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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2 休妻?休夫! 文 / 露草心

    一個被窩睡了十一年的男人,為他生兒育女,孝敬公婆,任勞任怨,到頭來,換來的就是猜忌和侮辱嗎?

    李芳抬起被打紅的臉,一雙美目,飽含憤怒、委屈、傷心、屈辱,森然地盯著何老跟,不說話。

    「賤人,你這是什麼眼神?」何老跟被這目光盯得心中火起,揚起手掌,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李芳不閃不躲,甚至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只是牢牢地盯著何老跟的眼睛,似乎想將這個令她寒心的男人看清楚。

    啪!

    手掌狠狠打在相同的地方,李芳只覺得左臉**辣的痛,但臉上再痛,也沒有她的心裡痛。

    聞訊趕來的李芸冷冷喝道:「住手!」

    徐氏快走幾步進了屋子,扶住李芳的肩膀,見她嘴角都破了,正汩汩的留著血,心疼得不行,轉頭看著何老跟,有些薄怒:「弟妹,到底是怎麼了?芳兒究竟犯了什麼錯,你要這樣對她?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

    何老跟一臉鐵青,怒道:「她做的好事你讓她自己說!」轉身出了睡房,來到堂屋,彎腰背起他帶來的弓箭,便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徐氏高聲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何老跟頭也不回地大聲道:「回去,寫休書!這個婆娘,我何老跟要不起!」

    李芳身子震了震,眼中竟然有種解脫的快意。

    徐氏立放開李芳,追了上去,便追邊道:「弟妹,莫要衝動,萬事好商量!」

    何老跟卻鐵了心地往外走,李芸眼中怒色一閃,喝道:「雪球,攔住他!」

    雪球嗷地一聲,飛躥過去,擋住院門口,不讓何老跟出去。

    徐氏終於追上何老跟,皺眉道:「弟妹,你之前還好好的,出去轉了一趟回來就這樣了,你是不是聽別人說了什麼,誤會了芳兒?」

    「誤會?」何老跟把弓箭往地上一擲,「她生了山林後,八年的時間都沒有懷孕,為什麼一回娘家就懷孕了?這世上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李芸冷笑:「你的意思是說,我二姑找了別的男人,給你戴綠帽子咯?」

    何老跟額頭青筋迸出,喝道:「這得問那賤人!」

    李芳緩緩從屋裡走出來,溫柔撫了撫自己的小腹,眼眸之中是深深的受傷,語氣卻是冷靜:「這孩子是你的。」

    何老跟猶自懷疑:「如果不是你紅杏出牆,別人跟你無怨無仇,為什麼要詆毀你?別人可是說得有板有眼的!」

    李芳氣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徐氏連忙低聲安慰她:「中間肯定有誤會,你別急,一會兒誤會解開了就好了。」

    李芸非常生氣,語氣也凌厲起來:「別人?是誰說的?」

    第一生氣那些亂嚼舌根的人,第二生氣何老跟寧願信不相干的人的謠言,也不相信自己的妻子。

    何老跟眼睛一瞪:「你小孩家家的,關你什麼事?大人說話,沒你說話的份!」

    徐氏輕輕拉了拉李芸,示意她不要把關係搞太僵了。畢竟李芳是何家的人,後半輩子還要在何家生活的。

    李芸抿了抿唇,微微仰頭,目帶寒意,靜靜看著何老跟。她年紀小,個字矮,但俯視著她的何老跟,心中竟然覺得自己才是被俯視著的那個。

    直到何老跟被看得垂下了眸子,李芸才淡淡道:「她是我二姑,是我的家人。要欺負我的家人,我不答應。」

    李芳一直咬牙控制的情緒在李芸擲地有聲的話中終於決堤,她委屈而屈辱的眼淚奪眶而出,哭倒在徐氏懷中。

    何老跟何曾被一個小輩呵斥過?他惱羞道:「她嫁給我們何家,生是何家人,死是何家鬼,你們姓李的,管不著!」轉頭去看李芳,喝道:「李芳!你有娘家人做靠山,膽肥了是不?你有本事,就一輩子不要回何家!」

    徐氏見事情越發的僵,連忙勸道:「弟妹,如今你在氣頭上,先冷靜一下,不要把話說太滿了,凡是都要留一線餘地不是?」

    何老跟陰陽怪氣道:「她能做出如此不知廉恥的事來,我要是給她留餘地,就是不給自己留餘地。」

    李芳抬起頭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滴落,哭道:「何老跟!你要是個男人,就把話講清楚,我做了什麼不知廉恥的事?你冤枉我紅杏出牆,那你說,那個男人是誰?」

    何老跟暴走,怒吼道:「你自己做的好事,還要我來告訴你?我這就去殺了那個男人,再來告訴你他是誰!」

    他彎腰去撿丟在地上的弓箭,李芳和徐氏驚呼:「不要衝動!」李芸卻喝道:「雪球阿笙小刀!」

    雪球嗷嗚一聲電射而來,從背後將何老跟撲倒在地。同時,一直站在門口阿笙和小刀飛快跑來,將和雪球廝打的何老跟制服。

    小刀兩隻手像是鐵鉗一般抓住何老跟的手,一隻膝蓋頂住他的後背,無論他如何掙扎,也不能掙脫。

    何老跟抬頭,睚眥俱裂,憤怒地盯著李芸,像是一頭野獸般吼道:「放開我!」

    李芸淡淡道:「放開你?放開你好讓你去殺人嗎?殺人償命,你自己死了不要緊,可是你確定你不會殺錯人?你死了,你爹娘怎麼辦,你兒子怎麼辦,你想過嗎?」

    像是醍醐灌頂,何老跟瞬間清醒過來,緩緩低下了頭,默不出聲。

    「小刀,放開他。」李芸充滿鄙夷地看著何老跟,「我的話,你自己好好想想。」

    何老跟翻身坐在地上,雙手抱頭,不斷用手扯頭髮,捶打自己的腦袋。

    李芸淡淡道:「別人不知道,你跟二姑夫妻十餘年,還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人嗎?怎麼可以因為別人說三道四而懷疑她呢?你壽辰那天,她就告訴我娘說她懷上了,但是怕你們空歡喜一場,在沒有大夫確診之前,便沒有告訴你們。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你是什麼時候得知她懷了孩子的?」

    何老跟緩緩抬起頭,結結巴巴道:「是……我聽到消息,是壽辰三天後。」

    李芸話中譏諷之音更重:「是啊,三天。三天的時間,要和別人搭上,還要能夠被診斷出懷孕了,你覺得可能嗎?」

    「我、我……」何老跟羞愧得低下頭去,說不出話來。

    徐氏鬆了口氣,道:「好了好了,誤會解開就好了,弟妹,以後可不要這麼衝動,知道嗎?」

    「嗯。」何老跟重重地點了點頭,爬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將弓箭撿起來,不好意思地道,「我、我還是等樹林放學,吃過飯,大家一起走。」

    李芸看了一眼萬事大吉的何老跟,冷冷道:「道歉。」

    「道什麼歉?」何老跟一怔,在他的意識中,女人就是低人一等的,錯怪了就錯怪了,他一個大老爺們,向自己婆娘道歉,要是被人知道了,還不得被人笑話死?

    李芸氣笑了:「你冤枉了二姑,難道不應該道歉嗎?」

    何老跟面上掛不住,哼了一聲,凶巴巴的看著李芳:「你要老子給你道歉麼?」

    話中之意,你敢讓老子道歉,老子要你好看。

    李芳閉了閉眼睛,並未回應何老跟的話,而是問道:「到底是誰說我的壞話?」

    「算你識相。」何老跟得意地看了李芸一眼,「你也不小了,再過幾年就會嫁人。你跟你二姑好好學學怎樣跟相公相處,免得被婆家嫌棄。」

    李芸眸子冷了冷:「不勞你費心,反正嫁誰都不會嫁到你們何家。」

    「你!」何老跟被李芸戳到痛處,正要發怒,只聽李芳提高了音量,「到底是誰說我壞話?」

    何老跟心中對那嚼舌根之人也很是惱火,於是將事情和盤脫出。

    他之前在村裡到處亂逛,走到村口的時候,遇到一老一小兩個女人正在吵嘴。

    那老女人是跟葉氏要好的羅氏,那年輕的女人正是趙氏。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羅氏跟葉氏要好,正是因為她也是那種愛講人是非的人。如今葉氏瘋了,沒人跟羅氏整天講是非了,羅氏覺得無聊,便主動找趙氏聊天。在她眼中,趙氏跟她是同一類人,應該有話好聊。

    以前,因為年齡相差較大,羅氏和趙氏並沒有太多來往。如今羅氏主動接近,趙氏也不抗拒,於是二人就聊了起來。

    豈知,聊著聊著,問題來了。

    趙氏因為自己是村長兒媳,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因此言語之中,對羅氏並不是十分的尊重。

    羅氏心中對趙氏不快,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便眉飛色舞地對趙氏說出一段陳年舊事,說王二石曾經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相好,二人已經到了非卿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後來因為女方的父母反對才作罷。

    趙氏聽了吃醋,知道羅氏是想看她不爽的樣子,於是和羅氏吵起來,說羅氏是在胡編亂造。

    正在此時,何老跟走了過來,羅氏一指何老跟,得意洋洋道:「是不是我編造的,問他就最清楚不過了!」

    趙氏得知羅氏口中王二石的青梅竹馬竟是何老跟的妻子李芳,想起王二石前些日子替李芸做工,每天都能見到李芳,說不定二人眉來眼去,早就搭在了一起,心中醋意翻騰,於是把這邪火發洩在何老跟身上,陰陽怪氣道:「一個大男人,連自己的婆娘都看不住,還好意思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你回去管管自家婆娘,讓她不要出來到處勾引別人的相公!」

    何老跟自是不幹,跟趙氏吵起來。

    羅氏幸災樂禍地在旁邊煽風點火,二人越吵超激烈。住在周圍的村民聽到爭吵聲,便丟下手中的事,笑嘻嘻地過來圍觀。

    何老跟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心中憤怒不已,挽了挽衣袖,怒道:「你憑什麼說我家娘子勾引你家相公?你有什麼證據?你要是說不出個二五六來,我絕不饒你!」

    何老跟本是獵人,長得非常壯實,他把衣袖一挽,一副要打人的樣子,趙氏心中有些害怕,但在眾人面前,她絕對不會認輸,把心一橫,叉腰高聲道:「憑什麼?回去看你媳婦的肚子就知道了!她如今肚子裡的孩子才兩三個月,她回**村也有兩三個月了,還不能說明情況嗎?」

    眾人齊齊噓了起來,何老跟覺得丟臉丟到姥姥家了,推開眾人,狂奔著回家,怒氣上湧,他理智盡失,便發生了之前的一幕。

    說完整件事,何老跟道:「不是我的錯,我也是被趙氏騙了,要怪,就怪她。」

    他此時猶自不肯承認自己的過錯,李芳一臉木然,心灰意冷地道:「何老跟,我自從嫁給你之後,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呢?就憑著外人的三言兩語,不問青紅皂白就懷疑我的清白,我算是看透你了。這麼多年,我在你們何家任勞任怨,任打任罵,一點地位都沒有,夠了。」

    「你什麼意思?」

    「你自己帶著樹林走吧,我是不會回去的。」

    「什麼?」何老跟不可置信,「你不回去,難道要在娘家呆一輩子?」

    李芳俏臉滿是寒意:「反正我不會再回何家。」

    何老跟勃然大怒:「隨便你!我何老跟大丈夫何患無妻,你等著,我這就找人寫休書!」說罷,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出。

    徐氏大驚失色:「芳兒,這怎麼行?」

    「大嫂,你放心,我不會一直麻煩你的。」李芳艱難一笑,撫著肚子道,「等我肚中孩兒生下來,我就另尋他處,自謀營生,再艱難,也會把他撫養成人。」

    徐氏唉聲歎氣:「芳兒,你知道大嫂不是這個意思。女人一輩子的幸福都靠丈夫,哪有自請下堂的?夫妻之間拌幾句嘴再正常不過,床頭打架床尾和嘛。一會兒老跟回來,我再勸勸他,你也跟他說幾句好話。」

    李芳搖頭:「大嫂,大哥對你百般溫柔,你不明白我心裡的苦。」說著,她的眼淚掉下來,「總之,是我命苦罷了。」

    徐氏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求助似的看著李芸:「你勸勸你二姑。」

    李芸抿了抿唇,肅色道:「二姑,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拿了他的休書,你就跟何家脫離所有關係,包括樹林表哥和山林表弟,你捨得嗎?」

    李芳身子顫了顫,捂著臉嗚嗚哭道:「我是捨不得他們,可是我真的不願意再回到何家。」

    李芸點頭道:「好,二姑,既然你決定了,那麼,我支持你。你現在不能太激動,對肚中的孩子不好。」

    李芳漸漸安靜下來,停住了眼淚。李芸將她扶到床上躺下,道:「你先什麼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下。」

    李芳合作地閉上眼睛,徐氏將李芸拉了出去,有些責怪地低聲道:「我讓你勸和,沒讓你勸分啊!」

    李芸抿了抿唇,道:「二姑現在情緒激動,我要先安撫她的情緒。」

    徐氏歎了口氣,點頭道:「只能先這樣了。」

    李芸默了默,道:「不過,那是我的心裡話。你也看到了,何老跟根本就是個粗暴的男人,動不動就打罵二姑,現在二姑下決心離開他,我們作為二姑的家人,應該支持她才是,而不是逼著她繼續不幸福的生活。」

    徐氏歎氣道:「你說的是沒錯,可是,女人家一旦被休棄,這輩子就完了,一輩子都會抬不起頭的。」

    李芸微微一笑:「放心,有我在。」

    有她在,她的家人會生活得堂堂正正,揚眉吐氣。不過是一個渣男,踹了就踹了,李芳以後想要嫁人,有她李芸在,難道還會是個事兒嗎?

    李芸並未多說什麼,徐氏卻相信,女兒是對的。只要有女兒在,再難的事,都會過去。看著李芸,徐氏覺得很安心。

    「芸兒,娘相信你。」

    半個時辰後,何老跟回來,手裡拿著休書,抖得嘩嘩作響,在院子裡喊道:「李芳!出來給老子認錯,老子就把這休書撕了,不然,哼!」

    他至始至終認為李芳是仗著有娘家人撐腰,給他甩臉子,想讓他服軟。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可能向自家娘們低頭?

    李芳在床上躺著,並未睡著,默默爬起來,一言不發,走到何老跟面前,也沒去看他,面色平靜地接過休書,仔細折好了,放入懷中,轉身便走。整個過程,她沒有看過他一眼。

    何老跟心中咯登一下,這才知道事情不對。李芳溫柔體貼,長得又清秀美麗,放眼整個高屋村,再找不出比她更好的女子了。他並非真心要休掉李芳,此時後悔不已。

    何老跟去村裡找人寫休書,早有好事者將他與趙氏的爭吵傳開了,知道他寫了休書,有人便假裝路過,前來看熱鬧。

    在這麼多人面前,何老跟拉不下大男人的臉面,挽回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他滿心懊悔地站在原地,看著李芳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

    一腔怒火無從發洩,何老跟轉身朝圍觀的人怒喝:「看什麼看?沒見過休妻的嗎?你們都來看我的笑話是不是?我被戴了綠帽子,我是受害者,你們為什麼要笑話我?」

    他怒極攻心,惱羞之下,竟然口不擇言,明知李芳是被冤枉的,卻在眾人面前詆毀李芳。

    剛走到門口的李芳停住腳步,轉身,冷漠地看著何老跟。對於何老跟的詆毀,她此時一點都沒覺得憤怒,而是再一次的確認,離開這個男人,她做得對。

    深深吸了一口氣,李芳抬頭看向圍觀的人,看著他們或是鄙視或是看好戲的眼睛,一字一句,大聲道:「大家聽著!今天,不是他何老跟休妻,而是我李芳休夫!從今以後,我與他,嫁娶各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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