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梨花小築梨花殤(1) 文 / 深花巷
江南秀麗,閨中美女。昨日說好去煙茗閣的,今日便一定要好好觀賞觀賞這被稱之為江南四美的其中之一。
白日裡的羅河雖沒有了夜裡的美女仙樂,卻仍是別有一番滋味,波光粼粼的河面時不時飄蕩著一兩隻小船,船內許是來自各地的人騷客,許是品酒賞景的公子佳人。他們有些是漫無目的地只是在羅河中心打轉,大多數卻是目光切切地往羅河盡頭的那一處閣樓而去。
只見那偌大的閣樓遊人如絲,二樓的牌匾上寫著三個燙金大字,『煙茗閣』。
駐足與煙茗閣下,唐瑜心中還是小小的激動了一番,想不到這煙茗閣果真名不虛傳可以吸引到那麼多前來觀賞的遊客。不知他們心中是何所想,只是怕不止是單單為了看這江南美景而來吧,想想在煙茗閣上與自己心愛的人牽手相望,倒也很難不稱之為人生一大妙事。
走進閣裡,隨之是從四面八方灌入的一陣清風,那風帶著幽幽花香,似乎還夾雜著絲絲酒味兒,比玫瑰淡,又比茉莉再深濃些,令人嗅之神往。
煙茗閣很少有窗子,即便是小小的口創亦是琉璃製成,陽光灑滿,流光溢彩。擦肩而過的人亦或是獨自瀟灑而行,亦或是有佳人相伴,攜手而立。
桌上擺著佳餚均不用酒菜錢,賓客落座,謙禮相讓。
隱約有琴聲悠揚而來,屏風後窈窕女子圈手撥弦,屏前不見其相貌,聞聲猶見其梅妝。
楚長歌一身玄衣,手持玉扇,鬢若刀裁,眉如墨黑。唐瑜走在他身邊,一身翠色羅煙裙,一雙淡淡籠煙眉,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兩人這麼一站,便堪稱是江南一道美景了。
徐徐上了二樓,便皆是欄前賞景之人了。唐瑜求美心切,有些迫不及待,便急急地往前方跑去。駐足欄前,舉目而望,一覽無餘的江南美景,如斯美不勝收,底下是波光粼粼的羅河,唐瑜愣是被這如詩如畫的仙境驚艷的說不出話來。
「怎麼跑的如此快,倒像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山裡人。」
身後傳來楚長歌好聽的聲音。
「你說的沒錯,我本就是花涼山裡出來的。」唐瑜頭也不回道。
楚長歌輕笑出聲,越過她的身子,站於她身旁,輕輕倚靠在欄杆上,「不打緊,能讓一個美女開開眼,見識見識美景,是本大爺的榮幸。」
「你少來,這景色雖美,我小時卻也是讀過些書。」唐瑜的語氣裡略顯興奮,卻還夾雜著稍稍遺憾,她微偏過頭,看著楚長歌如削的側臉,狹長的丹鳳眼迷人的厲害,「人說這江南風景秀麗,若是煙雨濛濛下,就更是絕了,與天上西王母的瑤池比,還要略勝一籌。」
唐瑜的目光恍若琉璃碎裂,滿眼流光溢彩,彷彿這景色只能在夢中相見,她的鼻尖沁出絲絲汗珠,臉頰因為興奮紅撲撲的,就像晚間天邊的霞光,讓人忍不住親一口。
楚長歌心神一蕩,慌忙緩過神來,他倏地打開了玉扇,感覺有些熱,輕輕扇了起來。
「這有何難,你莫是忘了你眼前的楚大爺可不是個一般人。」
他嘴唇一勾,微微一笑。
唐瑜先是一愣,隨之眼睛瞇成一條縫,這個模樣倒是很像白司離認真起來的時候,她暗暗道,也不知為何忽然模仿起他來,轉而心下一寬,又語氣神秘道,「莫非,你還能幫我變出一幅煙雨江南圖不成?」
楚長歌沒有說話,他笑的魅惑,緩緩移步,從閣裡取來一杯酒。
「魚魚你看好了。」他丹鳳眼一勾,伸出修長的食指,一滴酒便落在的指尖上。
楚長歌嘴裡默唸咒語,拇指與食指輕輕一扣,只見他眸光一閃,手指微微一動,接著一鬆,指尖的那滴酒便輕輕一躍朝空中飛去。
「破。」他一聲低吟,轉而流雲遮住烈日,絲絲清涼瞬間瀰散。
「誒,飄雨了,飄雨了。」
身旁身後不斷傳來其他人驚訝的叫喚聲。
「方纔還是晴空萬里,如今便飄起了煙雨來,果真是神了。」
「好涼快啊,江南煙雨,果真是世間奇景。」
周圍還是零零碎碎的驚喜聲,所有人紛紛都往欄杆上來一睹煙雨的柔情。
唐瑜呆呆地望著,天空果真如楚長歌預想飄起了細雨,這雨不大,從外飄進來細細的,恍若一雙柔軟的手輕輕撫著你的臉。整個江南一下子就猶如被一場霧氣籠罩,有些迷幻,有些看不清,羅河上的船隻漸漸變少,遠景模糊,翠綠桃紅就像一副還未墨干的畫。
如斯美景,堪比仙境。
她呆呆的望著,指尖下是涼涼的柵欄,腦子裡忽然閃現一張臉,那張臉眉眼如畫,面若冠玉,溫和的淺笑讓唐瑜的心驟然一緊。
她彷彿看見了那個人的影子,與她並肩站在一起,一起看著這幅畫,欣賞著這被煙雨籠罩的如水江南。
眺望羅河,她彷彿也看到了一身白衣的公子,撐著一把紙傘,靜靜地站在船頭,如夢如幻,遺世獨立。
楚長歌側眼而望,身邊是女子嬌如桃花的顏,不點而赤的唇,長長的睫毛被雨霧蒙上了絲絲水珠,一下一下撲扇著,一下一下時不時地抓撓著自己的心。
她的長髮如緞,頭上綰著小髻,精緻的梨花簪戴在頭頂,她似乎在想什麼事,又似乎被這眼前的美景早就深深吸引。
楚長歌不禁情動,緩緩伸手,將身邊的女子輕輕摟在懷裡。
唐瑜感覺到了身邊人的體溫,自己本欲掙脫,忽然覺得此時煙雨下的自己有些冷,她瑟縮著,緩緩靠近了他。
那一刻,她忽然很想念白司離,想念過去種種與他在一起的時光,想起他們第一次相遇,想起他們在花涼山的日子,想起走之前降服魘獸的那個夜晚,突如其來的那個吻。
她想回去了,她忽然覺得自己不應該那麼自私,因為耐不住在花涼山的寂寞而離開他,其實他早成了她心裡的歸宿,不知何時,白司離這個名字早已在唐瑜心底住下,而且怕是從此以後都不會離開了。
身後的女子一身水藍色長裙,她面無表情的望著眼前一對相依偎的男女,目光終於透露出了一絲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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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江南四美已體驗了之前的三美,醉仙樓的美食,羅河上的美女,煙茗閣的美景無一不讓人賞心悅目,現下只剩下那白家梨花小築的美酒了。
在街上稍作打聽,愛酒之人無一不嘖嘖稱讚那裡的梨花酒,說這就怕是只西瑤池才能有,沒想到在人間竟也能嘗到,真是一大樂事。
因此凡是江南人似乎都知道那一處地方,開心時要去那裡喝兩杯,煩悶時更該去那裡解愁。
只是聽很多人說似乎從不知道那梨花小築的主人是誰,只知道相傳他的相貌可謂天人之姿,幾百年前的祖先們倒是有幸見過的,只道是猶如天上謫仙下凡,唯一遺憾的是沒有將他的相貌畫下來,其實後來也有一些畫畫了得之人嘗試著臨摹過,只不過畫的了皮相卻畫不出那一點精髓,最後只好銷毀作罷。
因此,這梨花小築最初的主人倒是成了江南四美中的一個謎,更是幾百年來沒人能解的死迷。幾百年後,倒也成了人騷客間茶餘飯後輿論的話題,凡是去梨花小築喝酒的人都會由衷的讚歎一句,托那主人的福,使這人間也有這天上才有的美酒。
現在的梨花小築是由一個老者經營的,也不知道他在那裡已經多久了。一身粗布麻衣,他的任務只是每日不歇業的開張,等著酒客來嘗酒,他知道小築的門關不了,每一天都幾乎有源源不斷的人過來,無論是來敘舊的,談生意的,慕名而來的,消遣的,他這小築一概都收。即便是付不了酒錢的,他那裡還能賒賬。不過來這的每個人都很自覺,賒賬不過兩三天就都來還清了。童叟無欺,上到皇帝老兒,下到要飯乞丐,一律一視同仁,這也是梨花小築的主人最初的意願。
歲月如梭,白駒過隙。這日復日年復年的,梨花小築一直到現在,遊人如梭,成了這江南四美之一了。
一想到酒,唐瑜就有莫名的興奮感,那些興奮感中還夾雜著稍許膽怯與失落。想起自己笄禮之日,白司離將自己帶到滿山梨花的地方,他第一次對她勸酒,騙她說梨花酒不易醉,最後兩人卻都醉倒了。那一次,她親手摘下了他臉上的半張面具,目睹他的天人之姿。也是那一天,她第一次從白司離口中聽到別的女人的名字,沉醉中的他那麼痛苦那麼悲傷。不是阿瑜,而是阿霓。
去梨花小築的路上,楚長歌一直沒有說話,他靜靜地走在一邊,搖著他的玉扇,拐過幾條小路幾間小巷,漸漸的行人就少了起來。
「你確定是這條路,我們沒有走錯?」
唐瑜看著周圍越覺得不像是遊人如織的模樣,不禁皺眉奇道。
「應該沒錯,我前幾年還來過這裡,憑我的記憶絕對錯不了的。」楚長歌收起玉扇,微微放慢了腳步,「不過說來奇怪,今日是怎麼了,這條巷裡的人怎麼都不見了蹤影,若是平日裡不該是這樣,梨花小築方圓十里開外都是熱熱鬧鬧的。」
唐瑜側過臉,喃喃道,「莫非是出了什麼事?」
楚長歌頓了頓,丹鳳眼微凝,半晌搖了搖頭,「應該不會,你不知道,其實那小築裡的管事也並非一般人,再者他們的主人是江南的白家,若說是真的出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唐瑜沒有說話,她的心下忽然感到一緊,脊背有些微涼。她目光微動,伸手扯住身邊楚長歌的衣袖,「長歌,你有沒有聞到什麼?」
楚長歌凝眉,認真道,「是梨花酒的香氣。」
唐瑜的目光緊鎖著一處,她搖搖頭,「不是,還有其他的味道,你再聞聞看。」
楚長歌一愣,他微側過頭看唐瑜的臉,此時身邊的女子眉頭微鎖,一臉鎮靜。她的鼻尖沁出了絲絲汗珠讓人忍不住想去擦拭。
楚長歌凝神斂氣,他輕輕閉了眼睛,蜷曲的睫毛遮住他那雙迷人的瞳仁。忽然他渾身一震,眼睛倏地睜開,目光顫抖著,漆黑的瞳仁閃過一絲震驚。
他怔了怔,半晌才從口中緩緩突出兩個字,「是血。」
唐瑜嗯了一聲,她抬起頭凝視楚長歌的臉,「長歌,梨花小築可能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