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話 長歌誰知日欲暮(下) 文 / 蘭朱公子
「那所謂的青衣國已葬身地下百年,你母親瘋了,難不成你這個做兒子要跟著瘋,活生生地賠上自己一生的幸福不成?」小白龍聲音軟綿綿的,青陽頓覺到人世還有些許溫暖。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跳舞的,你有那樣一個母親,已經猜到你一定有個很不幸的孩提時代,心頭一定有很多秘密,不管是對待男人,還是女人,那樣的秘密都是難以啟齒的。」
「可是,無論怎樣難以啟齒,那都不足以讓你成為以推宮皇子的名義進北齊皇宮娶浮陽公主的借口。」
青陽舞焰苦苦搖頭,那眼中的嘲諷,似是不贊同小白龍所言。
「你所言有錯,無關青衣,無關母親,只關父親和我表哥那兩條我最在意的人命!這麼好的機會接近高洋,我……定要讓他生不如死!」
說的很柔和,很淡定,沒有一絲的殺氣。但小白龍依舊感覺到濃郁的寒意,四目相對,竟是無言的堅定:「你進宮是對是錯,我不知。但我知道,昧著良心娶浮陽公主一定是錯的。」
青陽舞焰站起身來,折斷一枝棗樹紙條,纖細的手指折斷樹枝時卻暗含著男人本有的剛勁。
「正是如此,不是麼?我連自己喜歡什麼都不知道,對於未來,我甚麼都不明瞭,這樣的我,不像自由自在的你,憑什麼去反抗?」
小白龍放下古琴站起身,拉過青陽舞焰的手,視線定格在那白皙滑嫩的手指,「跳舞的,不論以後,只說現在。你不喜歡女人,卻為報仇去娶一個不認識的公主,以一個遮掩著女人心的男人身體去欺騙另一個女人,這對那個公主也是不公平的。你會傷害無辜的她。」
「傷害麼?」青陽將樹枝扔在地上,淡淡看一眼,眼眸中是對萬物冷漠。「這世上的人遊走世間,都是在互相傷害。你傷我,我傷他,他傷她……而無辜的她和你,其實並無瓜葛,卻間接承受了你給的傷害。生存於世,難求公平!」
「可是……」
「若這世上萬事萬物都是那麼公平,我如今,也不會是這副模樣站在這裡和你說話了,」
「可是,面對你厭惡的臉,你也會很痛苦的。」小白龍語氣鬆軟了些。
「別無他法。我喜歡過男人,再試著和女人成親,經歷過這樣的磨難,不就知道自己喜歡甚麼了。」
「代價太大了。」小白龍魂不守舍,再次抬起頭來,青陽舞焰的人如沉醉在風中,飄渺的,如同根本就不存在。
那個人,外表時男時女,內裡時軟時剛,心情時好時壞,複雜地讓自己看不清他活在這世上的目的。
「小白龍,有的人生來便是承受世間所有的代價的。」
小白龍捋過鬢角的一絲長髮,輕聲道:「你本不是願意報仇的。」
「那是因為沒有那樣的機會!」青陽聲音有些顫抖,顫抖地把握不了自己的情緒。
「以我之性,連盟主都不要,更不必說皇宮那樣囚禁人的地方,只是母親給我選擇的第二條路,讓我看到了為那兩個人報仇的光明。我要做的,不是為復辟那樣一個虛無縹緲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青衣羌國,我要的……。是高洋償還我父親元邵和表哥的命!血債血償,高洋!。」
「所以,這便是你答應你母親的原因?」小白龍嘴角浮起一絲無力的笑容,沉重地低下頭,卻再難抬起來。
「青陽,你……。根本不會在這一場被你自認為是復仇,但實則是被你母親擺佈的戰役中得到任何快樂,反而,得到所有人對你的遺棄。」
青陽嘴角揚起一絲冷笑:「我不認識那個甚麼浮陽公主,傷害她,與我何干呢?」眉峰一挑,聲音中寒意畢露:「至於她,雖為母親,但傷害了我那麼多年,我還她一次……。又何妨。」
青陽舞焰長吁一歎,轉身看向小白龍,伸出細長的手指輕撥著她烏雲青絲,。
「那麼……。南邊那傢伙呢?」小白龍凝視著青陽,想從他口中得到最真實的回答。那樣的喜歡,就只是世間的隨意輕彈麼?
「他啊……。」青陽恬然一笑:「你知道麼?正如世間女子對未來心上人的幻想,我也幻想過未來要一個完美到沒有瑕疵的男子共我一生相伴。」
「難不成,他在江湖的儒名氣便是你喜歡他的根據?」
青陽粲然一笑,竟是讓世間繁華都為之淒然:「我曾以為是這樣。可後來,我發現不是他對男子無情;而是,他雖為我幻想一樣,卻少了一樣我所想的東西,少了一樣我看不出來但卻能隱隱感覺出來的東西,而這一樣,卻是那麼地重要。」
青陽說的很隱晦,但小白龍還是能聽懂青陽的話,因為她也和青陽一樣,知道沐月沒有的那一樣東西是甚麼,所以也才會與那人一直保持著那樣尷尬卻又曖昧的關係。
「何止他沐月。青陽,你曾以為這樣重要的東西只有女人沒有,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世人都沒有。」
小白龍一聲長歎,目光儘是落寞:「這世間沒有幾人能拋卻紛紛擾擾,能單純地不在這世間勾心鬥角活下去,正如你自己很想世人簡單,但你自己卻想著復仇,想著你母親的壓迫;想讓沐月簡單,但他做的事,他效忠的人,注定他不簡單;而我……。呵呵。」
「青陽,你真是揉搓著過去的回憶,來計較現實的瑕疵。」
青陽舞焰心頭一陣緊,但面上卻平淡如水:「我如今看清了。無論世人如何,你……會讓我看到光亮的罷。」受不起這樣的稱讚,小白龍心頭泛起陣陣心酸。
/>
「小白龍,你是我長這麼大,第一個見過了很喜歡的女子,雖然不知道這種喜歡,能否說明我這個『妖人』對這世間女人還殘留著某種自然的本該有的喜愛,但我知道,第一眼看到你,你總是和那些女人不一樣的,即使是雲姑娘那樣的好女子,我心底都對她持有著對世間所有女人一樣的某種偏想。」
小白龍不語,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那把刻著栩栩如生的龍的古琴之上。
青陽起身,向遠處走去,聲音輕柔如風,虛幻如風,飄渺如風:「這把七弦古琴曾是我那皇帝表哥親手交與我的,他曾望我能以它奏出這世間最美的曲子,可如今的我,已是難奏了,也不配奏了,就贈與你了。」
「這等珍貴之物,乃無價之寶。既是至親所贈,又何以贈我?」小白龍抬起目光,靜靜地目送著那遠去的背影。
「謝謝你……謝謝你的與世無爭,超然世外,讓我對這世間還存留著最後一絲念想。以此為報答。」
「是麼?」不知從何而來的苦澀,染上小白龍白生生的臉蛋。
「今生得友如你,青陽夫復何求。」
青陽漸行漸遠,小白龍嘴角浮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冷笑和嘲諷,但目光卻從那人身上落在面前棗樹的葉子,聲音輕比鳥鳴。
「我也想啊。可在這亂世遊走,應該做不了一輩子的與世無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