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七五話 南朝蕭郎秦淮王(二) 文 / 蘭朱公子
三將軍跟著蕭建前行,想來各自在外鎮守多年,竟很久沒來過這王府了,竟然一時半刻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走,須得在蕭建帶領下才入得外府,見著大堂。
外府週遭竹林交錯,清流碧溪,如花侍女恭敬地立於一側,另一側束甲戰士一字排開,如蒼山古木般屹立不動。
再往裡走,只見一座素精緻的會客大堂呈現眼前,那屋舍由上等紅木雕欄而成,裡間雕花黃木,精美秀氣,足見主人之儒。
三人抬眼望去,只見大堂之中,左右分陳兩列數桌,共約十來人,雖年齡不一,但都是衣冠楚楚、玉面朱唇、姿容非凡、倜儻風流,如若仙人,正是投靠秦淮王之客卿。
南北朝自來沿襲魏晉名士風流,尤其是南朝江東。
自魏晉以來,投靠士大夫及官僚門第的幕僚客卿名士皆素愛對人物品評,從道德情操至人物外貌、品相舉止皆會議論,被德高望重之人標榜則會馳聲走譽,更甚者因這等風流品評而宏圖大展,為官從政前途無量的都有。
此見士族名流品評,可謂一言九鼎,大有可能左右人之前途。
兼之南方脂粉味與琴棋書畫之流素來濃郁,與各路官妓多打關照,上又有蕭綱、蕭繹這些風流皇帝作表率,上行下效,許多客卿名流出門前必先塗脂抹粉,將儀容修飾的無以加復,方才能出門。
在這等環境之下,魏晉南北朝的美男子可謂是過江之鯽,層出不窮,也才有了昔日「傅粉何郎」這等傳世美談。
此時眾人各自蹲坐地席之上,面前佳餚酒釀,水陸畢陳,一旁陽春白雪,清流韻,南朝風韻竟體現地淋漓盡致!在這等炎炎夏日中,竟也不覺酷暑難耐,反倒是氣精神凝,愜意地很。
正中央,竹簾半垂而下,一道若隱若現的黃影斜坐竹簾之後的地席上,隱隱約約看清了他俊容大概,正是那錦袍加身儀容非凡的秦淮王蕭慕理。
朱廣超、仲奇、仲源三人雖為南朝之人,但常年鎮守大梁各地,與這些客卿無甚關照,又素來在軍營之中,早已是沙場點兵之將相好漢,哪裡一下子見過這麼多美男子,此時抬頭一看,三個大好男兒皆是一愣,大有眼花繚亂之感。
可抬眼看那竹簾後的某人,三人頓時平靜下來:有什麼樣的主子,便有什麼樣的幕僚!
這王爺都這般注重儀容,其他人想要跟隨秦淮王圖一片大業,不把自己打扮地端端正正哪裡能行!
否則,稍微長的遜色了點,走出去說是秦淮王的門人,都丟了蕭慕理這廝的臉!
三將從「美色」中淡定下來,相繼脫下鞋履,走上地席,齊身向秦淮王跪身行禮:「末將,參見秦淮王!」
竹簾後,蕭慕理面含淺笑,沉吟半晌:「似乎……少了一個人呢。」
朱廣超抬首,恭敬回道:「回王爺,鍾將軍身在荊州,正……」
「鍾將軍奉本王之命伏兵荊州,以敵西魏之勢。」蕭慕理淡淡一笑,垂首向樽前倒一杯酒:「這個,本王知道。」
躬身跪在地上的三人同時一怔,面有尷尬,交會眼色,半晌後,朱廣超又道:「薛典估計又是病了,如今在徐州養病,方才不能來見王爺。」
「病了麼?」簾後,蕭慕理悠悠說道,沒有看那幾人,似乎說的話題壓根兒不值得提及:「本王的天花好了,那人的病卻越來越嚴重了。」
蕭慕理說的風輕雲淡,溫潤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波瀾,似乎真是他的病好了,那個人的兵卻越來越嚴重。
但這下面三人心頭卻比誰都清楚,秦淮王根本沒有天花,而那個人……有病,卻也不至於在這樣的時候不來拜見秦淮王!
真真是!每每來見秦淮王,薛典那廝總自不來,還須得讓他幾人圓場。
說來這薛典,真真是讓他們幾人頭大。梁國五將之一的大將,亦是天下公認的「最為神話的將軍」,作為南朝風韻中長出來的男兒,清姿容且不論,素愛穿一身月色衣袍,人稱月袍將軍!但卻是更比他們之中一個人,甚至是比這天下任何一個將軍都更為傳奇的將領。
如果真的需要找一個詞語來形容這位月袍將軍的話,估計是找不到了。
作為一名名震沙場,敵人聞風喪膽,並且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一國大將,月袍將軍薛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天地理無一不曉,甚至是沙場以外的江湖武林亦是威名赫赫,連同西魏北齊等國三番五次派人來說服他離開南梁,卻終是無用。
可此人,一、無貼身武器,二、不會半點兒武功,三、瘦弱多病,隨時可以被風吹到天涯,四、從不親自上馬帶兵,偏生有一對極度敏銳的耳朵,聽力是除了名的極好。
放眼沙場之列,任何一個小兵武力上都可以打敗其人,卻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言能打敗他的「徐州薛家軍」。
就是這麼一個人物,霸佔著梁國五將之一的位置,一雙手一個敵人都沒親自殺過,卻偏生他帶過的戰役,皆是以敵軍慘敗而收尾。
這個人,是西魏、北齊最為懼怕的一個南梁大將,也是秦淮王蕭慕理拿捏在手最好的一步棋子,但同時,也是他最拿捏不準的一步棋子!
是的,他蕭慕理都不能完全能握住的一個屬下!
蕭慕理手指微微一動,兩旁婢子當即過來將竹簾向上提起,露出他如冠玉般的面容來,「朱廣超。」
「屬下在。」
「這次,有勞將軍替本王送些奇珍藥物去往
徐州。」蕭慕理舉起酒樽,搖晃著裡面的酒液,極其優地嗅上一嗅。「薛將軍身子不好,還要替本王守邊境,對抗北齊來犯,自是不能損了月袍將軍的身子。」
「這……」朱廣超愣了愣,當即沉聲道:「是。」
「都起來罷,還不速速就坐。眾人都在等你三人呢。」蕭慕理淡然吩咐,幾人聞聲相繼起身。說罷,下方眾人一番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一時酒罷三巡,菜上五道,蕭慕理才向左方一年輕公子問去:「養先生,不知江陵那方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