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模範監房305（下） 文 / 唐葉
楊倩回憶了陳敏的經歷，用勺把油面精腮肉地道了陳敏的碗裡。
陳敏也不推辭，讓楊倩把那個油面精腮肉撥到了自己的碗裡，自嘲的笑道：「我肉少，是該吃點油膩的長些肉。」
楊倩微笑點頭表示感激，隨後開始一勺一勺的巴拉碗裡的飯菜，食不知味的往嘴裡塞，往食道李下嚥。
雖然進了看守所後遇到的女值班警察和到了305監房後遇到的一些在押人員給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但是幾個小時前還坐在富麗堂皇的包廂裡品嚐著頂級大廚用心噴條的美食與如今蹲在地板上吃著只有囚犯才會吃的飯菜，楊倩的眼淚還是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有淚也只能吞進肚子裡，有冤也只能等到被提審的時候哭訴，在此之前就只能忍著。
吃飯用了大概一二十分鐘，大紅碗有在押人員統一清洗，在忙活了一陣子後，監房內一側牆壁上掛著的電視機突然打了開來，楊倩看了看，目前的頻道是上海新聞綜合，正在播放晚間新聞。
「要看電視的就站過來看，不想看電視的就靠牆蹲著，看書、想心事都隨意，別說話就行。」梁薇再次行駛了她的權利。
在先前的交談中楊倩已經得知，梁薇是訓導指定的排頭，也就相當於305監房的室長，有一定管理監房內其他人員的權利。
305監房內的電視打開的時間是六點半，先後播放了上海新聞綜合電視台的晚間新聞、東方衛視轉播的新聞聯播兩檔節目後又自動的關閉，此時是晚上七點半。
隨後，監房內的一個喇叭響了起來，要求在押人員開始「坐排頭」。
「做排頭是什麼意思？」楊倩不懂，問胡燕瓊。
「就是靜坐思過。」胡燕瓊捏著嗓子輕聲輕氣的說著，與先前判若兩人。
喇叭聲音才傳出不久，305監房的木門就被管教打了開來。
楊倩被梁薇安排到最靠近鐵門的位置，身旁是陳敏和另一位在押人員。
從喇叭傳出開始「坐排頭」的聲音後，305房間內的在押人員僅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在正對鐵門的地板上排成了四排，每排三人，進來時間短的靠前，進來時間長的靠後，梁薇位於最後一排。
到此時楊倩終於弄懂了監房內的老大會被叫做「排頭」這麼一個奇怪的稱呼，可能就是從「坐排頭」的活動中長期坐出來的。
通過鐵門，楊倩可以看到有管教與一些穿著和自己相同的班尼猴套裝的人來回走動著。
楊倩可以理解管教為什麼會來回巡視，但是卻不懂同樣是在押人員的那些人為什麼也可以比較自由的來回巡視。
不過，楊倩還是從「坐排頭」的次序，看出了監房內的等級制度。
坐在前排的人很吃虧，不能動，不可以說話，時刻被走廊上經過的管教和那些在押人員監視著，而坐在後排的人則可以在前排的遮掩下做一些小動作。
當眾人靜坐了大約兩分鐘左右，監房內的喇叭又響了起來。
「各間房在押人員注意了，各間房在押人員注意了，跟著廣播念三遍：『這裡是哪裡？這裡是幹什麼的？你是什麼人？到這裡來是因為什麼？』預備∼開始！」
於是，眾人嘴中開始唸唸有詞起來，有的聲音大，有的聲音小，有的甚至不發聲。
走過的管教訓斥道：「大聲點！」
隨即，整層樓道中就發出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吼叫聲，甚至還有一個在押人員把這幾句話唱出了滬劇的腔調。
對於此，管教也再沒有說什麼。
又過了兩分鐘左右，監房裡的喇叭又廣播道：「接下來開始反省。」
整個樓層安靜了下來，眾人開始反省。
在靜坐的過程中，楊倩想了很多，可揮之不去的始終是那四句問話：這裡是哪裡？這裡是幹什麼的？你是什麼人？到這裡來是因為什麼？
對於看守所的「坐排頭」，楊倩不得不歎服這樣的心理攻勢。
如此簡單地、甚至是有些膚淺的四個問題卻可以把在押人員的自尊心擊的粉碎。
簡單的四個問題很清楚的告訴在押人員、讓在押人員明確自己是社會的罪人，已經被隔離關押了起來，生活在與世隔絕的特殊環境裡，等待自己的是人民民主**的鐵拳，你必須擁護人民民主**制度，隨時準備著成為**的對象，你還必須無條件的接受人民給予你的**。
楊倩覺得，即使是對自己這樣本身並沒有什麼觸犯刑法的主觀意願、無罪釋放可能性非常大的在押人員來說，這樣的問話都有著很強的震撼心靈的影響，若是那些真正有罪的人聽了這樣的問話，那必然被攪的心緒不寧、皇皇不可終日。
楊倩才在地板上靜坐了一小會兒，就感到非常的痛苦。
首先，楊倩身上的肉不多，監房的地板又冷又硬，盤腿坐在地板上時，與地板接觸的踝關節、坐骨就特別的難受。雖然楊倩曾練習過瑜伽，但是在地板上和在墊子上做，是全然不同的。
其次，「坐排頭」的時候，坐在前排的在押人員要保持身體端正，對於楊倩這樣長期從事秘工作的人來說，肩周炎、頸椎炎之類的職業病是避免不了的，因此長期保持端正的姿勢，對於楊倩來說就成了最大的痛苦。
於是，楊倩開始小心翼翼的變化著坐姿，時而把左腳踝提起，用右腳踝著地，時而又把右腳踝提起，用左腳踝著地，時而左右腳踝同時著地，時而又用手抱著雙膝讓左右腳踝同時離地。
改來改去，楊倩的腳踝疼痛有所好轉，可坐骨、肩膀、頸椎還是會疼，而且難受的厲害。
楊倩身邊的陳敏發現了她的痛苦，在管教走過後不久，輕聲的說道：「剛來都這樣，才兩天，我的腳都有了烏青塊。」
楊倩只好點頭表示自己還能忍耐，繼續受著煎熬。
大約又過了一個小時左右，監房內的喇叭再一次的廣播道：「今天的反省到此結束，準備睡覺。」
走廊上又有管教走過，同時把木門也給關了起來。
305監房開始有序的準備睡覺。
楊倩被梁薇指派著和另外兩名在押人員一起擦地板。由於監房裡間鋪的地板比較平整，在押人員平時也都是穿著襪子走在上面，所以地板並不是很髒，三人用干抹布在五米長兩米多寬的裡間來回推了幾次，也就完成了擦地板的工作。
隨後又有三名在押人員從裡間的角落裡取出了一條條墊背和被子，依次從靠近鐵窗的一側往靠近門的這側鋪，等她們鋪好後，展現在楊倩眼前的就成了一個大通鋪，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整間房間左側的五分之四撲了墊背，右側的五分之一用作過道。
「楊倩，你第一天來，可能還沒有自己的墊背和被子，還好最近也比較暖和，你就蓋這條毛毯吧。」梁薇把一條紫紅色的毛毯遞給了楊倩。
「謝謝！」楊倩很感激的說道。
在鋪被子的同時，另一些在押人員排著隊用淋浴洗澡。
「你是新來的，按照這裡的規矩，需要好好洗洗，把身上的晦氣都洗掉，所以你是最後一個洗，洗後還需要把淋浴附近打掃乾淨。」梁薇指導楊倩。
楊倩心想進了看守所還可以洗澡，已經很不錯了，於是點點頭。
可當輪到楊倩洗澡的時候，她就發現看守所裡的淋浴與自己家裡的有多大的不同了。
首先，淋浴出來的水很小，即使是把開關調整到最大，那水流還是很緩慢；
其次，淋浴的水溫很低，雖然可以選熱水，但那也僅是聊勝於無。
楊倩活到這麼大，雖然不算是什麼千金小姐，吃盡用絕，但從小卻從未洗過冷水澡，這還是她第一次嘗試冷水澡的滋味。
好容易洗好澡的楊倩，又費力的擦乾了地，把抹布搓洗乾淨後才來到了監房的「臥室」。
「監房睡覺的空間很小，深度才五米多就需要躺著十個人，平均每個人只有五十厘米的寬度。」梁薇給楊倩介紹道。
「咱們305監房不是有十二個人嗎？」楊倩疑惑道。
「這裡每天晚上都要有兩個人值班，避免發生一些意外事件，所以睡覺的人就只有十個。另外這裡睡覺是不能關燈的，你也需要適應。」梁薇安排了楊倩靠鐵門一側的牆壁睡覺後就返回了自己的鋪蓋內。
楊倩聽從梁薇的命令，鑽進了有著莫生氣為的毛毯裡，開始度過一個難熬的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