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雪冷心冷 文 / 深花巷
「阿瑜……」
唐瑜感覺自己渾身冰冷,就連心也是冷的,只有眼淚落下來卻是出奇的滾燙,彷彿要將她的眼睛生生灼傷。
她不知道自己無聲地喊了多久,她心裡或許清楚,白司離是聽不到的,連她自己都聽不到更何況是白司離呢?可是她還是一遍一遍喊著,喊著他的名字,就像宣洩著心中的煎熬與憤怒,她的公子,怎麼可以騙她,一次又一次地騙她。
整個人都似乎已經麻木了,眼前反反覆覆的清晰模糊又清晰,而她只能這樣一直站在原地,連閉上眼睛都顯得那麼吃力。
可是她不願閉上眼睛,竟也有那麼一瞬,她把那個阿霓想像成了自己,白司離這樣緊地擁抱著她,彷彿都不願鬆開一寸。而或許那阿霓說的也對,只有這樣親眼看著,看著刀子捅進心口,她才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恨,什麼叫做絕望。
直到那一抹月牙白色的身子在天地間忽然一頓,然後他毫無徵兆地跪倒下來。
驚起一片雪花,白司離捂著胸口痛苦地貼緊在雪地上,唐瑜的心也跟著鑽心一樣的疼,她淚眼迷濛地看著不遠處兩團幾近相疊的人影,阿霓慌忙地彎下身去。
她看不清他們的表情,聽不見他們說了些什麼,可是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公子在無盡地受著煎熬,受著折磨,他很疼。
而此時此刻竟是如此絕望和憤恨都脫離的一乾二淨,唐瑜只想奮不顧身地衝過去抱緊他,讓他不要那麼痛苦。
接著的那一霎那,她看到大雪荒蕪,白司離毫無徵兆地驀然回過頭來,琥珀色的瞳仁散發著奪目異彩,深深望進了自己的眼眸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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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冰冷地落進眼睛裡,一下子模糊了透過窗外看進屋內的世界,包括一雙碎若琉璃的眼睛,而那一抹杏色衣裙的人影呆呆站在那裡,彷彿站了很久,可是她卻不為所動,她一動都沒有動。
白司離皺緊眉頭,感覺整個人跌進了深深谷底,心比身子更冷,心已經痛的恍若抽離了自己的那僅存的最後一絲殘魂。
她不為所動,他的阿瑜靜靜的看著,看著他和阿霓擁抱,看著阿霓回到他的身邊,她不為所動!
白司離覺得整個身子失去了所有力氣,一雙美目緊鎖著,琥珀色的瞳仁隱忍地顫抖,他抓緊了身下一大把雪,刺骨的寒冷再也無法讓他有所感覺。
明明她才是阿霓,明明她才是!為什麼她可以做到這樣無動於衷,為什麼連一點反抗都不見得有!
她就這樣躲在裡面,靜靜看著……
梨花殤的後勁直衝腦門,最後變成嘴角那一抹冰冷的笑意。
好啊,你不在乎,你一點都不在乎,那麼讓我看看,你究竟能不在乎多久!
千杯不醉,唯獨不飲梨花殤,憂愁已無,磨難已無,一杯若喜事事喜,一杯若憂種種憂,一杯若苦處處苦,一杯若恨恨無終。
怪只怪飲下殤酒時充滿恨,醉的不能自已,而此刻更是輕而易舉地埋葬了所有的理智與眷戀。
怎奈眼淚永不聽勸,無論如何容忍,仍舊一遍一遍濕了眼眶,緊接著被風雪覆蓋。
所以其實方才什麼都沒有聽到對嗎,沒有聽見她在歇斯底里地呼喊他,一切不過是他心中的魘在作祟,都是幻覺是幻覺,連那痛徹心扉的撕裂也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白司離的眼眶通紅,浮起源源不斷的殤酒醉意,他微微喘氣,眉間的朱紅印記是這大雪世間最奪目的顏色。
而一旁的阿霓一時真的驚呆了,她失措的愣在原地,甚至還未反應過來,白司離是如何聽見唐瑜的聲音的?她明明一句話都沒有喊出來,她分明是一個字都喊不出來的。
可是他聽見了,白司離如今早已失了昔日的法力,現下與一個凡人根本無異,又是如何感應的到,他究竟是為什麼……她如何都想不通。
而此時此刻白司離深深望著唐瑜所在的那個地方,盯著她的眼睛意外不似從前深情,卻還彷彿帶著深深的懲罰,明明就在方纔,他已經完全醒過來了,自己早就被揭穿了!
而下一秒她就明白了……
白司離只看得到唐瑜無動於衷地久久站在那裡,只看得到她的無情與冰冷,他的眼中漫起深深醉意,面對她的不在乎,再無其他。
「阿霓……」
只聽到那帶著略微沙啞的聲音低低地喊了一聲,白司離只是動了動嘴唇,眼睛卻仍舊沒有移開唐瑜的方向半分,阿霓甚至以為白司離並沒有在叫自己。
眼中漫起濃重的霧氣,琥珀色的瞳仁再不是昔日清澈無比,白司離終是閉了閉眼睛,一時酸痛地以為自己都要瞎了。
他緩緩回過了頭,重新對上身側阿霓深不見底的複雜目光。
他唇邊冰冷的笑意讓人不寒而慄,阿霓第一次竟覺得有些害怕了……
白司離看著近在咫尺的熟悉容顏,明明其實心裡明鏡的很,她不是,唐瑜才是……
幾近麻木的手緩緩撫上她的臉龐,深邃的眼中卻也是迷戀無比,如今即便是假的又如何,那張自己記了千年的心心唸唸的容顏啊,就在自己眼前。
殤酒埋葬了理智埋藏了心,其實心還在痛,這個時候許是痛的都傻了,痛的習慣了,毫不知覺。
他要懲罰她,懲罰她的不在乎!
唇緩緩湊了上去。
撲面而來的梨花酒香讓人無法自拔,迷失自己,眼看著那張天人之姿離自己越來越近,甚至還能感受到他低沉的呼吸,看著他收緊的眉頭,鮮艷欲滴的朱紅印記,還有一雙滿是霧氣的雙眸。
墨發被雪浸的烏黑發亮,白司離離她近的,甚至可以讓人數得清他濃密蜷曲的睫毛。這一刻她竟也是等了千年。
心臟狂跳,這一切太像是一場夢了,他的指尖很冷,冷到骨子裡。
阿霓閉上眼睛,等著他緩緩觸到自己快要冷卻的唇,輕撫自己臉頰的修長手指忽然一頓。
接著她聽到地獄般的聲音,比冬天的雪更冷。
「纖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