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9章 永遠不要小看孩子 文 / 夢蘿
清晰的照片被放大著佈滿了整張報紙的頭版，一家高檔的金飾店外，抬腳走出的一對璧人，最引人注目的是凌小昔指尖那枚復古的鑽戒，編輯貼心地用紅色的標注圈了出來，標題加黑《婚期將近，豪門愛戀再度升級》
「小姨，凌阿姨是不是不要爹地，不要小宇了？」左楓宇清澈靈動的眸子溢滿了淚珠，他始終記得，那個曾被他敵視被他討厭的阿姨，從最初的厭惡到現在的喜歡，左楓宇從小沒有體會過所謂的母愛，只是，她的手掌在自己的腦袋上揉動時的溫度，溫暖得讓他難忘。
左若欣臉色慘白，怔怔地看著報道上的畫面，一顆心像是被人用力撕扯著，鑽心的疼。
「小少爺誒，這些報道都是假的。」保姆在一旁低聲解釋道，「你想想少奶奶一直那麼喜歡你，怎麼會不要你呢？」
左楓宇用力將眼淚忍住，眼眶紅腫著看向她：「是這樣嗎？」
「是的。」保姆重重點頭，心裡忍不住去想，向來那麼疼愛小少爺的夫人，如果看到小少爺如今這個樣子，恐怕會心疼的吧？
凌小昔在別墅待得不久，但她對左楓宇的好，卻是有目共睹，甚至下人們偶爾會在暗中議論，不知情的，甚至會誤以為她才是左楓宇的親生母親。
「你騙人——」左楓宇忽然尖聲大叫道，「阿姨不要爹地了，也不要小宇了，不然，為什麼她好久不來看看小宇？」
強忍的淚珠終於滑出眼眶，他扯著嗓子嘶吼的模樣讓保姆嚇呆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小少爺發怒的樣子，夾雜著希望破碎後的痛苦，讓她心有不忍，只能求助地看向一旁呆滯的左若欣，希望大小姐能開導開導小少爺。
「小宇很喜歡凌阿姨嗎？」左若欣用力捏住手中的報紙，話幾乎是從牙齒縫裡硬生生擠出來的。
小宇點了點頭：「嗯！」濃濃的鼻音以及不斷落下的淚珠，讓人看得心碎。
左若欣微紅的眸子輕輕閃爍一下，隨手將報紙扔開，握住他粉嘟嘟的手臂：「小姨帶你去見阿姨好不好？」
或許孩子可以讓嫂子回心轉意，可以讓她拒絕嫁給邵啟鵬。
左若欣知道擁有這樣想法的自己有多卑鄙，可她顧不得了，她愛著那個溫柔如玉的男人，只要有一絲的可能，她也不想要放過，更何況，雨涵姐不是一直愛著老哥嗎？她和老哥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這麼做沒有錯！
細長的指甲幾乎嵌入了左楓宇的衣袖，握住幾道褶皺。
左楓宇破涕為笑，驚喜地瞪大雙眼：「好，我們這就去見阿姨。」
保姆愕然看著眼前正想要離去的二人，心頭一驚：「大小姐，這可不……」
「如果老哥問起，你實話實說便是，有什麼事，我擔著。」左若欣頭也不回地拋下這麼一句話，牽著小宇迅速離開別墅，黑色的寶馬轎車轟然啟動，猶如一支離弦的箭，飛快消失在了小道的盡頭。
「哎呀現在可怎麼辦。」保姆不安地跺跺腳，掏出電話想要把這件事匯報給少爺，可腦海中不自覺浮現了左若欣離去時所說的那句話，一咬牙，將手機放下。
希望大小姐和小少爺真的能把夫人帶回來才好啊。
那個堅強、友善的女人，是所有人承認的夫人，別墅裡的下人雖然嘴上沒說，但到底心裡仍舊在希望著凌小昔能夠回來。
跑車呼嘯著行過市中心，左若欣迅速轉動方向盤，減緩了車速。
「雨涵姐，你現在在哪兒？」她撥通凌小昔的私人電話，低聲問道。
「有事嗎？若欣。」凌小昔正坐在婚禮策劃公司的休息室，邵啟鵬正在外面與經理洽談著婚禮的準備工作。
明媚的冬季驕陽高高掛在蒼穹，溫暖的光暈從窗戶外折射進來，一室生輝。
「雨涵姐，小宇想你了，我正帶著他來見你。」左若欣沉聲說著，餘光掠過一旁正一臉緊張盯著自己的左楓宇。
凌小昔原本含笑的表情倏地一變，心頭升起一股慌亂。
嘴唇顫抖著，半天也沒有吐出一句話來。
「雨涵姐？」左若欣疑惑地喚了一聲，掌心因緊張滲出了絲絲涼汗。
「抱歉，我現在有事在忙，恐怕沒有時間見你們。」凌小昔按捺住內心的複雜，故作平淡地開口，她何嘗不想念自己的兒子，只是，在這種時候，見到小宇，只會讓她的決定變得動搖起來。
身體疲憊地輕靠在沙發中，眉宇間溢滿了抑鬱的神色。
「那你什麼時候忙完？小宇他……已經看見報紙上的報道了，今天哭了很久，老哥也不在家，我實在是拿他沒有辦法。」左若欣打著感情牌，她自然知道凌小昔的真實身份，包括她是小宇生母的這件事。
哭了嗎？
不知為何，凌小昔的耳畔彷彿想起了不久前她還在倫敦時同小宇打的那通電話，他隱忍的哽咽聲，以及難受的低泣聲，再度在耳畔響起，一聲聲清晰無比，如同一把刀子，正在割著她的心頭肉。
一股酸澀蹭地從心窩漫上鼻尖，垂在身側的手掌黯然握緊，她咬著牙說道：「我真的沒有時間……」
「凌阿姨。」聽筒裡忽然傳出左楓宇大聲的呼喚聲，凌小昔拒絕的話語瞬間從舌尖消失。
她用力握住掌心的電話，眼眶不自覺紅了一圈。
天底下怎麼可能有不愛孩子的母親？
如果說剛才她還能拒絕，還能裝成冷漠的樣子，那麼，在左楓宇的聲音響起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偽裝通通消失，只剩下一個母親的心酸與苦澀。
「小宇。」凌小昔喃喃喚道，顫動的黑眸滿是思念。
「阿姨，你不要小宇了對不對？」左楓宇一把搶走左若欣手裡的電話，嗓音略顯低沉。
凌小昔心頭咯登一下，頗為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小宇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阿姨怎麼會不要你？」
她深深地愛著這個孩子，怎麼可能不要他？
「可是你要結婚了，將來你會有孩子，一定不會要小宇了。」左楓宇的話說得凌小昔心都快碎了，母子連心，她此時此刻又怎麼會好受？
「小宇乖，即使阿姨結婚，也不會不要小宇，阿姨發誓。」她斬釘截鐵地說道，黯淡的黑眸漫上一層淡淡的水汽。
左楓宇聞言，大聲反駁道：「你騙人，你不要爹地了，你要和別人結婚了。」
小孩子的心思很單純，凌小昔拋棄左宵默，嫁給別的男人，自然也就不會再要他，有那麼一瞬間，凌小昔甚至衝動地想要告訴他，她是他的媽咪，哪怕無法和左宵默在一起，他們之間的羈絆也不會消失。
可是，衝動的話語被理智死死克制著，孩子還不到六歲，她無法保證小宇能冷靜地接受這個事實。
「小宇你聽阿姨說。」凌小昔努力想要讓左楓宇安靜下來。
「我不聽，我現在就要見你。」左楓宇任性地說道，眼淚簌簌地從他的眼眶裡滴落下來，牙齒緊緊咬住唇瓣，破碎的哽咽聲，讓凌小昔胸口大痛。
她沉默了許久，房間外，經理慇勤地聲音不斷傳來，就像是兩個世界般。
「好，你把電話給小姨。」她無法做到不顧孩子的請求，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血脈啊。
「你不要騙我，你答應要見我的。」左楓宇不安地提醒了一句，然後才將手機遞給左若欣，粉嘟嘟的手掌不停擦拭著臉上的淚珠，他不要阿姨走，如果阿姨一定要結婚，他寧肯她和爹地在一起！
曾經，左楓宇是如此排斥凌小昔成為自己繼母的事實，可是現在，他卻希望著，她能夠回來，回到爹地和自己身邊。
約定好地點後，凌小昔掛斷了電話，整個人幾乎癱軟在沙發中，神色頹敗。
「吱嘎——」緊閉的房門輕輕開啟，邵啟鵬臉上興高采烈的笑容卻在看見凌小昔時，淡化了幾分，略帶擔憂地開口：「你怎麼了？」剛剛離開時，她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他一回來，就看見她一副哭過的樣子？
「忙完了嗎？」凌小昔迅速斂去面上外露的情緒，嘴角艱難地勾起一抹淺笑，輕聲問道。
邵啟鵬微微頷首，只是眼眸裡的擔憂沒有減去，「嗯，流程已經確認好了，你……還好嗎？」
「嗯，下午我恐怕不能陪你逛街了，剛才接到電話，和孩子約定好見一面。」凌小昔並沒有隱瞞，卻也沒有告訴他，自己心裡的悲痛。
聞言，邵啟鵬眸光微微一暗，卻找不到阻止她去見孩子的理由，只是心裡的不安卻毫無徵兆地升起。
凌小昔提著香包繞過他準備離去，擦身而過時，手腕被人用力握住。
「你會……」他本想問她，會不會因為孩子打消嫁給自己的想法，邵啟鵬從沒有一日不在擔心，不在害怕。
她和左宵默之間的羈絆太多，多到一日沒有走進教堂，他一日不可能睡得安穩。
凌小昔怎會不明白他沒有說出口的意思？輕輕笑了笑：「放心吧，我做的決定，不論是什麼原因，也不會改變，我只是很久沒有見到孩子，在婚禮前，想要見見他，並沒有別的原因。」
邵啟鵬看著她堅決的模樣，心裡悄悄鬆了口氣，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你別胡思亂想，我只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知道他心裡的不安與恐慌，知道他的這份讓她無以為報的感情，手腕一轉，從他的掌心抽出，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很快就會回來，到時候電話聯繫。」
邵啟鵬點點頭，溫潤的目光直到店外那輛車離開後，才漸漸收回。
手掌黯然握緊，他應該相信她的，她答應過會嫁給自己，就不會反悔。
話雖如此，但心裡那絲絲不安，卻始終存在著，折磨著他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