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心若磐石 文 / 深花巷
「阿瑜!」
身後傳來男子急切的呼喊聲,恍若帶著毀天滅地的迫切。然後唐瑜甚至什麼都沒有準備好,什麼都沒有想好該怎麼面對,背後被突如其來的一雙手用力一帶,他緊緊鉗住自己的肩膀,那種劇痛都不知讓人如何承受,整個人已經被一下子帶離,以最快的速度被迅速震開去。
身子不由自主並且不受控制脫離地面的那一刻,忽然不知為何熱淚奪眶而出。
月牙白色的身影和夢裡的一模一樣,此刻卻是給她最痛的一掌。
身子重重地撞落到冰冷的地面,渾身因為劇烈撞擊和摩擦痛的不能自已。
唐瑜甚至來不及將她那一頭純白散亂的銀髮藏起,來不及將扭曲醜陋的一張臉遮起來,來不及落荒而逃,事實上她已經沒有力氣做這些多餘的事情。
冰冷的聲音讓人不敢相信是對她而言。
白司離漠然道,「哪裡來的妖孽,竟是好大的膽子覬覦到我花涼山來,真以為我不在就可以任你為所欲為了嗎?」
終於有一天,他這樣沒有一點溫度的語氣竟是對自己來言,為的是保護身邊別的女人。
唐瑜狼狽地跌倒在他們面前,一頭銀髮傾瀉下來,遮住她猙獰的半張眉目,隱隱望見恍若謫仙的白司離遙遙而立,身姿挺拔,眉眼如畫。
他緊緊抱著懷裡的纖雲,和當初的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纖雲。
「妖孽,你叫我什麼……妖孽?」
唐瑜喃喃的,千萬遍確認躍進自己耳朵裡的聲音。是他親口所說,破碎的話語顫抖地從唇畔溢出來。
「是誰派你來的,到底有什麼目的。」白司離皺緊眉頭,目光像鷹一樣銳利,「說。」
他的懷裡是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自己方才險些就慢了一步,害得阿瑜難逃魔爪了。而眼前這個樣貌醜陋,一身赭色衣衫的怪物呢,她又是誰!
滿頭白髮,滿臉扭曲與褶皺令人簡直不敢直視,她的手乾枯又蒼老,渾身是鮮血的冷酷的氣息,她是如何尋到花涼山來的。
忽然體內一陣氣息不穩,胸腔那顆織夢果也不知為何猛然一陣刺痛,不知所起,竟叫人煎熬地不能自已。
為什麼,他竟會對一個白頭蒼老,滿臉褶皺的妖孽心存一絲惻隱之心,彷彿每看她一眼,心就痛上一分。
纖雲的手情不自禁地緩緩撫上白司離的後脖頸,他的身子恍然一凜,眼中又是一片漆黑深邃。
唐瑜緩緩抬起頭來,仰望他們,看著他將她牢牢護著,心在滴血。
「我不是妖孽,你身邊的人也不是唐瑜,她是纖雲。你看清楚了,她是纖雲!」唐瑜踉蹌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可是身上撕扯疼痛的厲害,彷彿動一下就要費盡全身力氣。而她皺緊眉頭,顯得臉上更加可怖,「你醒醒吧,醒過來好好看看,她不是唐瑜,不是阿霓,她是纖雲,她施法讓你迷了眼睛。公子,求求你醒過來,她不是,她不是……」
歇斯底里的喊聲帶著破碎,聽的人不禁動容。
白司離攥緊了拳頭,聲音卻仍是沒有一點溫度,彷彿對眼前人的話恍若未聞。
「住口,公子也是你能喊的?呵呵,你到底發什麼瘋,她怎麼可能是纖雲,她就是我的阿瑜。說什麼被施法迷了眼,簡直可笑,如此惡劣的手段用來挑撥離間,你以為我就會相信你?」
而身邊的人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順貼地又挨近了他一分。纖雲笑起來,露出嘴角淺淺的梨渦,她根本就無需再說什麼了。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白司離,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你憑什麼不相信我,她本來就不是唐瑜,本來就不是阿霓,你問問你自己的心,你不要再被她迷惑了!」
白司離冷冷俯視眼下的人,「而我又為何要相信你這個妖孽?你又是哪裡來的,方纔我明明看到你想要殺害她,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你以為我還會聽信你的一面之詞?」
「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又為什麼,你以為自己這個樣子又有多少可信度?我不知道你這樣說到底有什麼目的,你為什麼會知道我身邊的人是真是假,你又為什麼知道我被迷了眼睛!」
「因為我就是唐瑜,我才是。我才是唐瑜,我才是阿霓!」
時間恍若乍然沉靜,這一刻天地萬物停止運轉,彷彿都在方纔那一霎那凝固了。
唐瑜從未想過自己竟在這個時候如此大膽,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總覺得她是相信白司離的,公子雖然被人迷了眼睛,可最終還是會相信她認出她來。
她信的那樣天真,那樣純粹,仰起整張臉來,忍著劇痛,皺緊眉頭,完全露出那張慎人的容顏。
一雙顫抖的眼眸望著眼前的白司離,散亂的銀髮純白的堪比屋外一望無垠的白雪。
白司離只覺得眉心一痛,深吸一口氣渾身發涼,卻覺得自己恍若聽到世間最好笑的笑話。
「呵呵,如此夢話,今日說來豈不可笑?難道你自己一點都不覺得窘迫,看看你自己身上哪一處有阿瑜的影子,更別說阿霓了。滿頭白髮,面目猙獰,我的阿瑜應當青絲如瀑,膚白勝雪,明眸皓齒。」說到這裡,又下意識地望了身邊的纖雲一眼,應當如她模樣。轉眼俯視眼下的唐瑜,眸中又是深不見底,「而你呢!」
那三個字深沉而有力,讓人的心一下子跌進了谷底。
唐瑜一時失神,恍若真的沒有反應過來,她睜著大大的眼睛,感到自己的身子竟在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
「公子……我……」
白司離冷笑,「你沒有資格喊我公子。」
忽然覺得眼前的人離自己那般遙遠,就像他一句話就把自己霎那間打入了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唐瑜失魂落魄地看著她搖頭,嘴裡喃喃的,也不知道眼裡的淚水何時滑落下來。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我是唐瑜,我才是真正的唐瑜。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不認我。」
恍若已經失去了心痛的感覺,唐瑜只覺得滿是羞憤,就像親手奉獻了自己的真心,血淋淋地捧著它放到那個人面前,可是愛的那個人呢,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只覺得血肉模糊讓人噁心,將它棄之不顧。
他眉間的朱紅印記恍若烙印一般,刺的人發慌。
「你叫我如何相信你?沒有一個人會相信一個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