟王大石有關？
見王大石有些尷尬而小心的神情，李芸壓低心中的疑惑，伸手將籃子接過來，脆生生道：「謝謝王大叔！王大叔，別光站著，坐呀！」
「哦，好。」王大石找了張凳子坐下，便低下頭，僵著臉，不說話了。
有王大石在場，徐氏覺得如坐針氈，也低了頭，沉默了。
氣氛瞬間有些微妙。
「王大叔，你來得正好。」明之軒察言觀色，開口打破古怪的氛圍，「莫爺爺和莫奶奶搬來**村住，打算在我的草廬旁邊起兩間小屋，你什麼時候有空，來幫一下忙？」
「哦，好好好！」王大石鬆了口氣，似是活了過來。
「我去幫小刀洗碗。」徐氏終於回過神來，找了個借口離開。
王大石眼神黯了黯，生怕被大家看出端倪，振作了精神，道：「我這段時間都有空，隨時都可以。」
徐氏一走，王大石便渾身沒了勁頭，跟大家隨便聊了幾句，便說家裡還有事，起身告辭。
他剛站起來，劉小花便來了。
「喲，怎麼，看到我就走，我就這麼不受你待見？我得罪過你？」劉小花杏眼圓睜，雙手叉腰攔住王大石的去路，說話像是炮仗。
王大石連忙解釋：「不是的呢，我本來就要走了的。」
劉小花哼了一聲：「我才不信！哪有這麼巧，每次我來，你都正好要走。」
王大石求助似的望向屋裡：「芸兒，你快替我作證，不然我都冤枉死了。」
李芸笑了笑，道：「是啊劉姨，我可以作證。」
劉小花揚了揚眉，把路讓了出來，道：「好吧，我信芸兒。你滾罷！」
王大石哭笑不得，不過他對劉小花的潑辣可是一點招都沒有，連忙大步走了。
劉小花前來，一是看望李芸和明之軒，二是向李芸匯報這幾天地裡的情況。把話說完，她便說要去地裡忙，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