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話 洛水共長天一色 文 / 蘭朱公子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發,搜索你就知道了。
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
簫鼓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情多。
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蒼茫忙的洛水河流上,女子清細的歌聲繚繞,從河中的船上飄至四方,蕩至天邊。
瑤琴清淡的不食人間煙火的調子伴著歌聲一同起伏跌宕在黃昏的江面上,同時合奏卻顯得異常孤寂與冷清,隱隱帶著一絲悲涼。
「死龍,為何選取這一首《秋風辭》?在這樣的深秋季節唱起來,不覺得悲涼麼?」
「南邊的,你彈這調子,你就不覺悲涼麼?」故意把反問的調子揚的高高的,似乎要將男子溫潤的聲音壓過去不可。
小白龍身子斜躺在甲板上,寬大的白衫隨著洛水載船的起伏而搖晃,不時在河風中飄飄揚揚,來回飛舞,如同鐫刻在夕陽畫卷之中的人兒。
「我不過容情於景罷了。」
沐月手指輕輕地劃過瑤琴,憐惜那琴,如同憐惜佳人:「江天一色,洛水之上,彈這曲子並無不可。」
話音剛落,船上兩人各自沉靜,一個抬頭望天,一個俯首凝琴,但面容都是淡然的。
許久,小白龍虛幻的藍眸才慢慢落於端坐在瑤琴旁邊的南沐月身上。「同樣秋風蕭颯,鴻雁南歸。四百年前,漢武帝劉徹正如我們這般,乘坐樓船泛舟河上,感慨萬千,寫下這千古絕調《秋風辭》。感歎一番樂極生悲,人生易老,歲月流逝。呵,我們這些後人……」
小白龍撫手撩開眼前的髮絲,淡淡說道:「同景之下,唱唱也並無不可。」
沐月抬首看一眼毫無規矩躺在甲板上的小白龍,搖頭道:「我們還年輕,何必想這些年華滄桑的感慨呢。」
小白龍聞言,再看一眼還在調弦的沐月,只見其風神灑落,似是飄然於塵俗之外的人。即使她從未親口承認那個人的氣質風華,但在心底,她卻早早地就認同了。
否則……
小白龍閉上眼,搖搖頭,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感覺自己清醒了,順便翹著二郎腿,目光隨即望向天空黃雲,白臉爽朗一笑,雙眸卻泛著落寞淒涼之色。
「南邊的,漢武帝是個能幹的皇帝,寫了這《秋風辭》;高祖劉邦一統天下後也高唱《大風歌》,若說我要迷信一回,那便是,有能的帝王將相都該來寫寫『風』,呵呵,風一樣的人,自能成就一番霸業。你呀,不但武功絕世,采也是斐然,要不,趁著現在船上初春之風飛過,你也來寫寫,說不定將來也成了和他們一樣的……」
小白龍這話剛一說完,只聽得一聲琴弦斷裂吭吭之音從旁傳來,而後,週遭蔓延的是一片怪異的寂靜沉默。
小白龍看向沐月,發現沐月正用著莫明的眼光打量著自己,「死龍,你這話說給七皇子蕭繹還好,說給宇泰也罷,又或是說給高洋,都行。可你偏偏說給我這一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可是浪費了。」
「浪費了?呵呵。」小白龍坐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洛水上,「天知道是不是浪費了。」
小白龍起身向船艙裡走去,忽而想起來什麼,側頭掃一眼身後的黃影,「其實……人有野心沒甚麼不好的,不好的是……有野心卻拚命地隱藏。」
沐月像是沒聽到小白龍的話一般繼續挑弄著琴弦,只是這般調適著,目光卻絲毫沒有落在琴弦上,而是在波光粼粼的洛水之上。
白雲蒼狗,歲月蹉跎,十年時光匆匆而去。
曾幾何時,也是在那樣一片波光粼粼的水上,也是在那一艘輕搖的船上,年少的自己,偶然邂逅那同樣年少的女子,竟是永生難忘的相遇。
黃衫依舊的年輕男子,手把折扇盪舟太湖之上。如魚搖曳的小船在船家的搖擺之下向迎面駛來。
船頭上那紅衣翩躚的女子,身姿林立在鮮紅如血的紅傘之下,巧笑嫣然於吹皺池水的春風之中,明眸皓齒,更為那一張傾國容顏增添絕世風姿。
只是……那樣的相遇,八年的相守,本是天作的姻緣,竟被自己給活活斬斷了姻緣。
後悔麼?後悔麼?
不,不。
他這一生,不能有任何弱點,不能有任何羈絆,他要別人不能企及的那一種完美之人。
他這一生的目標只有一個!終點,只有一個!即使有弱點,也只能讓那最高的位置成為自己的致命!
為了那樣的終點,該捨的必須捨,該丟的必須丟!
一個她,失之,無妨。
劉徹?劉邦?
歸於黃土上百年的人,他們算什麼!
驀然醒悟過來,視線終是落在洛水之上,記憶中的太湖早已消逝。沒有任何人能察覺到他眼中那一絲肯定與決絕!
是的,即使再選擇一次,他還是會堅持自己的!
天幕由陰冷逐漸變暗,再由暗逐漸變亮,大船也在一夜的折騰下漸漸靠近洛陽城,待小白龍、沐月、蕭建、雲秋蕎四人下船已接近午時十分,正是要吃飯的時間。
洛陽城街上人來人往,叫賣的
、買東西的、閒逛的,吵鬧的,一如既往地繁華。
雲秋蕎一直在黎州長大,從未出過遠門,這一次跟著沐月和小白龍可算是游離了大江南北,不過她第一次來洛陽,還是覺得這裡才是自己見過的最為繁華的城市了,因而剛一登陸便四處張望,一臉的好奇。
「南邊的,我們上一次來洛陽,還是幾年前,那次你在洛神樓請我吃鯉魚躍龍門和燕菜,禮尚往來,今日我也請你一回。」
小白龍拉住雲秋蕎和蕭建,頗是自豪地說道:「雲兒,蕭建,你們倆可算是有福氣,讓我請你們哦。」
蕭建話少,只是含笑示意。
雲秋蕎卻喜笑顏開,問道:「真的?小白龍請的東西我很想見識見識呢。」
沐月敲打著缺月扇,目光流連四處:「說不定吃完了,某個人就叫嚷著沒錢,說要先行一步,留下我們幾個作為賒賬的工具。」
沐月這話一說,雲秋蕎和蕭建頓時沒了方纔的欣喜,因為他們知道沐公子說的是誰。
這一路上吃喝睡的錢,幾乎全是沐月付的,小白龍幾乎是身無分,幾次買東西還差點被人當小偷和吃霸王餐的人給逮住。沐月不給錢,這小白龍只得扮回她的小乞丐去酒樓的廚房裡偷吃的。
如此一來,雲秋蕎對這沐月與小白龍那種異樣的微妙關係說不清道不明,但一聽沐月說小白龍曾經在他的水榭蹭過幾年的飯,頓時也就明瞭了。
四人各懷所思,但最終還是上了洛水旁挺拔高聳的洛神樓。畢竟人這一生,吃飯才是頭等大事。
洛神樓,在洛陽是人盡皆知,不過來歷也是有些傳說。
曹丕取得皇位,對曹植與妻子甄宓的愛情頗為嫉妒,逼曹植七步吟詩,貶出京城,並暗殺了甄宓,也有人說甄宓投入了洛水。
曹植空遺滿腔悲憤,對水悲吟《洛神賦》,並且在洛河旁修建了洛神樓,年年觀望洛水,只是傳說流到最後,讓這樓便成了酒樓。
但傳說總歸傳說,誰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也許只是後來的商人為了招攬生意才編纂的這個傳說。
不過,無論甚麼傳說,也不影響小白龍四人吃飯的熱情。
「客官,請進,樓上……」
本以為是迎來貴客,可店小二滿臉熱情的招呼在看到那一身白衣,青絲飛揚的白衣女子時,雙足卡在門口竟不敢邁出來,不僅如此,還像見到鬼怪一般練練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