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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繁花歲月不訴離 文 / 深花巷

    那人聞聲回過頭來來,見著已經甦醒的眼前人,稍稍勾起了唇角。

    霎那間,梨花都開了。

    「你醒了。」

    那不是夢,白司離的聲音真真切切地傳到自己耳朵裡,還是記憶裡清澈的聲音,帶著陽光與流水的溫柔,傾城容顏,下巴如削,眉眼如畫,腰間繫著一枚青玉扇墜。

    唐瑜從恍惚中回過神來,身上已然換了一襲乾淨的衣裳,脖頸上的蘭溪玉珮微微泛著柔和的光,她的嘴角因為破裂,傷口還有些疼痛。

    唐瑜從床上下來,環顧了這個房間,不知為何,一股親切之感油然而生。

    「這,是哪裡?」怎麼也不像花涼山,他沒有帶自己回去。

    回憶如水,晚清的隱痛,長歌的悲傷,夢姬的陰狠,而鳳息受了重傷,他又在哪裡?

    「這裡是梨花小築。」

    名字很耳熟。

    唐瑜皺了皺眉,腦海裡突然閃現血染梨花的場面,楚長歌,鳳息,被掏了心的老人,她大駭,一時力不從心,退了兩步。

    她看著白司離顫抖著聲音道,「怎,怎麼會,這裡早就被血染紅了,所有的人都死了。」

    她像忽然想起了什麼,穿過白司離身邊,不顧一切的推開門。

    只見院子裡滿目雪白梨花,樹下有酒,飄飄悠悠。

    唐瑜愣愣地站在門口,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什麼,明明記得是橫七豎八的屍體,血染紅了飄落的梨花,慘不忍睹的模樣恍若嗜血的修羅場,令人不忍直視。

    而如今卻是像什麼也沒有發生,梨花還是雪一樣的潔白,院子打掃的乾乾淨淨,杯中有酒,酒上漂浮著片片梨花瓣。

    「怎麼,怎麼會這樣。」

    身後有人輕輕環住了自己的肩,接著是一股清的梨花香,白司離輕輕歎了一口氣,溫熱的呼吸扑打在自己的耳尖,一陣酥癢。

    「阿瑜,你說得對。我就是這個梨花小築的主人,是我又將它恢復成了原來的模樣。」

    唐瑜的身子抖了抖,她的目光仍舊盯著這個院子,滿目雪白的梨花,一恍又是一片血色。

    她抬起手倉惶地摀住了自己的臉。

    「阿瑜……」白司離微微心疼。

    唐瑜低下頭,眼前漸漸模糊,「你究竟是誰,你的身份究竟是什麼……你真的只是白司離嗎,只是公子嗎,你的秘密到底還有多少。」

    眼淚滴在手心滾燙,心中酸楚,身後的那個人又靠過來一些,他溫熱的吐息那樣深刻。

    「其實我一點都不瞭解你對不對?公子,你究竟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你知道嗎,我看到那些人一個個都死在我面前,我真的好害怕。」

    她的聲音隱隱顫抖起來,面前的手遮住了光明,她不敢去看眼前的景象,這一切都讓她手足無措。

    白司離的手緩緩繞過她,捉住她的手腕,一點一點地向下放,「我原以為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想來你這麼一說,原也是會怕的。」

    臉上的手已被他拿了下來,明亮的光線透過眼皮進入她的眼裡,有些細密的疼。

    「公子,我錯了……」她忽然說道。

    就像小時不小心打碎了他喜愛的翡翠杯,他眼底的落寞讓她覺得犯下了大錯。

    慢慢回過身,目光噙淚地對上他的眸子。

    唐瑜的鼻子紅紅的,「我不該那麼任性瞞著你偷偷下山來。」恍若一個小孩子尋得原諒,「我其實早就後悔了,你不在我身邊,我真的好害怕……」

    白司離心中一動,忍不住抬手去拭眼前女子臉上的淚痕。

    那番話似乎聽的自己很滿意。

    白司離微微笑著,清澈的目光似乎想將她看透,「沒有下次了。」他語氣溫柔又不失決絕,「這次就饒了你,不許再任性地離開我了。」

    輕輕歎息,將她額前的碎發撫到耳後。

    唐瑜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你的秘密?」

    白司離一愣,眼前的女子嬌艷如花的面容此刻還帶著些許蒼白,烏黑的青絲散在身後有一種凌亂的嬌美。

    她的身子很柔弱,彷彿風輕輕一吹,便要倒下去。只是她此時的眼睛正閃爍著不乏遮掩的精光,睫毛濕濕地,眼角還掛著淚痕,讓他沒有一點抗拒的餘力,心底的防線正在被一點一點地摧毀,他一旦沒有守住,隨時都可能全盤托出。

    白司離定了定神,他的手停留在她臉上,凝視她的目光彷彿端詳著自己摯愛的珍寶。

    「只要你在我身邊,總有一天你都會明白的。」

    唐瑜沒有說話,風吹梨花落,她似乎還聽得見白司離的呼吸和心跳。她歎了一口氣。

    等了半晌,白司離微微勾了勾唇角,目光繼而深遠。

    「梨花小築出事的時候我就隱約感覺到了,只是等我趕到這裡的時候,猶如你昨日所見,已經晚了。有人給這裡下了防護的結界,凡人用肉眼看不到。」他頓了頓,「現在想想,這個結界許是暮赤君下的。」

    白司離露出一絲苦笑,「我雖知道這一天總會要來,卻沒想到來的那麼快。他們雖然都已經不在了,而我卻還要守著它。」

    目光鎖住眼前女子的瞳仁,「阿瑜,我是白家梨花小築的主人,我盡我所能讓這裡重新回到它原來的模樣,逝者已去,當以安息。凡世之人得以厚葬,百果仙遂入下一輪法道,重新修仙。」

    他動了動唇,手指遲遲留戀在唐瑜柔軟的髮絲,捨不得離去,「我雖能做的只有這些,相比之下,對我而言更重要的卻是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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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息比唐瑜醒的晚些,畢竟他傷勢很重,需要一段日子調養。

    這些日子,他都住在梨花小築,而小築也因為前後發生了太多事一直隱匿了起來,成了三人暫時安住的地方。

    白司離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想帶唐瑜回花涼山的想法,鳳息住在這裡他也欣然接受,而唐瑜雖然很思念冷霧卻也沒有提起來想要回去。

    她要照顧鳳息,楚長歌的事也沒有再問。相信鳳息說的,晚清和長歌既有婚約,又一直深愛他,他不會有危險。

    想來白司離果真是梨花小築的主人,這些日子他除了和唐瑜一起,帶唐瑜參觀熟悉小築的一草一木,對庭院的滿樹梨花也很是上心,只是更多時候,他都是待在小築的內閣裡面專心釀製梨花酒。

    起先唐瑜是不知道白司離還會這麼一手,看他摘采梨花專心的模樣,彷彿在做一件極為神聖的事。

    後來唐瑜想了想,許久以前自己笄禮之日,白司離帶自己去看滿山梨花作為生辰之禮,便是憑空變出了一壺梨花酒,那酒的醇香似乎還猶在唇齒之間,回味無窮。

    原來,他真能釀製美酒來,卻只是不知道他是何時學會的,又如何會有這樣一個特別的愛好。他既然已是梨花小築的主人,自然來到江南時傳言也是聽了不少的。

    她的公子,白司離。印象中到如今已經活了幾百年,幾百年前的他又是以怎樣的面貌,如何存在在這個世間。

    他容顏傾城,出塵脫俗,體態婆娑,風姿撩人,究竟又是藏了多少故事在裡面。在她面前他只是一縷殘魂,靠吸食魘獸之血而活的鬼魅,在這之前他除了是梨花小築的主人又還有多少身份。

    楚長歌見著他甘願尊稱他一聲上神,蓬萊島主與那夢姬皆喚他玄賜,魘獸遇之聞風喪膽,又似乎與鳳息相識已久……

    他掩藏了太多秘密,而他似乎也在等著她一點一點地去挖掘。

    她本不信鬼神,不信前世今生,不信長生不老,不信歲月亙古永恆……而現在,或許在更早以前的那年落雪清晨,他忽然走進她的生命向她伸出手,她便漸漸開始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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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瑜端著一碗甜粥走進鳳息房裡的時候,他正坐在桌邊輕輕摩挲著手中的那把紫陌蕭。

    聽到推門的聲音,頭微微抬了抬。

    「你雖是神仙可以不進五穀,可我剛做了一些,就當是買我個面子,多少你也要吃一點。」

    唐瑜瞇眼微笑,將碗擱到桌上,挨著鳳息在一旁坐下。

    鳳息看著眼前的甜粥,白白糯糯,看起來倒是令人很有食慾。

    他淺淺一笑,「誰說神仙不進五穀,修仙者也是由**凡胎得以而來,一樣對美食沒有怎麼抗拒心,況且瑜兒的粥看起來真的很好吃的樣子。」

    唐瑜欣喜地左手托起下巴,兩眼放光道,「真的嗎?公子說很是一般,與從前的沒什麼兩樣,不過聽鳳息這麼一說,我看是公子自己在嘴硬。」

    說完她輕笑出聲來,眉眼彎彎,露出兩顆淺淺的梨渦。想起自己方才將粥拿於白司離吃時,那廝只嘗了一口便嫌棄地送還到她懷裡,還數落教育,「阿瑜,何時你的廚藝可以向公子我稍稍靠近些,若我有幸能等到那一日,也不枉費公子我這麼多年來含辛茹苦。」

    唐瑜握拳。

    鳳息一愣,他原本去握勺子的手頓了頓,隨之笑的有些苦澀,「是嗎,原來你先於讓白司離嘗過了。」他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甜粥,「也是,你與他生活在一起久了,他怎麼會沒有嘗過你的手藝。」

    鳳息輕輕在碗裡舀了一勺粥放進嘴裡,香甜軟糯,十分可口,而今卻多了幾分苦楚。

    喉嚨有些堵,粥變得難以下嚥,他艱難的緩緩嚥下,連同只有他自己才能體會的痛楚。

    唐瑜怔怔地看了鳳息半晌,慢慢回味他方纔的話,猛然意識過來。

    她連連擺手道,「不不,不是的鳳息,我只是有些習慣了。這粥本就是煮給你吃,我只是讓公子幫我嘗一下,若是好吃我才敢拿給你。」

    唐瑜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她望著鳳息的目光帶著一絲懇切。

    看的出來鳳息此時不開心,他一點一點地吃著自己做的粥,臉上卻沒有一點幸福之色。他一定很在乎自己吧,他說要保護自己,也說過若是自己不幸福,他就會帶她走。

    唐瑜默默地想著。

    「鳳息……」唐瑜小心翼翼地喚了他一聲,似乎看不了他難受不開心的樣子。

    「粥很好吃。」鳳息抬起了頭,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他放下勺子,碗裡已經空了,「沒關係的瑜兒。」鳳息搖搖頭,「只要是瑜兒親手做的,無論什麼,我都會喜歡。」

    唐瑜心頭一熱,忽然覺得有眼淚就要洶湧而出。

    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他遺世獨立宛若天外之仙。明月當頭,那人一身玉白長袍,風吹墨發,體態婆娑。他衣襟的梔子花清香治癒了身上所有傷痛。

    第二次相見,魔界之門大開,他站在月下屋頂之上,風姿卓越,衣帶飄飄,他對她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如果你不幸福,我就帶你走。」

    她不信任他,他亦捨命相救,她的所有,他都收。

    「我還沒來得及好好謝謝你,那日若不是你,我哪還有命站在這裡。」唐瑜的聲音低低的,強忍著熱淚。

    「又在說胡話。」鳳息含笑看著她,目光中儘是溫柔,「對你說的,可都還記得?我既在你身邊,除非我死了,若不然怎會讓你比我先早一步死去。」

    「鳳息。」唐瑜抬起頭已是淚眼婆娑,她的話語帶著哭腔,「你為何待我這般好?還有長歌,為何你們都這般,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過往也從不認識你們,為何你們似乎認識了我很久,是不是將我認錯,錯當了別的人,白白對我好了?」

    空中停留半刻寧靜。

    鳳息恍若歎息一聲,抬手去撫她額前碎發,拇指輕柔地抹去她眼角淚水,「傻丫頭,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好哪有那麼多理由,對你好便是對你好了。命中注定如此的事,既遇見了你,又有什麼改變的了的呢。」

    「可我怕將來不知道怎麼回報你們對我的好,我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成,你們會不會對我失望,你會不會離開我。」唐瑜吸了吸鼻子,「鳳息你知道嗎?我只想你幸福,真的。或許有些東西我給不了你,可請你一定要幸福。」

    鳳息一滯,為唐瑜抹去眼淚的手頓在了那裡,他的目光有些顫抖,最終緩緩覆下濃密的睫毛。

    「好。」他輕輕應了一聲。

    唐瑜展了展笑顏,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小小的淚珠,她捉住鳳息的袖子。

    「那我們明天去釣魚吧?」抿了抿唇,目光迫切地望著身邊的人,彷彿等不及想要他開心起來,「你的傷勢既然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就應該多去外面曬曬太陽,江南的陽光很溫暖,你一定會喜歡的。」

    鳳息看著眼前的女子展露著笑顏,紅紅的臉頰宛若春日桃花。

    他舒心一笑,「都依你的。」

    難得歲月靜好,趁現在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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