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5 皇上的逆鱗 【1】 文 / 煉獄
永夜無盡,風寒如刀,紅綃帳裡難成眠,夢迴幾度汗凝。
風嗚咽,雪零落,不見寒梅唯有雪,寂寥漫漫遙相思。唯有餘香在,似有還無,餘溫散盡,一地淒涼無人知。
寥落宮殿空餘恨,金壁暗淡燈無光,人影搖曳不成寐,此夜無人共。
金絲龍紋騰雲中,衣袂飄動唯長歎,黑色的衣袍,似已和這個夜凝結為一體,無聲悄然地在宮殿中徘徊。
尊貴和繁華過後,心的空,修長的手握緊,指甲刺入手心。
桌案上,飛龍雕鳳,堆積著的奏折和案卷,無心翻看,一遍遍地將幾根長髮,在手中密密匝匝地纏繞,緊緊地纏繞。
每一個夜,終難成寐,一夜又是一夜,即便是睡了過去,夢中也都是她的倩影。
冷汗浸透了衣衫,再一次從噩夢中醒來,彷彿聽到她的呼喚。
「大妖孽,大妖孽……」
一聲聲,重重地敲擊在他的心中,若有還無,是她在呼喚他,等待他去救他嗎?
為何?
緊握拳,盯著拳頭,一次次終究是錯過,消息每一次傳來,是失望和焦慮。無心處理國事,無心去上朝,還不得不每日上朝。
曾記,坐在金鑾殿上,目光落在下面,群臣左右肅立,那些人他都沒有看到,有人在說什麼,他沒有聽到。
群臣低著頭,皇上如此神遊物外,似不是一天了,聽聞娘娘鳳體不適,皇上擔憂的連國事都無心處理,無心去聽。
「皇上……」
沉重的語調,刺入宮錦的耳膜,還是走神了。
奚青璧一聲用內功送出的聲音,震醒了他,低頭俯視群臣,沒有了她,這個位置,這些,這所有的一切,還有何意義?
恐懼深深地抓住宮錦的心,她能回來嗎?
寧願用這所有的一切換取,她可以平安歸來!
「右相處理吧。」
宮錦起身,甩袖離開,無心何必坐在這裡,有那位岳父在,他無需擔心會耽誤國事,只是那位岳父的心,是否也會如他一般的亂,無心處理國事?
七日過去了,消息傳來仍然沒有進展,每一次似已經追尋到她的蹤跡,卻總是錯過,這樣的感覺令他無奈。
冷,很冷,寢宮中燃燒的炭火,火紅一片也不能讓他感受到絲毫的暖意。
終究是丟了她,沒有抓住她,是他的手抓的不夠緊嗎?
香兒,你在何處?
香兒,歸來吧!
遙望無盡的黑夜,何時能看到光明,看到她歸來?
她就是他的曙光,他的天明,他的一切。
有過那樣的一次,是她離開去了日盛國的大軍之中,那時他還能在遠處看到她的消息,得知她安好。
如今,什麼都不知道,她安好嗎?受苦了嗎?被虐待嗎?
她會受傷嗎?
每一個念頭,都如尖刀般,刺入宮錦的心中,心抽搐般的疼痛。
推開窗子,讓外面凜冽的寒風吹拂進來,幽冷的琉璃瓦,讓他的心更寒。等不下去,無望的等待讓他焦慮到極點。
再沒有素日的冷靜,他明白,從她丟失的那一刻起,他已經失去了平常心。
或許,他不算是一個合格的帝王,為了一個女人而神魂顛倒,連處理國事的心情都沒有。
「皇上……」
暗夜中,一個身影看到窗欞被推開,走了過來,跪在地上挺直身子看著他。
「皇上,請皇上保重龍體,勿要太過憂慮。皇上,您是皇上,是先帝傳位的皇上,是先帝用了二十年,為您留下這個位置。皇上,您一身繫旦夕國安危,不該為了任何事,失去理智。」
宮錦幽冷的目光,落在跪在窗外的人身上。
「沒有了她,朕要這一切還有何用?」
何必問大驚失色,一張蒼老的面容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看著宮錦。
「一路,是她陪朕走了過來,直到今日。沒有她的日子,朕獨自在黑暗中行走,看不到光明,曾經絕望過,無情冷酷,不會對任何人留情。朕不知道,若是沒有她,朕該如何才能走過那段日子。」
宮錦握緊手,臉上滿是冷峻凝結重重冰霜。
「何必問,別讓朕知道這些都是先帝的安排,是你們做的,否則……」
濃重的殺意,從宮錦的身上透出,轉瞬間,面前那位焦慮不安,心神無主的帝王,陰冷的氣息令何必問渾身冒出冷汗。
他深深拜伏在地:「皇上,請皇上明鑒,先帝十分喜愛皇后娘娘,早就將娘娘預定為旦夕國的皇后。皇上,奴才絕不敢欺君罔上,傷害娘娘分毫。此事,奴才定當盡力查明,將娘娘迎接回來。」
宮錦轉身,黑色的背影久久矗立在窗前,任憑冷風如刀,切割他的後背。
何必問久久長跪,良久他起身,走入寢宮,走到宮錦的背後,將窗欞關閉。
「皇上,請皇上早些安歇吧,奴才侍候皇上安歇。」
宮錦冷冷看著何必問,何必問歎息:「皇上,請皇上放心,娘娘會安然歸來的。」
「你憑什麼如此說?」
「皇上,能劫走娘娘的人,必定是幾位皇子中的一位,所有的皇子身邊,都有先帝安排的人在。此刻沒有消息傳過來,說明娘娘很安全,請皇上放心。」
「父皇安排的人……」
宮錦的手握緊,是否奚留香的失蹤,也是父皇的安排,何必問到底隱瞞了多少?
「皇上,奴才在皇上的面前,絕不敢有絲毫隱瞞。」
何必問跪在宮錦的面前,抬頭用坦誠的目光看著宮錦:「皇上,老奴的任務從最後一位太妃,林太妃死後就徹底結束了。此後的一切事情,老奴真的不知道。」
「劫走香兒,他想要什麼?就是想要這個位置,這把龍椅嗎?」
何必問歎息,為了那位娘娘,皇上會如此,他完全沒有想到。
「朕要她安然回來,否則,所有的人都會後悔,為此事付出巨大代價!」
宮錦緩步走到龍榻之前,躺了下去,再沒有惶恐和焦慮,只有無盡的冷意和殺意,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何必問跪在龍榻前,為宮錦脫去鞋襪,外衣,把錦被輕輕地蓋在皇上的身上。
明知皇上醒著,他的動作仍然輕柔到極點,不敢發出一絲的聲音。
躬身退後,悄然退出寢宮。
次日宮錦上朝,所有的朝臣們都能感受到,高高在上龍椅的那位君王,身上散發出的冷意和肅殺之氣。
他們的皇上,變了,似完全變了一個人,犀利的目光透過皇冠上的珠串,幽寒無底的寒眸,盯著他們每一個人。
群臣上前回稟事務,皇上冷靜地處置,發佈旨意和命令,再沒有之前幾日的神遊物外。
奚青璧靜默地坐在一側,一夜之間,皇上的變化太大。
是皇上放開了嗎?還是皇上已經不在意?
江山美人,皇上最後選擇的,仍然這江山吧?
他側目看著宮錦,皇上理智冷靜,處理國事,至始至終到退朝再沒有問他一句,看他一眼。
走出金鑾殿,宮錦久久凝望寢宮,還是不過去了吧?
那裡有她余留的太多氣息,總是會令他心神不安,轉身,向御書房走了過去,批閱這幾日堆積的奏折。
有難以解決的事情,順手將奏折先放在一邊,這些他仍然需要奚青璧的意見,才能最後決定。
想到奚青璧,宮錦的心,忽然又亂了起來,奚留香的倩影在他腦海中不停地閃現。
「啪……」
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宮錦抬眼,剪青嚇了一挑,最近幾日皇上的情緒極為不穩,令所有的人都是戰戰兢兢。
「剪青。」
「奴才在。」
「傳奚青璧,宮錦山,奚寧邦。」
「是。」
剪青急忙出去,派人用最快的速度去傳這三個人。
「皇上,十殿下不在府中,說是閒的無聊,出去郊遊了。」
宮錦眉峰緊蹙,宮錦山親自去了嗎?
「啟稟皇上,右相和御史台奉召前來覲見。」
「傳!」
宮錦的手放在桌案上,臉色冷峻如冰,沒有絲毫暖意。
奚青璧父子趨步而入,向宮錦施禮參拜,奚青璧躬身施禮,奚寧邦跪倒磕頭。
沉默,繼續沉默。
宮錦坐在椅子上一聲不響盯著奚家父子。
如芒在背的感覺,令奚家父子的頭低的更低,這位帝王的身上,有著越來越濃重令他們敬畏的氣息。
奚寧邦終於開口,總不能一直就如此沉默不語,等皇上先開口:「皇上,請皇上勿要太過憂慮,臣……」
「啪……」
宮錦一掌將桌案拍裂,桌案上的東西,奏折和其他,散落一地,桌案倒塌在地上。
「七日了,你們還有什麼話好說?」
奚寧邦低頭匍匐在地,不敢再說半個字,皇上盛怒他是第一次看到,以往在金鑾殿上發怒,大多是做給群臣們看。如今,皇上是真的盛怒,甚至無法壓抑怒火。
「朕就不信,過去了這麼久,就沒有一點香兒的消息,岳父,奚家的人就如此的無能嗎?」
奚青璧撩衣跪倒:「請皇上息怒,老臣有負聖恩,令皇上失望。」
宮錦霍然起身,緩步在御書房中踱步,御書房中再度陷入沉默,空氣壓抑到極點,令人難以喘息。
皇上不開口,奚青璧父子也不敢開口,默默跪在地上注視皇上在御書房中的腳步,每一步都如同踏在他們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