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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86章 文 / 露草心

    李芸心中有些惱也有些羞,這果然是兩父子,說起話來都喜歡繞彎彎,當她聽不懂他們話中之意還是怎麼滴?

    耳後有些發燙,李芸卻一臉平靜地淡淡道:「多謝月伯父誇獎,我覺得我自己也不錯。『」

    月晟寧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太大聲的結果便是被自己口水嗆到,不停咳嗽起來。明之軒連忙輕拍他的後背,含笑帶嗔地看了李芸一眼,目光之中滿是寵溺。

    李芸白了明之軒一眼,伸手將父子二人用完的空碗收回放在一旁,轉移話題道:「明之軒,不如你給月伯父再診斷一下,看看藥方是不是需要調整。」

    「好。」說到正事,明之軒立即收斂了笑意,轉頭看著月晟寧,「爹,把手伸出來,我給你看看。」

    月晟寧微笑著把手腕遞到明之軒手中,唏噓道:「我離開呂城好像就是昨天發生的事,一眨眼,你都已經這麼大,這麼能幹了。」

    明之軒垂了垂眸,並未回答。他仔細診了脈,又詢問了月晟寧的症狀,看了他目前所用藥方,垂眸道:「爹,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書房給你重新開過藥方。」

    李芸疑惑地看了明之軒一眼,他果真要自己開藥方?他克服了他的心魔嗎?

    月晟寧微笑道:「好。」

    明之軒扶著床沿站起身來:「芸芸,來扶我。」

    月晟寧一雙洞悉一切的眼眸唰地含笑望過來,李芸頓時覺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著,渾身發燙。她連忙扶了明之軒,逃也似的出了房門。

    「芸芸,慢些,我走不快。」頭頂傳來明之軒忍笑的聲音,「你這是在害羞嗎?」

    李芸抬眸,沒好氣地白了明之軒一眼,白皙的臉頰上卻是染上了紅霞,像是一隻熟透了的紅蘋果,可愛極了。

    「害羞也沒什麼,我不會笑你的。」明之軒口中說不笑,卻低聲吃吃地笑起來,惹得在前面領路的小丫鬟也捂著嘴偷偷地樂。

    李芸很有踹這傢伙一腳的衝動,看在他是病號的份上,她忍了。

    她害羞了嗎?害羞了嗎?她一個奔三的熟女,怎麼會因為一個熊孩子害羞?這不科學!

    李芸板著面癱臉默默前行,不再理會明之軒。

    明之軒見好就收,竭力收斂笑意。笑聲是收了,但那笑容卻是怎麼收也收不了,唇角剛剛被壓下,又不由自主地勾起。

    還好,書房的距離不是很遠,否則,李芸都懷疑這傢伙會笑抽筋。

    扶著明之軒在書桌上坐好,屏退帶路的丫鬟,李芸往硯台上到了少許水,拿起墨磨了起來。明之軒用手支著下巴,眼神溫暖地看著李芸忙碌,滿足地歎了口氣,道:「要是你能替我磨一輩子的墨就好了……」

    李芸有條不紊地磨著墨,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哼,要不是看在你是傷員病號的份上,姐才不會給你下苦力呢。

    明之軒卻像是知道李芸心中所想,又歎了口氣,笑吟吟道:「若是我一輩子都好不了,你是不是就會一輩子給我磨墨?」

    李芸終於抬頭看了明之軒一眼,口中淡淡道:「胡說。」

    磨好墨,她在明之軒面前鋪好一張白紙,又將毛筆沾滿墨汁,遞給明之軒:「好了。不過,你可以嗎?」

    「我想試試。」明之軒接過毛筆,眼睛閉了閉,似是在和自己心魔鬥爭。

    他再睜開眼睛,便提筆唰唰地寫起來。先寫診斷記錄,再寫藥方。寫診斷記錄的時候,他下筆如行雲流水,沒有半刻停滯。寫藥方的時候,他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似乎每寫一個字,都要花費他非常大的力量。

    李芸默默地站在一旁,見他額上慢慢滲出了汗珠,顯然內心在天人交戰,心有不忍,道:「明之軒,實在不行,就不要勉強自己。」

    明之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拋下毛筆,雙手捂臉埋在書桌上,不動了。

    李芸按在他的肩膀上,和聲道:「你別逼自己太緊,慢慢來。」

    明之軒埋著頭,反手握住李芸的手,用力捏了捏。再抬頭,卻是一張燦爛的笑臉。

    「哈哈,芸芸,我把你騙到了吧?」明之軒語調輕鬆,「我沒事,真的。」

    李芸凝視他的雙眸,他臉上雖然笑著,眼眸之中卻沒有一絲笑意,而是有著不難察覺的痛苦之色,心知他是不想讓自己擔心,才故意裝作輕鬆。

    不想浪費他的好意,李芸微微一笑,柔聲道:「是,我被你騙到了。不過,你寫的藥方比不上我寫的好,還是我來寫。」

    說罷,她將紙筆拉到一旁,低頭,提筆,將明之軒未完成的藥方補充完整。

    李芸低頭的瞬間,明之軒眼眶瞬間氤氳出霧氣。

    這樣的她,聰慧,細心,體貼,怎能叫他不心動?

    「好了。」

    李芸抬頭,正好撞見一雙紅通通的兔子眼。

    「怎麼了?」

    明之軒眨了眨眼睛,誇張地做出一個哭的動作,捧心道:「我的飯碗被你搶了,哭一下還不行嗎?」

    說到搶飯碗,李芸想起明之軒在文府搶她生意的事,不由得白了他一眼道:「哼!文華本來是我的病人,被你搶走了,我都沒跟你算賬呢!害我少賺了多少錢!」

    明之軒裝作泫然欲泣的樣子道:「芸芸,你可冤枉我了!我這可是為你著想,替你擺脫那紈褲少爺。難道你希望每次都被他糾纏,還是你想要給他當丫鬟?我之前說過要把從他那兒賺的錢給你,是你自己不要的。現在又來冤枉我,我好冤枉,嗚嗚。」

    「是我冤枉了你,我錯了,行了吧。」李芸扶額,她不過隨口一句,就惹來這傢伙長篇大論,再說下去,她都覺得自己十惡不赦了。

    明之軒頓時笑逐顏開:「你知道我對你好就成。」

    李芸換了一張紙遞給明之軒:「把你自己的脈象寫下來,我也給你開個方子。」

    「芸芸,你沒聽說過醫不自醫嗎?我之前說教你診脈,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李芸搖頭:「我的觸感比較遲鈍,學不成的。」

    當年她因為觸感遲鈍,被同學嘲笑,被教授責罵。本就沒有天分,又處處被打擊,喪失了信心,她這才不得不放棄醫師這個職業,轉而考取藥師。因為當了藥師,後來才會因為研發新藥勞累過度,來到這個世界,擁有了現在的身份。

    明之軒眼中閃著精光勸說道:「芸芸,要不你再考慮一下?我手把手教你,怎麼會學不成?」嗯,學不學成不要緊,要緊的是教學過程,手把手的教,嘿嘿,他太樂意了。

    李芸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道:「那你還是用之前的方子好了。走吧,你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休息了。」

    李芸扶著明之軒回到房間,將藥方子交給胡七,讓他安排人去抓藥和熬藥。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月晟寧和明之軒父子重歸於好,心情好了,這傷也好得快。第五天的時候,父子倆的內傷都已經痊癒,只是身子還稍稍有些虛弱,需要再調理幾天。

    因為這次意外,李芸在縣城多呆了幾天,她心中牽掛家裡,見明之軒恢復得差不多了,便提出告辭。

    月晟寧點頭道:「這次我病了幾日,堆積了許多公務,接下來會很忙,沒有時間陪你們,你們回去也好。我在這兒停留時日不多,很快就會回清平府。芸兒,之軒,你們有空一定要到清平府來小住一段時間。清平府有許多不錯的地方,到時候我一定帶你們到處走走。」

    李芸驚訝地看著明之軒:「你也要回**村?你不留下來陪月伯父?」

    明之軒側臉笑道:「我如今是**村的先生,哪能說離開就離開?再說了,我不在,你的診所怎麼辦?」

    李芸問出心中疑惑:「月伯父你捨得明之軒嗎?」

    月晟寧笑道:「軒兒大了,他有權決定他自己的事情,我這個當父親的,自然是尊重他的選擇。我再捨不得,也不能捆住他。以後的日子還長,多的是我們父子相聚的機會。」

    明之軒道:「爹,你放心,等我此間事了,便去清平府找你。」

    父子二人依依話別,月晟寧送了又送,不過,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最後在胡七的勸說下,月晟寧才停止送別的腳步。

    二人坐著馬車回了客棧,離中午還有一段時間,現在走,在天黑之前可以到達投宿的小鎮,李芸於是決定即刻啟程。

    由於明之軒身子虛弱,李芸這幾天照顧明之軒也有些累,便請客棧老闆幫他們租了一個馬車伕。

    馬車只能坐四個人,李芸、明之軒、王老石、徐氏和阿笙五個人,車廂裡坐不下,於是阿笙自告奮勇坐到了車伕身邊的位置。

    車伕趕著馬兒小跑著出了昌興城,李芸掀開窗簾,看著城門緩緩後退,心中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李三在審判當日便被斬首,王氏也被即刻押送上路,流放邊疆苦寒之地。三年的苦役,便是一個壯年人也未必能挺得過來,王氏有沒有命回得來,那得看她的造化。

    不過,對於李芸來說,王氏已經是無關痛癢的人,她是死是活,李芸並不是很放在心上。

    這次來縣城,讓李芸非常感慨的,除了明之軒和月晟寧戲劇性的相遇之外,便是徐氏的變化了。她沒有想到,看來柔弱的徐氏,骨子裡竟有如此強硬偏執的一面。

    徐氏之前對王氏母子的一再心軟,只是因為李長順。後來她與王氏恩斷義絕,也是因為李長順。說到底,她所有種種,無非是因為她愛得太深。

    這麼恩愛的一對,如今卻要天人永隔,李芸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

    對於當年李長順中毒之事,李芸心存疑惑。就像李三所說,當時沒人知道李長順是中了毒,而徐氏對醫術一竅不通,她怎麼能夠知道李長順中毒並且替他解毒?

    李芸心中隱隱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恐怕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緣由在裡面。不過,事情畢竟過了那麼久,徐氏如今情緒也不是很穩定,李芸便將這個疑惑放在心底,暫且不提。

    馬車跑過城門的瞬間,有人忽然轉頭,盯著馬車看了半晌,面上露出狠毒之色,把手一招,對身邊的人道:「去,派人跟著那輛馬車。媽的,敢搶老子的人,找死!」

    車內,王老石涎著臉向明之軒打聽:「明先生,月大人跟你是什麼關係?」

    月晟寧對明之軒的緊張,在場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後來明之軒和李芸又在縣衙住了幾天,這不由得王老石不聯想翩翩。這幾天他向徐氏打聽過好幾回,徐氏每次都回答不知道。

    徐氏當然是知道的,明之軒沒打算隱瞞她,畢竟她是他心中的未來丈母娘。不過,為免麻煩,明之軒囑咐徐氏和李芸不要把他的身份說出去。要是大家知道了他是巡撫大人的公子,他以後哪有清靜日子好過?

    面對王老石鍥而不捨的詢問,明之軒打著太極:「呵呵,我一個小小的教書先生,村長大人你覺得我能跟巡撫大人有什麼關係?」

    「呵呵,明先生你還瞞我呀?」王老石有些不滿地道,「要是你跟巡撫大人沒關係,巡撫大人怎麼會那麼緊張你,還讓你留在縣衙養傷?」

    明之軒呵呵笑道:「巡撫大人是好官,他誤傷了我,心裡愧疚,總得對我負責吧?」

    這個理由勉強能說得過去,王老石想了想,點點頭:「也對。」

    李芸似笑非笑地看了明之軒一眼,這傢伙,說謊不臉紅,信口拈來,他對她說的話,有幾分真,有幾分假呢?

    明之軒把李芸的神色看在眼裡,做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一雙丹鳳眼眨啊眨,要多可憐有多可憐。眼中,滿是欲說還休的怨念。

    ——芸芸,人家對你說的話可是比珍珠還真,我騙全世界,也不能騙你呀,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

    明之軒的表情太過生動,李芸微微勾了勾嘴唇,差點兒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見徐氏朝這邊望了過來,李芸連忙正襟危坐,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幸好徐氏沒有看到她和明之軒「眉來眼去」,不然,還不得浮想聯翩,把她煩死?

    明之軒心情甚好地收回目光,舒舒服服地靠在軟軟的靠背上。

    考慮到明之軒的身體,李芸囑咐車伕放慢速度。本是酉時之前就可以到住宿的小鎮,因為速度慢,到了酉時,馬車才離開了昌興縣城的管轄範圍,開始進入下一個小鎮的地界,要再行駛半個時辰,才能到達前面的小鎮。

    交界之處,要經過一片小樹林。已是傍晚,太陽西斜,路上的客商都已經找到客棧住了下來,這時的官道上,目光可及的範圍內,只有李芸他們這一輛馬車。

    寒鴉呱呱地叫著,小樹林裡一片陰暗。馬車伕有些害怕,道:「姑娘,天快黑了,我聽說這林子裡可不是很乾淨,要不咱們快些趕路吧,不然,我怕天黑還到不了。」

    李芸掀開窗簾看了看四周,除了風聲和烏鴉的叫聲,並無其他聲響。她擔心明之軒的身體受不了,於是道:「大叔,我們只是路過,人鬼殊途,各有各的路,不用害怕。」

    明之軒笑道:「芸芸,你不怕,我可是怕的。就讓大叔趕快些,我的身子受得了。」

    李芸嗔怪地看了明之軒一眼。他口中說著怕,但他的表情,哪有半點怕的樣子?李芸轉頭去看王老石和徐氏,只見他們二人一臉緊張,顯然是害怕鬼怪之說,只得同意讓馬車伕加快速度。

    馬車伕連忙揚起鞭子,驅趕馬兒走快些。

    速度快了,車廂裡便顛簸起來。李芸和王老石還好,沒過多久,徐氏和明之軒的臉卻開始有些發白。

    李芸連忙喊道:「大叔,慢些吧,太顛了。」

    「好!」馬車伕的話音未落,馬兒卻突然受了驚,嘶叫一聲,狂飆起來。

    在慣性的作用下,李芸的身子猛地向後撞了過去。她失聲尖叫,但卻沒有撞到意料中的實木車廂,而是撞在了溫暖結識的懷中。

    她猛地抬頭,只見明之軒咬著牙,兩手各自抵著車廂的一邊,左臂擋著徐氏,右臂擋著王老石,而她則在他的胸膛正中間。

    三個人的撞擊之力被明之軒一人全數吸收,他的臉色,比剛才更白。

    「吁,吁!」

    馬車伕狂呼,試圖控制馬兒,但是馬兒卻瘋狂奔跑,根本停不下來。

    「村長,自己抓好了!」

    明之軒高喊一聲,一手抱著李芸,一手抱著徐氏,從馬車頂上破頂而出。

    將李芸和徐氏放在地上,明之軒飛身上前,抓著車伕和阿笙,將他們帶到地上。然後再飛上馬車,生生將馬兒勒住,然後將一臉惶恐的王老石從車廂內扶出來。

    明之軒長長舒了口氣,總算沒有人受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他身體未痊癒,經過幾番大動作,此時已然力竭,他扶著馬車勉強站穩,這才笑著抬頭朝李芸看去。

    徐氏和李芸最先落地,其次是車伕和阿笙。四人正驚魂未定地朝馬車走來,突然從四面八方衝出十幾個蒙面大漢,手拿長刀,將大家團團圍住。

    ------題外話------

    天氣又潮又熱,我的腦袋像是灌了鉛一樣,轉不動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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