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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暴風雨之夜前奏 文 / 深花巷

    掌櫃的有點腿軟。

    白司離回過身,一把抓住唐瑜緊緊攥著自己袖子的手,「你是不是覺得我們之間若是分開了,那麼一定是我先找到你?」

    唐瑜一愣。

    白司離盯住她,「昨晚怎麼了,你走丟了是不是一定是我先找到你,要你來找我是不是心裡不開心?」他一字一頓,「是不是我太寵著你了?還把你當成在我身邊永遠長不大的小孩子,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也有累的時候。」

    他的表情藏在冰冷的面具裡面,帶著冷酷的假相。

    唐瑜突然很想笑,是。他看出來了,看出自己的心,難道不是嗎?是她太過優越感太過自信,以為白司離和自己一樣,難道他不想自己像從前一樣依賴他,離不開他?原來一切在冥冥之中就已經變了一個模樣是嗎?

    他終究也會累,原來還是她錯了……

    白司離深深閉了閉眼睛,手指一點一點地攥緊,他鬆了鬆袖子,想掙脫唐瑜此時快速冷去的手。

    「不是這樣的。」不想唐瑜忽然一把握住,將他要抽去的袖子更緊地捏在手裡。

    白司離一頓。

    她的目光有些顫抖,「你說的都不是真的。公子你知道嗎,從小我就知道一件事,每次你說出來的話和心裡想的不一樣,你就會閉眼睛。」唐瑜的心狂跳,「以前你說只去白華山幾天,你就是這樣,結果十幾天才回來。你說梨花酒不易醉的時候我也看著,你說你會幫我綰頭髮,說我做的菜不好吃,就算是賭氣說若是喜歡同鳳息一起,你也不介意我離開你……」

    白司離已經呆住了。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從唐瑜的目光中看見自己的影子。不想這樣小小的一個細節,她竟是留意的,心裡一陣翻江倒海,也不知道是喜是痛。

    唐瑜迫切得抓緊他的袖子,就像爪子自己多年來的信仰。

    目光錯落,白司離苦笑,「阿瑜,你,想多了。」

    今日陰雨,看來只好乖乖安靜地在客棧裡待著。

    桌上的飯菜因為各種心事變得索然無味,唐瑜呆呆地望著一盤蘑菇出神。

    一大早的,等她和白司離回神的時候,客棧裡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掌櫃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

    最後猛地跳起來,「兩位吵完了?小二上菜上菜!」

    饒是一旁的小二一甩毛巾,連滾帶爬地應聲跑走了,掌管說過,那戴面具的白衣公子很有錢!

    白司離在心裡輕輕歎息,眼前滿桌的菜餚一動未動,像極了擺設。誠然看著眼前女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自己實在也不好受,外面秋雨綿綿,實則現下回去怕她會受了寒,而事到如今怕是今非昔比,他也並非所有事都能替她一手遮天了。

    「阿瑜……」

    「嗯?」聽到叫喚的唐瑜立時抬起頭來,白司離的目光似有擔憂地望著她。

    而方纔那一聲喊的確是白司離的聲音,這個世上也只有白司離會這樣叫她。

    他深思半晌,最終緩緩說道,「昨日裡我看著前街有一家店裡的綿雲糕好像很好吃,等雨停了,能不能買一些過來?」

    誠然這會兒白司離忽然主動開口,唐瑜真的有點『受寵若驚』了。

    唐瑜漸漸彎起嘴角來,這是自昨晚她第一次兩頰露出淺淺的梨渦,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她「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差點熱淚盈眶,欣喜道,「不用等雨停,我即刻就去。」

    白司離動了動嘴唇。

    她不等白司離說什麼,身影轉瞬消失在濛濛秋雨中。

    白司離一個人徒留在原地,面色不改的接受周圍穿梭的紛紛路人異樣的眼光,他一個人獨享這一大桌子『豪宴』,這真不是一般的有錢啊,誠然看他腰上的那一枚青玉扇墜,也不過是區區贗品,是不是帶著面具就明目張膽地來吃霸王餐了。

    他又是輕輕一聲歎息,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動,繼而站起來,頭也不回地緩緩上了樓。

    唐瑜本在雨中飛跑,細密的雨水打在身上分外清冷,絲絲涼意彷彿要滲到骨子裡面去,前街也是不遠,如今地上濕滑就要特別小心翼翼,跑的時候就慢了一些。

    頭頂的雨水在一瞬間不再落下。

    唐瑜詫異地抬起頭,這才發現,明明空中是落雨的,卻意外的那些原本要落在自己身上的雨,在要碰到自己時立即偏離了垂直的方向。

    就像隱約頭上撐著一把透明的油紙傘,那些細細的雨水都被隔絕在了外面。

    週身的河水泛起圈圈水花,密密地蕩漾開來,唐瑜的心情忽然變得明朗溫暖起來。

    路過的行人紛紛露出詫異的表情,唐瑜嬉笑一聲,更快地往前街跑去。

    那前街賣綿雲糕的阿婆看到飛奔而來的唐瑜亦是驚訝地說不出話。

    隨後她才吱吱唔唔道,「我見你啊,昨日和一個戴面具的公子在一起是不是?」

    唐瑜點點頭。

    阿婆笑起來,「你們看起來真的是很甜蜜,比我這綿雲糕可甜多了。」

    樂觀的人總是覺得幸運之神會眷顧自己的,終究有一天撥開雲霧見月明。

    可是唐瑜不知道,這一回老天爺同她開的玩笑,豈止是這些……

    唐瑜回到客棧的時候心「撲通撲通」直跳,掌櫃的跟她說白司離回房去了。

    唐瑜的懷裡捧著香氣撲鼻的綿雲糕又迫不及待地往樓上跑去。

    白司離的房門微微掩著,裡頭聽不見什麼響動。

    她撞著膽子小心翼翼地空出一隻手去開門,門緩緩打開,一點一點露出房間裡面的陳設來。

    「公子。」

    唐瑜低低地喊了一聲,卻沒有聽到回應。

    身子從外面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方方的書桌,上面攤著一副畫卷,白司離安靜地伏在案几上,彷彿睡著了。

    回身將房門關起來,也不知這樣貿貿然進白司離的房間,他醒過來會不會不悅。

    「公子……」

    唐瑜又試探地叫了一聲。

    良久,白司離依然沒有什麼回應。

    唐瑜的心不由「咯登」了一下,身子已走近了他的身畔。

    男子半個身子壓在桌面的畫捲上,讓人看不真切畫上描的是什麼,唐瑜卻在這一刻莫名地緊張起來。

    她驟起眉頭又喊了兩聲,「公子?公子……」

    房間空空的出奇的安靜,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強有力得撞擊著胸膛。彷彿細聽還能感受到自己的回聲。

    仍然不見回應的唐瑜像登時被人潑了一盆冷水,懷裡的綿雲糕驀然下落。

    鋪天蓋地的恐懼霎那間席捲了她一身。

    唐瑜顫微地伸出手來,手指哆嗦著想要去探白司離的鼻息,此時他安安靜靜的,臉上的半張面具已經取了下來,睫毛長長的像蝴蝶的翅膀深深覆住了他琥珀色的瞳仁。

    他一動不動,已是傾世之顏。

    手伸到一半忽然頓住,唐瑜目光顫抖的,從未有過如此害怕,害怕他至此再也睜不開眼睛。

    不知哪來多大的膽子,唐瑜心一橫,閉上眼睛,手指伸了過去,指尖冰涼觸到他同樣冰冷的嘴唇。

    電光火石間,手指驀然被猛地擒住。

    唐瑜下一秒睜開眼,心徹底紊亂了。白司離的掌心滾燙,肅殺的目光如炬,炯炯地望著她。

    「你幹什麼?」

    他說的很用力,嘴唇慘白,臉上亦是沒有血色,握著自己的手不動聲色地輕輕顫抖。唐瑜失神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一顆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下來。

    白司離一驚。

    「公子你……」唐瑜大驚失色,誠然看到白司離的嘴角忽然淌下一行血來,在他煞白的臉上觸目驚心。

    他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凌厲與恐懼。

    「你走!」白司離忽然站起來,將唐瑜整個人一推,唐瑜一個重心不穩踉蹌地退了幾步。

    「公子,你怎麼了?」破碎的聲音生生從喉嚨裡擠出來。

    「誰讓你使著性子進來的?」他嘴角的血跡像罌粟一樣盛開,就像十歲那年的月圓之夜,他剛吞噬完魘獸的血從外面回來,妖嬈的像地獄妖魂一樣。

    他盯著她的目光裡儘是冰冷的陌生。

    身子又被白司離往外一推,唐瑜不小心撞落了桌上的畫卷。畫卷像雲卷一樣在地上舒展開來,唐瑜這才真真切切看到畫捲上的畫。

    紛飛的梨樹,樹下看書的女子,以及畫上熟悉的題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給讀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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