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壹佰零三回 敢問真心(2) 文 / 米婭舒
「在虛假裡掙扎,真的能讓你舒心一些?」雷琿斜睨了岳素夙一眼,瞧見她泫泣欲滴的表情,心裡多少動了一點惻隱之心,語氣柔和了不少,「不要再說爺如何。爺那麼做爺樂意,但你不行,你一直企圖強求些什麼。而且……未必那女人就會和別人跑了,爺不會輕易放棄的。」
這回該是岳素夙哭笑不得了,她不懂雷琿的執著在於什麼,也不知道他的自信來自於哪裡,但是看著他那張桀驁不馴還帶著傲然的面容,她黯然心傷,卻不得不感歎對於他的堅持,她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往前走,走向那另外一個女子。
「你怎知我不樂意,我也一定會堅持,等到你……」岳素夙堅定的話語不只是跟雷琿表示自己的立場,更是提醒自己,這是她的追求,和未來的方向。
雷琿猛地深呼吸一口氣,有些憋氣地看著岳素夙固執的表情,忽然覺得這一段話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整個一對牛彈琴!殊不知,他自己其實也是一頭牛,對於某人而言。
雷琿和岳素夙一段不愉快的雞同鴨講就快落下帷幕,另一邊的三人組還在談話中。
「或許這次你提出要單獨談一談,不是只為了講一些無足輕重的話吧?」冉傾城抬起手指無意識地轉動著披散在胸前的青絲,語氣略微陰陽怪氣。
「對於你們來說或許會是無足輕重的,但是對我來說,重如泰山。」寂塵風苦笑了一聲,只當沒有聽出冉傾城話語中的諷刺之意,「我其實很開心你們能夠脫離泠溪宮,認了李掌門,恭喜你們。」
寂塵風也許以前真的是太過一根筋,甚至有時可以用糊塗無腦來形容,但是他本性也不壞,也沒有做過什麼大奸大惡的事情,對於冉傾城和冉傾心,其實更多的是一而再地放她們一馬,如今他的語氣誠懇,冉傾城和冉傾心也沒覺得什麼不妥。
「也是,反正你還是維護著你的正道,是嗎?」冉傾城雖然心裡有些接受寂塵風的示好,可是嘴上依舊得理不饒人。
「傾城,你還是這樣喜歡咄咄逼人。其實我已經看清了……正道中有敗類,而被我們稱為邪教的地方,也有例外,比如你們。」寂塵風的語氣很真誠,表情很認真。
這次寂塵風絕對是領略了一些奇葩的存在。
就是在上一次去虛無山脈尋寶的一趟旅程,讓他知道了很多的人其實只是表面上的謙和和恭敬,其實是恨不得讓你死。當初他們天地七英等人遇到的狀況比冉傾城他們好不了多少,也是大批的獸群圍攻,後面來不知為何遇上了山崩,許多的武林俠士都在生死存亡之刻將除了生死之外的任何東西都拋之腦後,比如假恭維。
甚至還有一個清瘦男子在山崩的那一刻,居然手一抓將絲毫沒防備的他拎到了自己面前,來抵擋滾石和猛獸。好在當初史月仙離寂塵風近,甩開飄漪鞭就一鞭子將那滾石和猛獸打碎、逼退!
就是這樣,寂塵風才能逃過致命的一劫,同時,他也的確是認清了所謂陣營之中的敗類……和閃光者,在那一剎那,他握著手中的歸途,望見人生岔路口,一條充滿荊棘的路展現在他的面前,而不是以前那種風平浪靜的道路,讓他瞭解到了自己也許這才走上宿命真正的歸途。
寂塵風坦誠的話語反而讓冉傾城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該是作何反應,倒是冉傾心從寂塵風那看似陷入回憶的表情,猜測到了一個大概,也沒有多想什麼,只覺他從前被保護好的情狀恐怕是該被打破,他要看清楚這世間真正存在的醜惡了。
說起來,以前的寂塵風雖是武林中人人稱讚的少年俠士,其實只不過是因為他的身份——武林盟主義子,還有他的確過人一籌的武藝,讓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捧上了天,從未真正的接觸過什麼江湖險惡,如今也是一個時機了,他不該活在自己美好的臆想之中,也不能一直被岳嶺峰保護,很快地,他會發現世間百態。
「想開了就好……其實寂塵風,我以前對你說的那些話,並非是一定要和你劃清界限,只是你的內心渾濁,不懂人情世故,一味執著,因此我才想用最為犀利的言辭將你推出去……」冉傾心長歎一口氣,忽然露出柔和的笑容,為她天仙般的容貌增添了不少的生氣,「很高興你想清楚了。」
「你說得對,當初找你還是想要為自己的無知脫罪,後來回去細想,才知道真的是自己的愚昧,讓事態發展成這樣……我就連後悔的資格都沒有。」寂塵風望著冉傾心舒展的笑顏,心裡的石頭也落下了一半,豁然開朗,側首去看那表情還有些迷茫的冉傾城,「傾城,我知道你有疑惑,而我也還有話要對你們說,請聽我說完。」
冉傾城並不遲鈍,從冉傾心和寂塵風的談話中就知道,他們兩人是有著她不清楚的交流的,既然冉傾心也不反駁,那她繼續聽下去又有何不可?
她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第一次見到的,是你,傾城。我依舊記得當初那個朝著我明媚一笑的艷麗少女,似驕陽似烈火。老實說,我很生氣你二話不說要殺徐少坤……但是我很慶幸我當初的無知,因為若是我知曉徐少坤是如何的人,也許就不會阻止你,也不會再認識你了……還記得你笑意盈盈對我說,眼見未必為實,還說我目光狹隘,當時我就記住你了:一身紅衣耀眼,名叫傾城的姑娘。」
「第二次,我見到的其實是傾心,但是……不知道為何當時的我居然絲毫沒有察覺,只覺得話語都談得起來、對的上,那就是傾城了,甚至從未想過還有另一個『她』。」寂塵風低低苦笑,清俊的容顏一如冉傾城和冉傾心初見他時那樣帶著一絲憨氣,沒有勾心鬥角的心眼和算計,只有發自心底的單純,「但是一個白衣勝雪,一個紅衣似火,時間一長還是能夠察覺出一絲不對勁的,可惜,我卻從心底否認了這樣一個答案,甚至是到了真的心動不可抑制的時候,才發現自己
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這樣的我很可悲吧?我自己都沒辦法說服自己……去原諒那樣一個自己。」
好像這是第一次聽寂塵風那麼認真的獨白著自己內心的想法,冉傾城和冉傾心都暗覺心驚。若是換做以前他可以那麼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內心,那麼她們兩人是否還會繼續和他糾纏,導致更加讓人無法接受的結果?
只是這些都是如果……人生沒必要去想一些已經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了,不是嗎?一切都過去了,他的認清並不能挽救回什麼,但是卻可以讓她們再度真正敞開心扉接受他,作為朋友。
事實上他們現在的確是在進行著作為知己、朋友的談話,可是這些話斷斷續續停在別人的耳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比如宇羿和司寇維。
他們站立的位置離三人談話的地方並不是很遠,因此只要有心去聽的話,還是能夠聽到一些企圖知道的東西,儘管寂塵風的字裡行間透露出的是一種極為純淨的欣賞之意,不帶任何的艷詞麗句,然而在宇羿和司寇維耳中聽來,就不是那麼一番滋味了,特別是這兩個男人在大敵當前的情況下十分能夠淡定迎敵,卻在此刻,心緒一刻間不能安寧。
於是對視一眼後,兩人還是決定,這個時候他們要出馬去打斷他們之間惺惺相惜的那種情感,以免讓自己陷入深坑。
「世間萬事躲不過一個悔,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此刻站在這裡,訴說自己的悔意,是否已經為時已晚?」宇羿慢慢踱步而來,舉手投足間還是消散不去的貴氣和優,和煦卻又帶著犀利的微笑直直射向寂塵風,就好似是在嘲諷一般,可惜他做出來,卻又讓人感覺不出不善之意。
寂塵風移開視線,看著走近的宇羿和司寇維,輕輕扯起嘴角,苦笑:「自然,其實我並不是真的要人多麼理解我現在的悔意。我知道,心裡不管如何想,光是口說,無憑無據也不能使人信服。此次我的目的是想要告訴諸位,我寂塵風不會再像以前那般愚昧無知,我的懺悔,會在日後慢慢地回報給大家……以朋友的身份。」
「塵風……可以這麼喚你嗎?很高興你能看清那些是非恩怨,也很慶幸你願意去為以前造成的傷害做補救,可是我也不得不提醒你。都說是時過境遷了的舊事,或許許多的心思也早就變遷……」司寇維陽光謙遜的笑容俊朗,話語也接的十分巧妙,與宇羿並肩,徐步走來,「你的一些行為,也許不是傾心她們想要接受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寂塵風淡淡應著,表面上雲淡風輕,清俊的容顏一成不變,了然透徹的模樣,眼神卻是禁不住黯淡了三分,若有所思地掃過冉傾城和宇羿、冉傾城和司寇維,忽然覺得面前的這兩對才子佳人真是該死的登對和礙眼,不想再繼續徒惹心傷,扭開臉去,他飛快地說道,「所以我不求什麼,只希望你們能以朋友的身份接納我……如此,我相信這是對我最好的結局,對你們而言……大概也是吧。」
寂塵風說完,不等那四人再開口說什麼,轉身就離去,然而走到一半卻是又再次頓足,霍然回身,他的笑容苦澀:「我祝福你們。」
親手推開的幸福,沒有機會再去強求了吧……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