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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九零話 水落巨石出 文 / 蘭朱公子

    小白龍靜靜地聽著她這一席話,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

    興許,對這一直不安的女人來說,那些男人不過是些燃了一時半會兒的蠟燭,取之不盡,卻也是換了一根又一根。

    而自己真是她一盞青燈,久久不滅的青燈,為她照亮整個世間。可自己這青燈一日不在,她便覺身處黑暗之間,總須得那些蠟燭來維持她眼中一時的光亮。

    其實這沒甚麼值得唾罵的,男人不也是這樣麼?為何男人離開舊的,換了新的,是值得驕傲道來的事情,世人不加指責;但女人亦是如此作為,便成了人人口中蕩婦。正如這褚少娘這般,心裡興許是須得人憐憫的,卻反遭人唾棄,為天下所恥笑。

    這真沒甚麼值得唾棄的。只是自己為了演完這場戲,即使心頭大感無謂,但終究得站在世人的立場,對她加以指責,否則,也不能將她緊握在自己手上!

    從未發現自己虛偽到一種可怕的境界!

    小白龍冰冷的手撫摸著身後抱著自己的人的手,將「蕭白龍」這角色的情緒漸漸安撫下來。

    「你無須自責,是我未曾體諒你,惹得你害怕不安。」

    「蕭郎。」褚少娘惆悵化去,漸次演變成失而復得的欣喜,緊緊地抱著他:「我以性命起誓,將來只看你一人,隨你去往塞外大漠,過塞上牛羊的日子,再不做從前那個御夢侯夫人!只有褚少娘了。」

    蕭白龍轉身抱住她,細細回想著她這一句「塞上牛羊的日子」,腦海中卻浮現蕭慕理俊朗的面容,和柔然、爹爹、秋影奴等人的模樣。

    呃,塞上牛羊的日子麼?真不知那日子何時到來呢。

    司馬狂自聽蕭白龍之言,吃了五石散後,又以散發、吃寒食、熱酒的方式來散熱,傷寒的確是好了很多,整個人都是精氣十足,神明開朗。

    司馬狂本就年輕俊朗,吃了這五石散後更是神光煥發,體力比之從前,更是大好,雖對蕭白龍不怎喜歡,但對五石散這東西卻是深深地愛上了。

    這一日本打算去見御夢侯夫人,可聽聞蕭白龍回來,在侯夫人房中待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未曾出來,兼之竟陵失守,司馬狂大為惱怒,偏生又無法,全忘了蕭白龍以五石散救自己的功勞,對這蕭白龍更是惱火!

    司馬狂幾度去蕭白龍居所處,沒見得其人,估計他便是和御夢侯夫人一起,自己插不得嘴,如此一來,司馬狂與蕭白龍二人未曾有甚麼交鋒機會,可越是這般,司馬狂胸中有氣難出,對這蕭白龍愈加惱火了!

    ……

    長安乃西魏都城,幾朝歷史鉛華全數烙印在此。這充滿著滄桑亙古氣息的城池,也見證了幾多江山更替的心酸與曲折。

    氣宇森森的統帥府門裡門外立滿了府衛,守備嚴謹。宇護一路快馬加鞭,待至統帥府門前時,已是黃昏時分。

    宇護在管家的領路下,一路穿廊過道,進了統帥府的大堂,這才見到宇泰。

    這年過六旬的老頭兒精氣十足,只是一年前為自己那最小的「兒子」宇尋笙一劍斬斷了一條腿,如今也只能找太醫用了雕刻成人腿模樣的木頭接了下半截,且錦袍加身拖地,也掩蓋了他瘸腿的真相。

    宇護將前事一一說來,宇泰老眼精芒乍現:「袁錦棠啊袁錦棠,虧得老夫這般信任他。哎,你也是啊,竟陵為大,天下為大,你前去接援,怎可這般意氣用事,老夫這般重用你二人,真是有負於我!」

    「宇護知罪,但當時確實別無他法。袁錦棠逼我交出兵權,我只得給。」

    「給便給了,你當時就該讓他一回,當前先保住竟陵才是重中之重。至於你二人誰對誰錯,誰有理無理,回來長安,老夫自有定奪!」宇泰越說越氣。

    「袁錦棠好面子,打敗仗又不願為你馬首是瞻,是以才自盡。若沒那軍令狀,他還可帶兵回竟陵,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命兵皆在,何愁不能打勝仗?也不至於自盡,折煞我這一員大將!宇護呀,你怎可讓他立下軍令狀這等東西?立下軍令狀,分明是將你二人置於楚漢兩界!將來還如何奪取荊州?」

    宇護對袁錦棠之死,依舊毫無愧怍,只是見自己丟了竟陵,心有不甘,實誠回道:「統帥莫惱。其實,軍令狀不是我讓他立的,我也未曾想過要立這生死之書。」

    宇泰本以為是宇護不動腦子做事,對此頗有指責,但聽得他此話,不由一怔:「不是你立的?那是何人?」

    「統帥不知。先前從江陵押送三百面首到襄州換取《褚雲圖》之時,途徑葫蘆谷口遭遇鍾傳久和梁軍,幸虧一山野村夫從天而降,解了葫蘆谷口之圍。屬下見這人雖只是趕馬之人,但武藝高強,性子狂放無忌,心生惜才之意,便招攬了他在麾下。」

    「趕馬人?」宇泰眉峰一挑:「這軍令狀就是他讓立的?」

    「正是如此。」

    「這趕馬人,姓甚名誰?」

    「西涼蕭白龍!」

    「蕭白龍?」宇泰一生縱橫高堂,心思縝密,呢喃著這名字,心生懷疑,卻也沒有思路,追問道:「老夫看你素來不像做事不小心之人,怎會收納這一趕馬人?」

    「這人雖雙目失明,但武功極高,我等都沒看見他出招,他一劍便刺傷了鍾傳久,讓梁軍退兵。而且此人雖是山野村夫,偏生長相脫俗,氣質非凡,屬下一看便中意此人,是以兩番試探他,察覺到他不是細作,才讓他入了屬下麾下。」

    「原來是個瞎子……誒,一介山野村夫,一個趕馬之人,竟長相脫俗?瞎子……。蕭白龍……蕭白龍……蕭白龍!」宇泰不斷地重複著這名字,似是摸到了甚麼,眸光一亮:「不好!這蕭白龍,可是身量高挑,雙眼呈藍色?」

    「統帥怎知?」宇護琢磨道:「身量高挑麼?倒不至於,個子與司馬狂同等之高,不過雙眼瞳仁的確是藍色,就可惜是個瞎子!」

    「哎呀!一個女人,與司馬狂同等之高,那還不高?」宇泰猛地吆喝起來。

    「女人?」

    「老夫沒猜錯,這哪裡是西涼蕭白龍,分明是北公子小白龍!也只她能武功如此之高。她本乃柔然王妃,當初嫁到南梁,老夫便派人刺殺過她,不想她一瞎兒依然躲過一劫,後與秦淮王蕭慕理結為夫婦。哎呀,你真是該死啊!」

    宇泰眉頭緊皺:「她此次來,定是他夫妻二人之計策,想毀我大將,又不背負罵名地奪回竟陵!」

    「小白龍?」宇護哪裡沒聽過北公子小白龍的名號,可他畢竟沒見過本人,聞言也不由得驚住。

    「這小白龍定是派來的細作。你還不細細說來,你讓這蕭白龍都做了甚麼事情?」

    宇護細細一想,估計這蕭白龍的確是有些問題,當即將蕭白龍勸自己出兵接援袁錦棠、讓司馬狂吃五石散、還有立軍令狀等事情一一說來。也是這般,才想起渡襄江之時,本應重傷的鍾傳久突然出現一事,當時他還懷疑過這蕭白龍,但被蕭白龍替自己砍一箭之事而混淆過去。

    此時想來,鍾傳久沒死、袁錦棠死、竟陵失守,這些事情,好像都與這蕭白龍有關係!也怪說不得,她常常用長衣裹住喉結部分,受傷也不讓大夫看,原來是在隱瞞了。

    宇泰道:「這回咱們真是中計了!」

    「不好!」宇護忽而叫道。

    「你難不成還有甚麼事沒說?」

    「她女扮男裝,估計不只是為了竟陵?屬下愚昧,還將《九州褚雲圖》告之她了。」

    「甚麼?」

    「屬下不敢隱瞞,屬下本想找一些男人從侯夫人那裡拿到地圖,可她對所有男人不感興趣,唯獨對這女扮男裝的小白龍饒有趣味,兼之屬下當時信任蕭白龍,便讓她去取得侯夫人信任。」

    「那蕭白龍如何回話?」宇泰大驚。

    宇護記得當初自己要讓蕭白龍替自己拿地圖,可蕭白龍先行一步說出來,頓時驚醒:」她說一定會拿到手的,還讓屬下放心。依她當日之語,應當是曉得《褚雲圖》的。「

    「哼,老夫看她小白龍就是衝著《九州褚雲圖》來的!」宇泰氣的吹鬍子瞪眼:「她害死了袁錦棠,讓老夫丟了竟陵,今次又要利用褚少娘而拿到地圖啊!好一個小白龍哇!北公子!」

    宇護並非沒懷疑過小白龍,可卻因她替自己受了一箭,是以將所有懷疑都忘了,此次將所有事情細細一想,每一條都無不說明這小白龍其實真是個細作!

    「這蕭白龍與褚少娘關係如何?」

    「屬下亦是不知,但聽聞他二人好的很。屬下罪該萬死,誤用細作,還請統帥治罪!」

    「治甚麼罪哪?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眼下不讓小白龍替蕭慕理拿到《九州褚雲圖》才是明智之舉啊!」

    宇護猛地站起身來,「屬下這便回襄州,向侯夫人說明這蕭白龍乃女兒身。」

    宇泰瞪著他:「那你確定《九州褚雲圖》還在這褚少娘手上?確定褚少娘沒告訴小白龍地圖所在?」

    「啊?」

    「小白龍能位居四公子,將你們幾個大男人算計在手,哪裡是一般女人可比?老夫見過她,這女人機靈鬼怪的很,你此番回來長安,老夫猜測興許她有所警覺了,準備對《褚雲圖》下手。你若回去問她地圖是否到手,她拿到可以說沒拿,沒拿也能說成拿到了。」

    「更何況,那褚少娘被御夢侯傷了心,對我西魏本就無心,天知道她是否願將地圖交出來。即使你告訴她蕭白龍真實身份,倘使地圖已不在褚少娘之手,反而是打草驚蛇!」

    「那依統帥之言……」

    「眼下不知這地圖到底在何處,你甚麼都別做,先在這裡留著,切莫讓她起疑了。」

    「統帥打算如何?」

    宇泰舒展眉頭:「這事涉及那蕩婦,老夫不能自作主張,還得過問那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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