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愛瑪篇 （ 五） 文 / 唐葉
李銘瑄的反擊來得猝不及防。
沒過多久，李國基就收到了檢察院要調查他的傳票。
他過去做下的一些違法勾當逐漸浮出水面，不利於ls集團的傳聞像龍捲風一樣來勢洶洶，比起上一次李國基與馬翹的「艷、照」事件，影響更為惡劣。
建造危房、賄賂官員，李國基執掌ls集團以來利用職務之便犯下的一條一條罪行在報紙上、網絡上風行流傳。
不甘心一敗塗地的李國基在聲敗名裂之後，帶著ls集團近半的資產去賄賂一名土地局的高官，差點被當場抓了個現行，又加上了一條罪狀，不久前還風光無限的他，從那之後淪為中國公安系統的一級通緝犯。
李國基在賄賂高官之後便失蹤了，幾天內不見蹤影，直到一個夜裡。
那晚，我剛準備入睡，就聽到了異常的響聲，是從保險箱的方向傳來。
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可能是李國基，來不及細想，直接提起曬衣桿就衝了出去，我要保護財產，我知道裡面的錢只有一點點，因為大部分都被他拿去賄賂高官了，可我還是要奮力保護那僅存的一點點，畢竟那是辰辰未來的依托。
也許是做賊心虛的緣故，李國基被我的聲勢嚇跑了。
第二天，警察來別墅做例行的筆錄，我簡單地說明自己的立場，爾後他們便去問同樣生活在這棟別墅裡面的那個男孩。
警察在他的門前敲了好多下，一直沒有人開門。
警察們破門而入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跳樓自殺，雖然經過搶救沒有當場死亡，但是他卻成了植物人。
這個男孩也是一個可憐之人，也許他什麼都不知道，卻憑著自己過人的機智頭腦，不辨善惡地幫助了不該幫助的人。
我沒有想到一個人可以壞到李國基這種地步——
成為通緝犯之後的他，竟然喬裝改扮，去李銘瑄的別墅刺殺李銘瑄。危急之中楊倩為李銘瑄擋了一刀，所幸未傷及要害；而李國基，也因此被早就盯上他的警察逮捕歸案。
我前往仁愛醫院看望楊倩，看到悉心照顧楊倩的李銘瑄時，忽然就回憶起自己流產的那一段舊事。
楊倩何其幸福，能擁有如李銘瑄這樣心心相印的愛人。
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才從李銘瑄口中得知，李國基收留了四年之久的那個兩眼失明的男孩，竟是楊倩同母異父的弟弟——陳夢洋！而陳夢洋的生父，居然就是李國基與李銘瑄的父親李凌雲！
這又是一筆怎樣的陳年舊賬……
為了不讓楊倩徒添煩惱，李銘瑄隱瞞了陳夢洋的身世與其協助李國基作惡的事實。
所幸，無論上一代有過怎樣的恩怨糾葛，都不會再影響李銘瑄與楊倩的幸福。
……
由於ls集團、wq集團聯合組織跨國走私集團，他們的犯罪行為被公安部定為2015年的頭等要按處理，整個司法體系本著從嚴、從重、從速的指導思想辦案，很快就有了判決：耿百川、耿佳琪、李國基等人被判處死緩、無期徒刑等刑罰，一大批廳局級官員降職處分，數不清的處級幹部鋃鐺入獄。
得知了審判的結果後，我無端地想起「報應」這個詞。
這些人的結局，何嘗不是老天爺對作惡多端的他們……報應呢！
又有誰不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呢？
區別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李國基終於嘗到了人生的苦果，不知道鐵窗內的他，是否後悔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切？
李國基坐牢了，我和李家僅剩的維繫也斷了，我自覺沒有必要再在那棟不屬於自己的房子裡住下去。
是該回去了，回到我適應了的那個城市裡，那裡不是我的故鄉，卻有著美好的回憶——在那裡，我生下了辰辰，在那裡，我與楊倩、李銘瑄相識。
……
離開的前幾天，我去監獄裡探望了李國基。
曾幾何時，這個男人給我百般折磨，讓我痛不欲生；曾幾何時，這個男人殘忍地以自己的手讓我失去第二個孩子。
卻也是他，將我從多哈那個暗無天日的夜總會救贖出來，讓我逃離了成為歡場女子的命運；也是他，給了我一份比任何東西都要珍貴的禮物——辰辰。
那些愛或恨，追逐與失落，都在這塵埃落定的時候，被時光風化成粉末，塵歸塵，土歸土。
這個曾經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男人，再次與我相見的這一天，穿著罪犯的制服，面色倦怠，濃密的鬍子碴讓他看上去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這一次，我面對他的時候，是真正地平靜了。
「我沒有想到，你還會來看我。」李國基低下頭，聲音中有不易覺察的喜悅。
我平平地答了一句：「我來，是想告訴你，我要走了。」
「走？去哪裡？」他條件反射地問。
「多哈。」我輕輕地吐露這兩個字，心底無比沉重。
他淡淡地笑了笑，忽然說道：「我這幾天想了許多事情，發現了一些自己從前沒有發現的問題……」
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其實，這輩子我內心深處真正愛的人，是你。我對楊倩，是男人對女人的好奇與迷戀；與馬翹，是逢場作戲。可是你，你不一樣。」
我驚愕地看著眼前這個對我來說太過陌生的李國基。
這樣的話不像他說出口的。是我聽錯了，還是？……
「我永遠記得十多年前你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樣子。那麼勇敢，那麼倔強。當時我就被你深深吸引。」李國基陷入了回憶中，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停頓了一會兒，他繼續說著：「那個愛瑪，是我真正喜歡的那種女孩子。我後來會對楊倩動心，是因為她的背影像十年前的你。」
「人總是會變的。」我婉靜地接過話頭，「你從生下來到長大成人，一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大概連『委屈』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吧，更別說經受挫折。而我，從十五歲到二十五歲這十年中，經歷得太多，多得讓年少的我無法承受。我二十歲的那年，媽媽就生病了，她卻一直瞞著我，瞞了整整五年。到我二十五歲那一年，她的病情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媽媽死的那時候，我哭了三天三夜……後來，我去找工作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騙子，被賣去了多哈……經過這麼多的人生坎坷後，我怎麼可能，還和十五歲那時一樣無所畏懼？」
「原來是這樣。」李國基若有所悟地喃喃自語。
「其實，你所謂的愛，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的錯覺罷了。十年前你以為自己『愛』上當時的我，也未必就是真正的愛。因為你的身邊沒有我那樣的女孩子，使你覺得新鮮罷了。」
「……」李國基緘默地看著我，或許是在回味我剛才的分析。
「你一輩子都在追逐著自己永遠不可能獲得的幻象，你快樂嗎？」
「愛瑪，我不後悔認識你。」他的目光淡然神情安定。
我從包裡面取出一張辰辰的照片給他：「留著做個念想吧，我以後不會再回來，再見。」
……
離別的那一天，下著濛濛細雨。
李銘瑄擁著楊倩，打著傘站在機場。
這樣的畫面，讓我的心偷偷地、狠狠地痛著，去了多哈就會好了吧，不會再痛了，因為再也不會看見他們親密無間的樣子，再也不會為這段苦澀的暗戀而傷神。
我突然希望，能像某段時間的楊倩一樣，失去記憶。將過去忘記得乾乾淨淨。
忘記曾經受過的傷害，忘記曾經偷偷放在心裡的隱秘的歡喜與哀傷。
飛機起飛的時間要到了，我對他們揮揮手，帶著辰辰走進登機口。
上海，這座繁華的城市裡，可曾讓我留下了什麼？
應該是什麼痕跡也沒有吧！沒有愛，沒有恨，沒有痛……所有的一切伴著我的離去，塵歸塵，土歸土，化為虛無。
飛機起飛，這座城市的一切漸漸模糊，包括林立的參天建築，川流不息的街道，也包括讓我愛過或恨過還有掛念的人們……
飛機會把我帶到另外一個國度，在那裡，我會忘卻一切，重新開始我的生活。
再見，上海；再見，李銘瑄；再見，楊倩；再見，李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