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卷 珠簾舊味依然 文 / tjlianji
「楚辭，醒醒，求求你醒醒，你要什麼朕都答應你。求你別死，求你。」敬和帝看著眼前的壽司，耳中迴響著當年聖祖爺那聲聲泣血的呼喚聲。記憶彷彿一下回到了四十年前。
那時候，自己也就晉王這麼大，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混世魔王。因著聖祖爺的寵愛，到處調皮搗蛋。他記得那是個陽光明媚的秋日午後，聖祖爺帶著他去祁門山狩獵，在聖祖爺拉著他稚嫩的小手彎弓瞄準一隻兔子的時候，他們忽然發現草叢中躺著一個女子，她穿著很美很美的裙子，安靜的仰臥在草叢中，從容，淡然。見到聖祖爺，她仍未起身，只是呆呆的看著手中一條斷裂的紅繩子，直到侍衛圍住她，她抬起頭，敬和帝永遠記得她的眼神，那是一種絕望到無畏的眼神，一種一心求死的眼神。後來，聖祖爺把她帶回營帳，叫人細心看顧，整整三個月，她沒說過一句話。只是看著那條紅繩子，認真的，仔細的看著，彷彿那就是她人生中的一等大事。直到有一天，聖祖爺的長兄福親王來見聖祖爺和聖祖爺大吵一架的時候，一句「蕭翼，你混蛋！」讓那女子精緻的面龐上終於浮現了動容的神色。她跌跌撞撞的走出自己的營帳。死死的抓住聖祖爺的胳膊，用沙啞的聲音大聲的吼出了一句「蕭翼，你是世界上最大的混蛋！」然後放聲大哭。
後來，似乎是又過了幾個月，那女子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的時候，似乎是想通了什麼，她一面每日和聖祖爺密謀著什麼，一面兼任著敬和帝侍女的職位。後來敬和帝發現，這位楚姑姑幾乎什麼都會，她可以用木頭製作極其精巧耐用的小型機括武器，可以繪製極端複雜的建築圖紙，還可以製作花樣繁多的可口糕點，再後來，似乎是三年後，聖祖爺終於誅殺了洪醒時，將洪氏一族囚禁在陽關山。但敬和帝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要歸功於這位神秘的楚姑姑。
同時，敬和帝也發現，自己的爺爺似乎瘋狂的喜歡上了這位楚姑姑。他用盡自己一切的力量去挽留她，甚至為了她專門建造了宮中最美麗，繁華的宮殿——留仙閣！可是，楚姑姑似乎並未感動過，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著聖祖爺的好意。直到有一天，她正式向聖祖爺辭行，也就是那天，敬和帝親眼目睹了自己英明神武的爺爺做了一件他輝煌一生中最大的錯事。那時，他就躲在檀香屏風的另一端，那「十里酥」的迷藥迷倒的並不僅僅是楚姑姑，還將小小的他迷倒在屏風後面，他雖然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但是神智仍舊清醒，他親眼見到了那殘忍的一幕，從此，楚姑姑就被聖祖爺軟禁在留仙閣。又過了一年，楚姑姑生下了聖祖爺最小的女兒聽雪公主。可惜的是，那美得像佛前龍女的小姑娘在三歲的時候夭折了。這個打擊，也帶走了楚姑姑的生命，那個時候他正在軍營受訓，等他收到秘旨趕到留仙閣的時候，就只見到了楚姑姑的屍體和聖祖爺失魂落魄的頹廢身影。雙重的打擊，使英明神武如聖祖爺也不堪重負，終於在楚姑姑去世的一年後溘然而逝。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敬和帝輕輕吟出這句詩。將一塊壽司放進口中。
「難吃死了，連楚姑姑的萬分之一都不及。」敬和帝嫌棄的將口中的壽司吐了出來。
「又想起她了？」琉璃長公主道。
「姑姑做了這個來，不就是用來懷念她的麼？」當年若不是楚姑姑極力斡旋，琉璃長公主恐怕就不是斷腿抵過那麼容易了。
「我是想告訴你，我的暗人遞來了一個不怎麼好的消息。」長公主將一張字條遞給敬和帝，敬和帝拿過來看了一眼，臉色變了變。
「連沈峰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是如何發現的？」敬和帝問。
「不知道，她行蹤規律，卻能通曉天下之事，除非她手中有比地網更大的消息來源，否則，用那楚辭的話，理論上，這很不科學。」琉璃長公主將紙條燃盡。
「姑姑的意思是？」敬和帝看了長公主一眼，問道。
「要麼靜觀其變，要麼與她相見，你選吧。」長公主閒閒的答道。
「這孩子很有趣，別忘了，我們也有個很有趣的孩子，不如，讓他去見她吧。也好提前培養一下感情。」敬和帝道。
於是，三天後，一個自稱小梭的廚子被招進定遠侯府做掌勺廚師。
錦棠靜靜看著滿滿一桌子的菜，哭笑不得，不就是來個葵水麼，至於像餵豬一樣的補身體麼？
「稟大小姐，這都是姨娘給大小姐張羅的補血的菜色，您好歹吃些，如果不合口味奴婢再命廚下給您重做。」芳簡道。
「不必了。」錦棠歎口氣，「替我謝謝姨娘，這些就很好了。」說罷，她拿起勺，舀了一勺湯嘗了一口，這熟悉的味道讓錦棠心中一驚。「廚下來了新廚師？」錦棠忽然問。
「是啊，一個叫小梭的，手藝極好，這個枸杞羊肉湯和紅糖雪球就是他的手藝。」芳簡回道。
錦棠無語的看看羊肉湯。「知道了，你替我向姨娘致謝，等我身子好些再去看她和錦梅妹妹。」芳簡依言退下不提。
錦棠站起身來。慢慢的踱起步來。「芳汀，你來。」她忽然開口。芳汀趕忙走到錦棠身邊，錦棠細細吩咐了幾句。芳汀依言退下。她回過頭來看著其他三個丫鬟：「你們都下去吧，記住，都下去！」她特別重複了下去這兩個字。
半個時辰後，芳汀領著一個少年從後窗翻進錦棠的臥房。
「芳汀，去外邊候著。」錦棠對芳汀說，看著芳汀消失在門外，她轉過身。用悲哀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少年，直到，看得少年渾身發麻！
「小姐，那個，這個與禮不合，小的還是告退了。」他正想重新從窗子翻出去，錦棠忽然開口「韓王殿下，請稍待！」
聽了「韓王殿下」這四個字，讓少年頓時渾身僵硬，他緩緩轉過身，看著眼前這個各自不到他肩膀的纖細少女，「你怎麼知道？」
我能說前世我吃了你做的無數「狗屁佳餚」麼？錦棠腹誹道。
「當今陛下有一位著名的，酷愛烹飪的愛子韓王殿下，這事早就天下皆知了。」錦棠道。
「酷愛烹飪的少年並不只我一個，你怎麼認定我是韓王？」少年又問。
「殿下的菜一向糖鹽不分。」錦棠指了指枸杞羊肉湯。
少年快步走到桌前，拿起湯碗喝了一口，卻覺得味道正好，但他知道，他和父親一樣嗜甜，他覺得味道正好的，在一般人看來就是太甜了！
少年放下湯碗，直直的看著錦棠，他的氣息瞬間發生變化，粗布衣衫仍掩飾不住身上的尊貴之氣。
「你倒是很聰明。你想如何？」韓王冷冷的對錦棠說。
「小女子不想如何，而且，莫名其妙混入王府的似乎是殿下您，這個想如何不是該小女子問您嗎？」錦棠道。
「你倒很有趣。」韓王笑笑。
「沒您有趣，您到底有什麼吩咐？」錦棠不耐煩的問。
「你很討厭我？」韓王忽然問，他總覺得錦棠看她的眼神充滿的厭惡。
「不敢。」錦棠冷冷的道。
「本王暫時沒有吩咐，只想在你府中當廚子！」韓王道。
「就憑這糖鹽不分的手藝？」錦棠指了指桌上的湯道。
「會改進。」韓王聳聳肩。「以後說不定我要靠這個手藝混飯，你不會連這個生路都給我掐斷吧？」
「不會的。」錦棠道，你將來會富有四海，不需要任何手藝混飯。她心道。
「那就好，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有機會再見。」韓王說完，沒等錦棠說什麼，自己自顧自的翻出窗戶走了。
錦棠歎了口氣。不管他，睡覺。
此後的半個月，錦棠活在極度鬱悶中，廚房的人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天天給她送韓王殿下「精心烹製」的菜餚。錦棠看著那些糖鹽不分的菜餚，哭笑不得。廚房的林江啊，你一定收了韓王的賄賂，承認吧，承認吧！
終於，錦棠在吃到第三十一道糖鹽不分的菜餚的時候，忍無可忍的叫上芳草，一腳踹開了廚房的門，驚得廚房的下人們跪了一地。錦棠直奔後廚，一把揪起正在喝糖水的小梭，將芳草手中那盤清炒水芹拿過來，直接往小梭的臉上蓋去！
「我忍你很久了！」錦棠大聲道，「實話告訴你，你就沒當廚師的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不然就去別的府中禍害別人！求你高抬貴手，放過小女子我吧！」
「我偏不！」小梭淡定的將菜從臉上掃了下來。
「為什麼？」錦棠氣得快要吐血了。「你到底看上我們府裡哪點了？我立刻讓他們改還不行嗎？」
「喝點茶吧，生氣容易口渴。」小梭遞給錦棠一杯茶道。
「你，馬上給我出府去。否則我就，我就告訴我爹！」錦棠忽然吼了一句。
「那我就去告訴我爹！你以為只有你有爹嗎？」小梭回了一句。「拼爹誰不會！」
「你，你，你，哼！」錦棠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看著在廚房大發脾氣的錦棠和淡定的小梭，眾人彷彿看見了一對小夫婦正在鬧著彆扭。感覺很怪異，明明是身份懸殊的兩個人，為什麼讓人感覺出奇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