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5.不辱使命（1） 文 / 絕雲生
黑暗
永恆的黑暗
沉冗而代表了永恆的黑暗。
好似被光明天地所遺棄，落入無盡的黑暗中，絕雲的意識在感覺到眼前一陣血光閃過後，再次復甦就看到了眼前那一望無際的黑暗，永恆的黑暗彷彿除了唯一的黑色之外再不可能存在其他任何色彩。
「轟···」就在絕雲迷茫、無可奈何、不知所措之際，這片永恆的黑暗中一道血色雷霆突兀地降下，那好似yu開天闢地的血光一出現就使得整片黑暗大亂，無數黑色光影分崩離析，轉瞬間便是化作最本源的混沌色散去。周圍的天地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然而絕雲卻好像看不到一般，什麼感覺也沒，什麼行動也不做，就是呆呆地看著這片黑暗時空與從天而降的血光激烈碰撞，血光來自何處無從得知，它的出現就好似外面的天地為何有風雨雷電一般，完全沒有理由卻又是自然而然的出現、存在。
毀滅的黑色不斷將落下的血色雷霆抵消，而血色雷霆的出現也好像只是為了擾亂，當漣漪已起，它的使命也到了末途，同歸於儘是它的宿命亦是它最後的榮耀。雙方激烈的交叉已是將這片黑暗時空拖入了崩潰的邊緣，但就是這種情況，身處其中的絕雲卻沒有受到絲毫的傷害，一道道恐怖的不規則黑暗裂痕散發著陣陣吞噬一切的貪婪慾望，就連那永恆的黑色也是逃脫不了裂痕的吞噬之力，不管再怎麼掙扎，扭曲到極致的黑色光影到最後還是被拖入到裂縫中，只留下一小片迷濛的混沌取代之前的黑色。然而這般恐怖、可怕的裂縫出現在絕雲身後卻沒有給他帶去任何的傷害，而他也好像沒感覺似的站在原處，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後多了一個恐怖的存在。
閃耀的血光在盡情肆虐過黑暗後，似是察覺到了它那永遠不可能被屈服的意志，無盡的黑色前赴後繼仿若聽話的無情木偶，又好似甘願為家人奉獻一切的戰士，前一刻剛消失的黑暗僅在片刻過後就被新生成的黑暗所代替，而那混沌色團竟是在周圍無數黑色的包圍下，漸漸被同化了，化作無盡黑暗中的一片，再也無從分辨。
最後一陣耀眼血光，也是血光威力達到最頂點一波，猶如將身家性命都賭上的豪賭灌入了血光中，那一剎那絕雲目光所及儘是一片血紅，而他周圍的黑色時空也是到了從未有過的崩潰邊緣，當血色退去，變得滿目蒼夷的黑色空間裡竟只有數塊拳頭大小的黑影殘存下來，好在黑暗蔓延的速度極快，不大會，黑暗時空的灰濛濛混沌色一變，再次回到了原先的永恆黑色，完好無損的時空，就彷彿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歷經如此異變，絕雲還來不及將心中的驚詫放至臉上，一道好似來自無盡黑暗深處的弱弱孩童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讓絕雲登時就是一驚。抬頭四望，當看到身前不知何時多了個似乎站了有一會的小孩時，絕雲臉上的驚詫立即轉變成驚駭之色，小孩看上去應該是個不到十歲的女童，紮著一頭沖天辮，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頗為可愛。然而身前這個可愛的女童在絕雲看來卻無異於鬼仙一流，無聲無息的動作從頭到尾絕雲竟是沒有發現絲毫，如果不是她發出聲音，如果不是剛好這裡面眼睛還可以派的上用處，絕雲根本就不可能發現自己身前的這個女童，在初看到女童時他的神識就已是放了出去，然而以往近乎無往不利的神識在此刻似是喪失了神奇能力，在他神識範圍內就沒有女童這個人，這個結果更是讓他驚駭欲絕。
「哥哥，你說妞妞是不是不乖？為什麼媽媽不要妞妞？為什麼···」站在絕雲前面，和他面對面的女童張著一雙充滿童真的眼睛，用她那孩童獨有的弱弱聲音問道。
「···」
「為什麼？為什麼媽媽不救妞妞？為什麼村裡人要燒妞妞？妞妞是不是死了？···」絕雲的沉默絲毫沒有影響妞妞的提問，也不知是不是很久不曾和人說過話了，妞妞似是不在乎有沒有人答應自己，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一開口她就說個不停，只是她的話都是問題，『為什麼？』這三個字似乎就是她的口頭禪，沒次張嘴總是一個無法回答的為什麼。
為什麼？
當每一個為什麼自女童口中問出，一幅絕雲完全意想不到的畫面就突兀地呈現在他的身前數尺處，也就是女童的背後，隨著女童的問題越變越多，她身後的畫面也是越聚越多。而隨著畫面的增多，無數事件的脈絡也是漸漸變得清晰，通過那一幅幅畫面，宛如置身其中的真實感讓絕云『看』到了發生女童身上的一切。
生為女子本沒有錯，錯的只是為人父母者。小小孩童，養育數千日夜終是長大，數千的日日夜夜吃不飽、穿不暖只因生為女子身，然女童從始至終未有過怨言，千般辱罵、百般折磨亦不曾讓女童泯滅希望，於父、於母她一直有愛，從未忘卻。可那一日，黑暗的一日，火紅的一日，外來的道人路過女童村莊，言：斷生死，助富貴，千般苦難亦能彈指易變。女童父母本不信，但求子無果的他們最終還是抱著僅剩的希望上前一問，道人果真有『本事』，女童家中事務不論大小，異變不管多少盡皆被道人言中，彷彿他曾親眼見過。如此神奇當是令夫妻倆百般供奉，道人離去前為村中留下一法。女童不知是什麼方法，可依稀聽說要用女童血祭奠諸天神佛，讓天上神仙感受到村中人的誠意，他們才會有子延續宗脈，於是當天傍晚女童被父母帶至村中曬穀寬闊之地，木頭搭建的焚場好似一隻嗜血惡魔，吞吐著火光將女童的性命帶走。而火光正盛，女童嚎啕大哭之際，村中眾人具是下跪磕頭，祈求上天送子。
「呼···」望著最後女童被火焰吞噬的一幕，絕雲久久不語，不是他不想說話，而是他無法說話，此刻他的內心也是充滿了和女童一般無二的疑惑，怨恨、不甘、憤怒、悔恨、無助、疑惑···當一介孩童被父母親手推入火堆，那種無助，那種疑惑、不解，還有那種當烈焰焚身千般痛苦也比不上心中撕裂的疼痛感覺，誰也曉得，不過此刻此地就有兩人知曉其中感覺，一人有切膚之愛，另一人卻是感同身受過，他們知道，
，知道那種當純真、無邪對上嗜血無情、冷酷所該有的情感，知道當依戀變成背叛所受到的傷害，充血的目光夾雜著無盡的怨念對上女童童真的眼眸，絕雲伸出的手到最後還是沒能觸碰到女童。
「哥哥，再見，妞妞該回去了。」望著妞妞蹦蹦跳跳遠去的身影，絕雲那只差分毫便能碰到她額頭的手最終還是無奈放下，放下的還有心中沖天的怒火以及對世事無情的怨恨，空留一身的落寞，人已逝，做什麼都晚了，剩下的只有好像失去了什麼的空洞洞心房依舊還在跳動。
「呼···，哎···」深吸的一口氣隨著這一聲悠遠歎息悄然散去，隨之散去的還有絕雲身上的力氣，木然凝望著妞妞遠處的方向，絕雲不知道她說的回去是回去哪裡，也不曉得以後的她會如何，在這裡身為修士的他與凡人無異，一身翻天覆地的修為盡如丟失一般，竟是對妞妞的離去束手無策。剛才的那聲歎息裡也未嘗沒有他自己的自嘲，無聲的寂寞隨著妞妞的離去再次降臨，然而此刻的絕雲卻無心沉寂，洶湧澎湃、一片枯寂不同又絕然相反的心境同時在他現在的內心上演，紛亂交錯，演繹一世無常世事。
「小伙子。···」
又是一聲悄無聲息的叫喚驚醒了他，絕雲順著聲音望去，這次出現在自己前面不再是人類，而是一顆能開口說話的樹，長青樹木不算寬大卻也有三四人環抱方圓，十數米的高度需要絕雲抬頭仰望才能看清全貌。
「···」
又是沒有回答的沉默，然而大樹同樣也是沒有在意，自言自語講述著一生的遭際與過往，蒼老而又低沉的說話聲帶給絕雲的是另外一種感受，裊裊餘音仿若市井中的說書人，配上大樹身後不時竄出的場景，給人以身臨其境的震撼。
百年風雨，由一株矮小的樹苗長至蒼天大樹，它親眼見過的、經歷過的蒼桑已是多到數不清，可自大樹生出靈智之後，它所在的一方水土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再無不快之事，而它亦被當地百姓稱作神樹，受那萬家香火。可惜好景不長，又是百年過去，某一年春天天降大雨，數日不止，大雨淹沒了無數莊田，將村中的建築具是沉於水底。大樹所在之地由於山勢高，避免於難，高地的存在也使得數百村民得以存活，可大雨不止，百姓的性命無以保障，一時的倖存終究不可能長久。於是，大樹的枝幹成了眾人希望所在，有手藝高超木匠伐木造船，區區三日，眾人的努力，大船終於在大水淹至高地之前造成，大船下水分波避浪，一路前行救下了村民的性命。不日，大水退去，村中百姓紛紛回歸故土，然房屋具毀，眾人不得不伐木取石以造房舍。僅存的樹墩殘留有大樹靈智，大樹望著下方逐漸恢復舊貌的村落很是高興，一點不在意自己的軀幹被人砍伐造船，反而對能幫上村民很是高興。村落又再次恢復了人煙，眾村民有感大樹恩德，再次上山，將大樹僅剩的樹墩挖出，令高明工匠雕刻成一神明像，放至村中廟宇，日夜供奉。然而失缺了根系，已成無根之木的大樹神智因為日漸散去的神力，終於在某一日又陷入了永恆的黑暗，神智不存，只因沉睡。
大樹不懂，到了最後還是不懂，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用身體救了他們，他們還要將自己斬草除根，讓自己連最後的神智都陷入無盡的沉睡？為什麼？大樹沒有不甘，沒有後悔，更沒有怨懟，只有一腔的不解、疑惑。
「為什麼？小伙子···」
再一次留下一句話離開，大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時空，可到了最後絕雲還是無言以對大樹的『為什麼』，「為什麼」這三個字若魔咒一般迴響在絕雲的腦海裡，留給他的只有無盡的疑惑和嘲諷，或許他知道為什麼，可他卻有口不能言，難道要他告訴大樹那個無情而又殘酷的所謂『為什麼』嗎？絕雲做不到，他做不到親手將大樹的善念毀去，更做不到把大樹的百年守護拿去換取那個無知的真相。
為什麼？
絕雲也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有人偏偏把無知當成偉大，把善意當無情，把真心當狗屎，將一切的高貴變成低賤的存在，以傷害他人為樂。絕雲不懂，就好像對大樹的迷茫他無法改變，也不敢改變一樣，對這世間的一切，他就好比一隻蚍蜉，只是無所謂的存在，有與沒有都不會影響這個世界。
從氣憤、怨恨到迷茫、寞落，絕雲木然的眼中跳動著別樣光芒，等待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