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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2章 離別在即 文 / 一個小瓶蓋

    「回去嗎?」蘇慧娘問的輕描淡寫。

    「回!」王七郎答的同樣輕描淡寫。

    蘇慧娘輕歎了口氣:「你生身父母都已過世,現在府裡當家的是另外一個女人,此去對你未必是福。」她是從大宅門裡出來的,那些個彎彎繞繞又怎麼會不知道。整整十年間都不曾過來尋找。為何現在生父過世了,她一個繼母才派人過來接,其中的貓膩,蘇慧娘便是不知道詳情,卻也能猜測個七七八八。

    王七郎聽了微一沉默,忽而問了一個牛馬不相干的問題:「慧姐姐,你說人怎麼樣才能出人投地呢?」

    蘇慧娘一愣。

    不待他回答,王七郎卻接著說道:「這世上一共分了兩種人,一種是生來就有父輩余陰的,他們喝的是金銀水,住的是錦繡窩,生來就高人一等。還有一種就是平民百姓。他們若是想要出人頭地,無非就是兩條路,一條科舉,一條去軍隊,用戰功來拼。慧姐姐,小七雖然總是嘲笑文哥兒,但卻是知道自己是達不到他那樣的,科舉對我來說是不通的。至於從軍,那倒是條路,可現下的大瑞不是前些年了,沒有仗打,自然攢不到什麼軍功。」蘇慧娘聽到這裡不由暗自感歎一聲,到底從什麼時候起,這孩子開始考慮起這些了呢,明明才只有十歲而已啊。

    「慧姐姐,我不甘心一輩子都碌碌無為,我要變強,獲取更高的地位,只有這樣別人才不敢欺負我。」只有這樣我才能保護好你。王七郎抿著嘴唇,美麗的臉上是濃濃的倔強。

    此時此刻,蘇慧娘又能說些什麼呢。不讓他回去。且不說那一男一女能不能同意,便是從實際出發,一個偏遠農村的泥娃娃和侯爺府的小公子,是個人都知道該怎樣選擇,而且那畢竟是他真正的家啊,那面有他真正的血緣親人,蘇慧娘又怎麼能說出阻止的話來,所有的思緒盡數化作一聲長歎,她眉羽之間憂色更重。

    永平侯府的兩人急著回去覆命,第二天一早,竟是再次登門。

    王七郎與他們過去說了,定下三日之後啟程回京,刑媽媽雖然急切,可王七郎態度堅決,想著他可能是心有不捨,此去萬里,相見無期,便耐著心思,應了。三日之中,王七郎幾乎時時膩在蘇慧娘身邊,有時候也會眼都不眨的看著她,似乎想要把她此時的樣子,永永遠遠地記在心裡。蘇慧娘心裡也是難受的厲害,便任他纏著。

    時間飛快,轉眼間就是起程的那一天。天色剛蒙的時候,蘇慧娘就起身了,揉了下有些紅腫的眼睛,穿好衣裳,走到灶間,洗漱過後,便開始置弄早飯。她做的是煎餃,辣椒肉的,王七郎最愛吃的食物之一。這邊剛燒上了火,那邊的林氏也走了出來,她臉色有些憔悴,可以看出也是一夜沒睡的。這也難怪,王七郎來蘇家也有整三年了,他雖然不是個招人喜歡的性子,但是時間長了,林氏心裡也是喜歡幾分的,早拿他當自家子侄了,這冷不丁的要走了,自然是不捨的。

    「慧娘啊,你也別太傷心了。」林氏走到女兒旁邊輕聲勸道:「以後說不准還有見面的時候呢。」

    蘇慧娘便輕笑著說道:「看娘說的,我傷心什麼啊,七郎能夠找到親人,這是天大的好事,我高興來不及呢!」

    「是啊,這也是七郎命好啊,前些年兵荒馬亂的,一家親人,有時候就都被衝散了,如今能夠找回來那是多不容易的事兒啊,正該高興呢!」雖然看出了女兒的言不由衷,可是林氏還是哄勸著說道,她是農村婦人,弄不明白那個什麼侯爺,是個多大的官,只以為王七郎這下終於能夠與親人團聚了。

    不肖片刻早飯做好了,王七郎領著小黑走了進來,自打小黑長大後,蘇慧娘原本是不允許它在進屋的,可今天卻什麼都沒說,一家人,圍著飯桌吃了,氣氛有些沉默,便是狗兒也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蹲在屋角,無精打采的聳拉著耳朵。

    林氏也知道刑媽媽等人一會兒就是要來接的,便自動的去灶間刷碗,把空間留給了她二人。蘇慧娘看著前面的小孩兒,而後轉過身,從坑櫃中拿出一個大包裹。

    「這裡面有四件我新做的衣裳,還有兩件內衣,那侯府想來是不缺少這些的,但我想你許是穿慣了我做的,便多帶了些。還有這兩個盒子裡裝的是油茶面,五仁酥餅,花生糖,你留著路上吃………」蘇慧娘低著頭,一遍又一遍的囑咐了許多話,在王七郎漸漸變紅的雙眼中,遞給了他幾張大小不一的銀票:「這是一千兩銀子,整張那些你要收好,貼身藏著別讓人發現,那些小額的就放在袖子裡到了京城就想法子變成現錢,侯府水深,便是下人中也有刁奴,有銀子在旁,總能多些辦法。」

    「慧姐姐……」王七郎一雙眼睛,變了個通紅,對著蘇慧娘輕聲叫道。

    蘇慧娘卻像是沒聽到的一樣,低著頭,繼續說道:「到了侯府,一定要把性子改了,再不能橫衝直撞了,對待府裡面的長輩要孝順和善,要讓她們喜歡你,這樣才能有好日子過,要記得,無論你以後想要做什麼,成就一番什麼樣的事業,現在都還只是個沒成年的小孩子,把牙齒、翅膀什麼的都收起來,哪怕是裝的,也要忍耐住。」

    滴答滴答,一滴滴眼淚再也受不住,無論她想要怎麼控制自己的情緒,到最後還是哭了出來。

    「慧姐姐,你別哭,別哭啊!」王七郎臉上顯出焦急,語無倫次地說道:「都是小七不好,你、你打我幾下,出出氣……或者踹我幾腳。小七隻求慧姐姐不要哭了。」蘇慧娘聽了反而更是想哭,便是此時,這死孩子都沒說不去京城,留在這裡的話,可見是心意堅決的了。枉他平日裡粘自己黏的那樣緊,好像離了就不能活似的,可現在……一種微妙的,類似被拋棄或者是被背叛地感覺從心裡面升起,蘇慧娘哭著著指責道:「小沒良心的,說走就走,嗚嗚……白養你三年了。」

    從一個乾癟枯柴,養成一個白嫩娃娃,她花了多少心血啊,如今卻這樣白白便宜了別人,蘇慧娘心裡焉能好受,本來對於王七郎,她就是半當弟弟半當兒子來養的,現在「兒子」要去當別人家的孩子了,她能高興嗎?

    王七郎那是個多伶俐的人啊,聽了蘇慧娘的話,那裡面的意思,立刻就領會了七七八八,只見他噗嗤一笑,白了她一眼,而後說道:「慧姐姐這是想到哪去了,咱們又不是再也見不了面了,等我到京城落腳了以後,立即就派人過來把你接過去。」

    蘇慧娘哪裡會把他的話當真,就算他自己有這個心,可是別人未必肯答應啊。不過這樣一哭,蘇慧娘的情緒總算是緩過來了,看著王七郎又擔心,又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的樣子,蘇慧娘暗道了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過嘴上卻說:「那我可等著呢,你要是就這麼跑了,我就天天在背地裡罵你沒良心,讓你一雙耳朵天天發燒。」姐弟兩個又戀戀不捨的說了會兒話,外面就傳來了刑媽媽的叫人聲,分別的時候終於是來了。

    「可不能就這麼走了啊!」一個人影突然竄到院子中,張牙舞爪的做出副指責樣,呼天搶地的叫道:「老娘辛辛苦苦的把那這小兔、孩子,養成這麼大,平日裡當心肝寶貝似的疼著,你們說帶走就帶走,天底下就沒有這個理。」

    那披頭散髮,撒潑打滾的不是皮氏又是誰。

    「就是,把七郎養這麼大,俺們容易嗎?要不是俺兩在門口悄悄堵著,你們是不是就要這麼溜了?」跟在皮氏身後,田氏也叫囂似的指責道。說的,好像是他們做了什麼不能見光的事,急著要跑似的,刑媽媽一張臉霎時就不好了。她是夫人從娘家帶來的,便是在永平侯府裡,也有幾分臉面,何曾被人這麼撒潑似的叫罵過,更何況,叫罵的人,還是兩個山野愚婦。

    一抹冷笑自唇角便湧現,刑媽媽不鹹不淡地問道:「你們想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皮氏露出一副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樣子,直接撕破了面皮,要求道:「王七郎是我們家養大的,沒有我們他早就不知道死哪裡去了,這麼大的恩情,他爹娘總不能不報吧,就,嗯,一千兩銀子,少一個子,人你都別想帶走。」

    這些天來,刑媽媽早就把王七郎這些年來的生活情況,打聽的一清二楚了,那王家的幾人是什麼性子通過村民們的口中,她也知道了個七七八八,而且最關鍵的是王七郎的態度,從見面的第一天,他就對這個所謂的「養母」表現出了冷漠與厭煩,刑媽媽又怎麼可能看不到。

    既然如此,那就根本不需客氣了,刑媽媽笑著叫了聲:「燕四爺,交給您了。」

    那燕四咧了咧一張大嘴:「好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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