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二章 小小風寒 文 / 深花巷
眼前的人忽然毫無徵兆地將她一把抱住,抱地很緊很緊,彷彿一鬆手懷裡的人就會煙消雲散一樣。
「別說了阿瑜。」白司離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哽咽,「別說了……」
知道她此時腦子裡只有一種潛意識,其實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什麼記憶都沒有。
若是想不起來,若是永遠都想不起來,那就無需再去想起,留得這一刻也是好的,只要她愛他就是好的。
管他前世今生,都敵不過這一瞬的真心告白。
蘭溪玉珮緊緊貼在兩個人的胸口。
白司離在她耳邊輕語呢喃,「我想找到你,一直以來只是想找到你。然後什麼都不想要,只是安安靜靜地和你在一起就好。」
唐瑜沒有說話,眼眶卻酸脹地像整個人都跌進了深深的海底。
她知道亦不知道。
「這枚蘭溪玉珮是我前世放置你身上,自你生來這個世界,我就發誓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找到你。蘭溪玉珮在哪現世,你就在哪裡。」
白司離笑的苦澀卻又彷彿苦盡甘來,只想在如今全盤托出,將什麼都告訴她,他已無法再克制自己這千年的念想。
「從最初的相遇至暮赤君有意的將你帶離我的身邊,直到今日,阿瑜我再也不准讓你離開我了。」
聽到暮赤君這三個字,唐瑜的身子不由地一顫。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白司離的手緩緩撫上她的青絲。
「蘭溪玉珮自通靈性,除非它的擁有者自願不要它,如若不然,是無人能夠將它囊括硬生據為己有的。所以阿瑜,這枚蘭溪玉珮只能在你身上,只有你才能擁有它,別人都不能,也不配。」他輕輕低喃,「阿瑜……可是如今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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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焚仙崖誰人渡我,歷經艱險。妖魔道,厲鬼道,墮仙道……
接著,穿過勿忘橋,天地孕育火鳳執掌,上古神物——紫神玉。
煙霧迷濛讓人恍若置身仙境,卻又那般不真實的就像往日如潮循環的夢境。
花涼山啊,他們的家。
那張白玉桌,他們曾一起在上面吃過飯,下過棋。小的時候因為不會做菜,總是白司離親自下廚。想來他做的東西實在好吃,便是這樣長期被自己練出來的吧。
後來,他總是得空會飛去白華山,一去便是好幾日,唐瑜就學著自己做飯。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下廚,滿懷期待地讓白司離品嚐自己的手藝。
他含在嘴裡沉默了很久,一點一點嚥下去。他說好吃,可是唐瑜知道,銀色面具下的神情應該又糾結又欣喜……
她在長大,他看著她,等著她一點一點長大。
兩間相挨的竹屋,一間是他的,另一間是自己的。可是他不在花涼山的日子,她總會偷偷潛進去,在他床前坐著,一坐便是半天。
聞著他專有的梨花香氣,彷彿他就在身邊,不曾遠去,即便知道不若幾日那人便會回來,久而久之竟覺得那幾日分外漫長,甚比三秋。
他用過的梳子,點過的檀香,喝過的茶盞,以及翻閱過的她看得懂亦看不懂的書籍。
便是這樣日復一日,等著他回來,然後對他說一句,『公子,你這一去又是好久。』
房裡的那面水鏡,揮之不去的記憶。
笄禮那日,他為自己綰髮,鏡子中相依的人影。那一霎那,甚至覺得有一種錯覺,自己身後的那個人真的是愛著自己的夫君,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眼裡只有對方的倆人。
往事如風如煙,一幕幕走馬觀花。
若是這種日子真的能長長久久該有多好,時間不要過去,歲月亦不要過去,永遠留在當下,亦不會幻滅。
他向自己伸出手來,聲音溫柔地像梨花醇酒。
『阿瑜,公子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可她亦不是當時當日的她了,眼前再美,終究不過華胥一夢。
只是,終有一天親手舉劍刺入他的胸口,竟是覺得恨不得被殺的是自己,彷彿是誰往身上下了連心蠱,他死了,她亦陪著他永墮地獄。
紫神玉握在手心就像握著一顆血淋淋的心,也曾以為一切都會苦盡甘來,都會慢慢的好起來。
可是大凡世事終不隨人願。
而這顆心終究沒有讓自己守住,卻成了楚長歌的囊中之物……
就像白華天尊對自己說的『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她自己也說,『自己做的孽,應渡的劫。』
與蓬萊島主換取交易的時候就明白,總會有這樣一天。
是的,能守住的日子終將有一個盡頭,而那一天正像一條毒蛇悄悄扼緊了唐瑜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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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過去,白司離的病並不見得轉好,至少清晨時候,唐瑜起床沒有聽見白司離敲門的聲音。她只好自己梳洗完畢,親自去找他。
開門就是迎面而來的寒風,不由得縮了縮身子,唐瑜蹙了蹙眉,搓了搓手衝進了風裡。
在門外喚了兩聲公子,沒有聽見回應,唐瑜便自顧自地推門進去,她可不像白司離,她才不管,再者說來,白司離的身子也沒什麼好看的——之前已經看過了(……)
屋裡不像外頭這樣冷,一下子覺得好多了,鼻翼間充滿那人專屬的淡淡梨花香,還有些若有若無自己喜愛的檀香。
白司離竟赫然還死死地躺在床上。
唐瑜快步走過去,床上的人臉頰上泛著淺淺的紅暈,眉頭微微蹙起,眼睛緊閉著,睫毛恍若蝴蝶的羽翅。
「公子。」唐瑜又輕輕地喊了他一聲。
白司離「唔」的算是應了一下,眉頭又收緊幾分,動了動嘴唇,一個翻身向床的裡側倒去。
唐瑜有點不放心,搓了搓手去摸白司離的額頭,不碰還好,手背剛剛觸到他的皮膚,唐瑜就嚇了一跳。
指尖一抖,趕忙想要抽回去,卻在電光火石之際,反手被另一隻大手握住。
白司離忽然回過頭睜開水水的眼睛望著她。清晨,他睜開的眸子琥珀色的,眼底藏著深深的溫柔。
「做什麼?大清早的想吃公子豆腐。」
唐瑜想拍死他。
「拜託,你知不知道自己額頭多燙,公子你生病了。」
她愁眉不展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眼眸認真地回望著他。
白司離閉了閉眼睛,手上一鬆,唐瑜的那隻手立馬抽回去。
他的指尖撫上自己的眉宇,緩緩揉著,些許是真的感覺有些頭暈,晃晃悠悠費力地稱手從床上坐起來。
「胡說,凡人區區的一點小病,沒有什麼大礙。我承認昨日的確受了些涼,可是一夜之後就好了,公子我可不是普通人。」白司離晃了晃腦袋,定神,看著眼前的唐瑜擔憂地看著他,不禁心中暖暖的,指尖從眉宇間放下,他勾起唇角,「你是怎麼回事,如今是幾時,真是越發覺得自己出息,進公子的房間都不用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