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以魂織夢,天命難逃 文 / 深花巷
檀香升的很旺,散發出一陣迷人的香氣,就像情人甜蜜的親吻,不能自拔。
阿霓一愣,她坐在那裡,她確是怎麼也沒想到玄賜會對她說這句話。
呆呆地怔在那裡,從他的目光中看得見自己的影子。她的心揪得緊緊的,恍若有一隻手在緊緊抓著,讓她快要窒息。她看著他,目光微動,彷彿在問,為什麼呢,為什麼突然說這樣的話,說要帶她走是不是想要與她在一起呢。
那麼,去哪裡?
可是她沒有說出口,她也沒來得及問他,門外便傳來了女官的聲音。
「公主,天帝命我們前來請公主,天帝在凌霄殿等您。」
「可不可以,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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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歲月還不曾在落花上留下褶皺,再會只是短暫的離別。佛珠才撥過一粒,日晷只繞了一圈。
吾願長跪珞珈山,等釋迦牟尼睜眼。
有時候分別來的太快,相聚顯得薄短。】
阿霓挺直脊背,跪在凌霄殿內,身薄如紙,長髮素衣。天帝站在她面前,劍眉如漆,氣若懸河,他的眼睛正視前方,君臨天下,不可一世。
「你若還將孤當作是你的父君,理應知道,作為天帝的子女,有些東西本就是身不由己的。若你能嫁於鬼君,鬼族和天界將結秦晉之好,如此一切戰爭都將免去。」
看著眼前的女子目光呆滯,直直望著前方,天帝微微蹙眉,「為三界減少生靈塗炭,你不該覺得是件很榮幸的使命嗎?」
阿霓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
這個他如今才想到空下來去探望的女兒,幾十萬年前是他的過錯,然而才把她從梵天池盡頭接回來交給她的第一件使命便是如此之重。
天帝深深歎了一口氣,失了一個心愛的兒子已是心痛至極,可天理常剛是沒有辦法改變的。難道是天意如此,注定他這個私女終不會永生永世守著梵天池盡頭的梨花林。
奈何也沒有辦法,鬼君這次已然發話要麼仙鬼一戰,要麼要了天帝私女結秦晉之好,永不侵犯。
其實這樣也好,若是阿霓真的願意嫁給他,也是當完成彼時無法完成的夙願。
「鬼族如今新的鬼君臨位,傳聞統領一族,獨當一面,雄才大略,足智多謀。一旦與天界為敵,必將後患無窮。」天帝眉頭微斂,面不改色,仍是沉聲道,「阿霓,如今只要你嫁於他,做鬼族的鬼後,父君會記掛你,鬼族也會善待你,三界更會感激你。」
阿霓靜靜地聽著,她微微低下頭,跪在地上,聽著她的天帝父君讓她嫁給鬼族的鬼君。她的手指冰冷,漸漸抓緊了身上的素衣裙。
她眼前一片混沌,腦子裡儘是玄賜說帶她走時的那張臉。
玄賜,你是否已經知道了,是不是因為你早知道了才想要帶我走,是不是早料到是這樣才留我不要去呢。
玄賜,此時的你,是不是如我離開時所約定的一樣,梵天池盡頭,梨花林的老樹下,等著我。
阿霓的手顫抖地探入懷裡,將一顆織夢果緊緊攥在手上,那是之前玄賜留給她的。如今終於看出來,白華天尊讓玄賜交給她的那一顆與其他的織夢果並不相同。
她忽然想到為他而死的哥哥,設計陷害她的瑤錦天妃,那只她施救的靈狐,還有素未謀面的鬼君。
她想著,玄賜此刻正站在那棵他們約定的老梨樹下,風捲起落下的白色梨花瓣,在他腳邊飄渺神舞著。玄賜如玉而立,白衣翩飛,他如墨的長髮一絲一絲散開來,梨花落滿肩。
「若我不嫁呢?」
玄賜的心驟然一緊,繼而是一種強勁的蝕骨之痛。他按住自己的胸口,瞳孔忽然收縮,他看著前方,滿目梨花,然後那一大片梨花就像被撒了水的畫卷,一點一點模糊起來。
天帝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阿霓,她的手裡緊緊攥著一顆血紅的織夢果,她的身子漸漸開始透明,慘白的臉上掛著淒慘的笑意。
阿霓閉上眼睛,她忽然想起那日銀河岸邊,瑤錦天妃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她說,你若死了,也是你自找的。
從心頭升起一陣苦澀,繼而變成一種巨大的悲傷一大片一代片地盛開來。
阿霓笑的從眼眶流下了眼淚,緩緩從她愈發透明的臉頰滑落。
織夢果,生忘只取一念。若是使用之人滿腔恨意,心存怨念,將以魂織夢,以血喂果。織夢果會變成主人血的顏色,吞噬封印主人的魂魄,永生永世遵循生前意願。
她恨這仙界的自私薄情之人,她恨這仙界。
「父君,你可曾有那麼一刻,將阿霓真正視為己出。」她嘴唇微動,喃喃道,「父君,阿霓想為自己活一次。阿霓不相信鬼族真有那麼強大,父君只是想用最簡單的辦法,卻不能讓阿霓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天帝猛地一怔,他伸出手去,「阿霓,你做什麼,如今的鬼君不是別人而是……」
「父君,阿霓好累,好難過。下一世,下下世都不想為仙。」她一字一句道,「我只是遺憾,他再也等不到我了。」
天帝踉蹌地往後退,他從沒感到那麼刺骨的,從心底升起的一陣悲痛。
「阿霓……」他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眼看著前方的素衣女子身影漸漸透明,織夢果已然開始做法,任何人都束手無策,無法中斷它。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累了。
司命有能力窺探未來,醉酒之後閒來翻去命格簿。三生三世早已一筆添成,沒有人能改得了天命。
白華天尊早該了然了……
女子的模樣宛若夢幻中的仙人,最後化成一縷輕煙。
空寂的凌霄殿忽然顯得分外寬敞,從殿外雲霧帶來的風大肆灌入,天帝扶住自己的額頭,閉上眼睛,一瞬間竟蒼老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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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霓。」
玄賜喃喃的,梨花忽然落的更起勁了,撲簌簌地像是下了一場盛大的梨花雨,漫天飛舞一大片一大片地壓下來。它們似乎在哭,在哀鳴,瘋狂地下墜,像離人的眼淚。
阿霓裊裊站在不遠處的梨花樹下,素衣黑髮,眉眼帶笑。她輕輕喚他,還如當年的模樣,「玄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