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四章 命運弄人 文 / 深花巷
慕遲出神地望著她在自己面前的每一個神情,到最後,只覺得心裡不知為何像忽然升起一團火,目光竟隱隱露出有些癡迷的神態。
只覺得眼前的人,不管是微笑,失落,沮喪,不甘心,亦或是愣愣的樣子都覺得特別有意思。
他不禁喃喃而語,「宿河,再過幾日天山上的霜遲花就要開了,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好。」她隨即一口應下,彷彿無論他說什麼,她都說好。
慕遲忽然覺得心頭有絲絲隱痛,他不再看她,抬手間又是幾杯須臾。
等霜遲花釀好了纏夢,他就要走了,永永遠遠離開這個人間,離開她。
卻似乎有什麼東西是他想帶也帶不走了。
「慕遲。」恍惚間,有人喚他的名字,有那麼一瞬覺得特別溫柔,彷彿要滴出水來。「你很特別,特別的就像不曾是這裡的人。」
慕遲怔在那裡,半晌,忽然笑了笑。他瞇起眼睛,用一隻手撐住腦袋,「宿河,那麼你呢,你究竟是什麼人。我們。」他頓了頓,忽然傾身上前,口吐幽香,他的目光緊緊鎖住素禾的,從她的眼中看得到自己的影子。
慕遲的心忽然狂跳著,帶著莫名的悸動,卻不知所起,覺得那份感覺太過強烈,自己稍稍難以抑制便如數潰敗。目光游離,最終落在她的眼尾處。
慕遲凝眉,將手探過來,指尖猶豫著,緩緩觸到那點鮮紅的硃砂,他明顯感到眼前的人渾身便是一震。
他露出一絲邪魅的淺笑,「可是在哪見過。」
空氣彷彿瞬間被凍結了,周圍沒有了一切聲響,雪花落地沒有聲響,落滿紅梅沒有聲響,時間被什麼靜止著,這紛紛大雪又是為誰洋灑,紅梅又是為誰而盛開。
素禾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一動不動,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他的指尖溫暖,溫柔。就像觸碰到自己心裡,什麼在抽芽開花,又是什麼澆灌了名為愛情的種子。
一切只有素禾自己明白,當時的悸動與不知名的害怕。
她剛想開口說些什麼,話語哽在喉嚨裡面,竟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眼前的人晃了晃,瞇了瞇眼,指尖若有若無地觸碰著,他終於驀地倒在了矮桌上,深深合起了眼睛。
素禾仍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保持著方纔的神情。鼻翼間似乎還縈繞著他嘴裡的酒香,眼尾處的硃砂仍留存著他指尖的餘溫。
方纔的一切都彷彿來的那樣迅速,又那樣不真實,她的大腦還未轉回來,細細咀嚼他方纔的話,只覺得心中一熱,眼眶便也是這麼驟然一熱。
素禾動了動眸子,眼前的人如今或許是醉倒在矮桌上,他的一邊側臉貼著冰涼的桌面,雙目闔起,又密又長的睫毛深深覆住他的下眼瞼,恍若刷粉的蝶翅。他的鼻樑高高的,接著是與紅梅媲美的唇。
他長得真美,作為一個凡間男子竟看著像是來自九重天的謫仙。
「你可是醉了,亦或是睡了。不過這樣也好,我終於可以在清醒的時候好好地看看你。」
素禾喃喃的,亦不清楚自己說著什麼話,卻是自己心中萬分所想。
方纔那一杯須臾的勁頭也是足的,一杯也是頂了之前日子與慕遲喝的那些酒。
她不禁抬手,從斗篷內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猶豫著,一點一點撫上慕遲的臉頰。
為他拂去額前碎發,素禾的目光裡就像浸落了一池蓮花,溫柔地,盡情地片片綻放。
「慕遲,你可知道,身為女子,我是怎樣地愛著你。」
毫無徵兆地俯下身去,朱唇緩慢靠近他的唇瓣,白色斗篷遮住了綺麗風光,睫毛輕輕顫抖,唇瓣四合。
外頭的雪紛紛如柳絮,紅梅傲雪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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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到這裡似乎很難猜到結局,想著彼時彼刻素禾已對慕遲愛到深處,而他似乎還不知她實為女兒身。同樣的,即便慕遲全都明白,那又如何,天山上的霜遲花就要開了,等來年釀的纏夢,所有往事都將不復存在,自然包括素禾,包括她從一開始就錯的愛情。
或許,慕遲酒仙會為了素禾而放棄仙籍,陪她在這人世。可若是這樣,素禾如今也不會在此處,她必定還是死了。而且是帶著滿腔的怨,與不甘。
那一日,素禾又去找慕遲說話。前些日子同他去了一趟天山,回來之後身子便受涼,臥床幾日不見好,又不方便叫人去通知慕遲一聲她這兩日去不成了,心心唸唸之餘也只好作罷,好不容易這一日自己瞧著好轉了許多,能下床了,也吃的進飯了,便迅速拾掇拾掇,跑來尋慕遲。
也不曉得幾日不見他有沒有記掛,一個人獨自飲酒怎麼看也覺得有些淒涼落寞。
一進院子卻離奇覺著氣氛有些不對,今日空氣中沒有往日般瀰漫沁脾酒香,殘花落地,竟覺得有些不自覺的生冷氣息。
想著也許是自己的病還未好,鼻子有些受堵,安慰自己是多心了。
一步步走進去,庭院裡面,案桌前也未見得慕遲的影子,桌上擺著兩盞空玉盅,主人還未來得及將酒取出來。
「慕遲。」素禾不確定地喊了一聲。
半晌,未聽見有人回應。
「慕遲……」素禾皺皺眉又喊了一聲,腳步已行至門前,她抬手按在門上,心裡躊躇許久,眼前忽然一黑,暈乎乎的感覺一閃而過,素禾晃了晃腦袋,遲疑著最後還是推了進去。
素禾沒有想到的是,便是這麼一推門,命運便在這一刻開始了運轉,死亡的繩索也是在這一刻悄無聲息的,不知不覺的,慢慢套緊了素禾的咽喉。
室內的光線一下子被外面的光亮所填充,瞳孔猛地收縮,接著耳朵裡便充斥那一聲迫切的叫喊,再確切點,或許說是哀憤的叫喊要好些。
素禾發誓,她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慕遲,宛若修羅道的嗜血修羅。
「宿河,快逃,你快逃,這裡很危險,頭也不回地快些逃。」
她怔怔的,彷彿一下子停止了呼吸。
那是慕遲嗎,那是那個往日裡青玉衣衫,眼若桃花的千杯公子嗎,如今他衣衫褶皺,容色憔悴地被一條鐵鏈困在柱子上面,髮絲凌亂,目光炯熱,緊緊地鎖住她的身子。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如何會變成這副模樣。素禾想開口,開口問他,喉嚨裡就像瞬間被什麼卡住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像是瞬間被定格在那一處,寸步難行。
「美若天仙的東陽郡主,我等你很久了。整整三天兩夜,你可終是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