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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零六話 針鋒初射 文 / 蘭朱公子

    聽得那人衣袂晃動之音,而後畢恭畢敬說道:「淮王門下,養易見過王妃。」

    「當年在水榭時,便聽得淮王手下有一得意助手,早聞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晚輩之幸。」小白龍笑道,以晚輩之禮欠身作揖。

    養易抬頭將面前這女子一番審視打量,見得小白龍雙眼無神,道:「聽聞王妃在柔然遭到不測,果不其然,當真是可惜了。」

    「看得見與看不見,有何區別?上天既然讓我走偏這一條路,我也只得走。待走久了,興許繞的回來,無甚可惜,無甚遺憾,依舊能過的好這如水平淡的日子。」

    「聞說北公子生性瀟灑,如今看來,果不其然。」養易淡淡一笑,道:「不過,王妃自己是能瀟灑,可曾為秦淮王想過?」

    小白龍腦子機靈,哪裡聽不出這養易言下的不客氣,笑容緩緩收斂,故作迷茫:「恕晚輩不懂前輩言下之意,還請明示。」

    養易將小白龍左看右看,從她那神色間察覺到這女子的警惕,哪裡是不懂,分明是裝作不懂。

    可他也不打算拐彎抹角,轉身望向庭院中紛紛大雪,伸手出來,接住一片雪花,直說道:「王妃難不成不清楚秦淮王與您這一樁姻緣的始末?」

    小白龍凝神靜氣,聽他說來,卻已然察覺的出這養易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會是好話。

    「天下沒有免費午餐。我大梁雖軍多,可那兩萬梁軍亦不是無事可做,如今西魏、北齊隨時會南下,可算得四面楚歌。秦淮王想留下王妃,以您那名傳天下的名聲聰慧,豈不明白個中緣由?」

    「個中緣由?」小白龍笑道:「淮王願以兩萬梁軍,換一個小白龍,我願以一個自己換得柔然暫保平安,各得利益,有何不可呢?」

    養易冷笑道:「難不成,王妃認為在這場交易中,王爺贏了?大梁要的是和南沐月齊名的北公子,是讓漠北暫時穩定的約突鄰氏!婚書送往柔然之時,無人告之我南梁使者王妃雙眼之事!」

    養易凝視著她,若小白龍能看得見,此時定要為此人眼中的冷漠所震懾至骨軟,「換句話說,柔然是刻意隱瞞此事。因此王爺才下的這一筆注。可如今呢?」

    又看向一旁紛飛大雪,只覺這場雪的壽命殆盡。養易收斂笑意,沉聲說道:「王妃一族暫時安然無恙,而王爺娶了二人之妻,不但為世人議論,毀了一個秦淮王這等人物的男兒英名,而且,對南梁全無……」

    「不知先生口中說的議論之人是哪些人物?」小白龍不以為意,反問道。

    養易轉身看著這個即使失明,卻依舊不失傲然氣度的女子,心頭雖是喟歎,可卻不屈服,偏生又說不出誰人在議論,只得又話題深處繞,道:「王妃不用問哪些人物。不過,如今這番情況,王妃算不算是欺騙呢?對秦淮王的欺騙!」

    小白龍聞言心神一凜,卻聲色不動。

    是的,她何曾沒想過這個問題,待大婚之日想了整整一夜,是以才心頭打算去尋鬼醫郎君將眼睛看好,再回去柔然,那兩萬軍馬悉數歸還。這一次來去如風的婚姻,就當做自己一時意氣而為,再未造成什麼禍害之前,趕快收手,千萬別陷進去,和那人一起陷入無間地獄!

    她心頭雖是如此想的,可她此時到底是秦淮王妃,嘴上不會向養易這區區客卿卻不可一世的嘴臉而屈服。

    「這全是養先生一人之言,且不說是真是假。養易先生乃秦淮王門下客卿,掌管投靠南梁的南北兩朝武林人士,在秦淮王府可算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天下英豪之中也是數一數二之名人,可無論如何,仍舊是一介客卿!」

    小白龍衣袂一掃,冷聲道:「本宮乃皇上欽定親王妃,與秦淮王夫妻一體,先生在本宮面前說這些時,可曾掂量過?再者,今次您說的這些話,在本宮面前有無份量?」

    小白龍說的風輕雲淡,養易卻是渾然一驚,轉身看著這瞎兒。他無心其他,說這些話來只不過因小白龍一介女流惹得所有人唯她馬首是瞻,且將來會惹得許多麻煩,故而早些將這麻煩撇開的好。

    小白龍身量高挑,兼之此時她言語之間全無退縮之意,反倒是氣勢逼人,養易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她並非死纏爛打得理不饒人之輩,察覺到養易的猶疑,也不願與他再加糾纏,笑道:「天很冷了,先生早些回去休息罷。本宮先行一步。」說罷,便翩然離去。

    養易望著她離去,心頭是氣的說不出話來,可在這蠻橫的女人面前偏又甚麼都說不出來,只得氣惱離去。

    ……

    這才摸黑走了兩步,只聽雪月軒中庭院裡傳來一陣劍木交錯的聲音。

    小白龍駐足,凝神細細一聽,再靜心一會,唇角浮起一絲笑意,朗聲說道:「這漫天大雪的,王爺不在房中吟詩作畫,烤火暖身子,在這院子裡做些甚麼?」

    「你還當真喚我王爺了?」黑暗中,傳來蕭慕理的玩笑之言,卻是語帶嘲諷。

    小白龍微微一愣,先有不解:

    她是王妃,他是她丈夫,不叫他王爺,那叫做甚麼?但轉念一想,便頓覺清明,這廝果不其然並非真心和自己聯姻的,互相利用都捨得擺在檯面上來了,連「王爺」二字都捨不得讓她叫,非得這般涇渭分明,將二人身份分開的這般明顯。

    是跟自己擺明了?

    是了是了!不叫便不叫!自己也不過客套客套才這般稱呼,王爺前,王爺後。

    他一個中原南朝的王爺,跟自己一個邊塞女

    人有何關係呢?雖同為炎黃子孫,但柔然和南梁兩塊土地到底是平行的,這上頭長養的人,走著兩條未知前路,終究是要越走越遠了。

    他既然要楚漢分界這般清楚,她應了便是。反正自己早晚會離去,這秦淮王妃的稱呼到底是她不稀罕,也擔待不起的!

    小白龍正兀自走著神,隱隱察覺到那人他正向自己這邊緩步而來,她倒未曾退縮,只是乖乖地站在那處,等著那人向自己走來,心下只待這傢伙到底要做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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