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章 :大慈 文 / 放生第一
第七十一章:大慈
何薄未正面回答,而是暗示道:「新月,你記得嗎?當年我們暗中相會,你把自身的貼身玉珮送給我,這麼多年,我一直愛如至寶,妥善保存。這塊玉上,有你的名字,是閩國王太后御賜之物,你卻把它送給我,當真對我是一片癡情。我跟你的關係,如果不是非比尋常,我怎麼會有這個玉珮那?」
許太后眼前陡然閃過了青春年少時的一幕,她和何薄私下約會,緊緊擁抱的場面,浮現在腦海中。那時的她,以為這份愛,就是一生一世的承諾,就是地老天荒的永恆,她相信何薄的山盟海誓,即使海枯石爛也不會動搖。但是僅僅為了一個官職而已,何薄拋棄了她,接受了她爹為他選擇的妻子。因為在父親許將軍的眼中,女兒出身高貴,不是何薄這個名義上是自己的養子,實際上卻是出身低微,又被母親拋棄的人,能夠高攀的。
何薄見許太后愣愣出神,認為自己對許太后的威脅,奏了效,不禁有些得意,進一步道:「新月,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清白名聲,尤其像你這麼尊貴的女人。如果有人知道你出嫁之前,曾與人相戀,什麼難聽的話,都會說出來,甚至連你的兒子,是否為吳越王龍脈,都會有人懷疑的。」
許太后收回心神,道:「我雖然當時傾心於你,好在沒有發生有辱名節的事情。嫁給吳越王時,依舊冰清玉潔,這些有吳越內廷起居注可查。再說,不過是一塊玉珮而已,這麼多年了,你真的一直留在身邊嗎?」
何薄道:「那是當然,這塊玉對我,如同無價之寶。」
許太后道:「這我可不相信,除非你能把它拿出來,讓我看看。」
何薄道:「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今日沒帶在身上,收藏在秘密的地方了。」何薄怕許太后翻臉,突然奪走玉珮,所以今日入宮,並未帶在身上。
許太后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塊玉珮,道:「你說的閩國王太后御賜之玉,應該就是這一塊吧。」
許太后拿出的,是一塊紅色滴血玉,正面雕刻有許字,背面雕刻有新月兩字。
何薄望著那塊玉,驚得目瞪口呆。那塊玉,今天早晨他還檢查過,讓自己最信任的僕人收藏好。怎麼此時此刻,會出現在許太后手裡?但是那名貴的滴血玉,世間根本沒有一模一樣的第二塊。
許太后冷然道;「何薄,你以為我會留一個,隨時會威脅到我,威脅到我兒子的人,在吳越朝堂做官嗎?」
何薄驚怔難言。
許太后低聲道:「你不僅貪婪,而且愚蠢。實話告訴你,如果你今天說可以殺妻滅子,來投奔我的話,你根本就不可能活著走出吳越國。好在你天良未泯,才躲過了生死大劫。但是,我想要你的命,我隨時都能做到,無論你在閩國,還是在吳越國。只要你說錯一句話,世間就再也沒有,你這個人!」
往日深情擁抱的場面,依舊在腦中閃現,許太后大喝道:「滾出去!」
何薄錯愕之下,再不敢說什麼,急匆匆離開了禮賓殿。
許太后手握著那塊滴血玉,默默凝視,良久合上了眼睛,道:「先王,臣妾知道你一直並不鍾愛我,但你卻不知道,我對你是多麼感激,因為你,從來沒有欺騙我。」
兩行熱淚,滾滾從許太后眼中落下。
這一天的朝會跟平日差別不大,依舊是錢弘佐主持,許太后在旁靜聽,朝會臨近尾聲,許太后才道:「眾位卿家,今日有件事,哀家要跟你們宣佈。」
錢弘佐忙恭敬道:「母后請講。」
許太后道:「聖上雖然年少,未及大婚,但是天縱英明,誅殺奸佞,匡扶朝政,護佑黎民。其果決智慧,與先王相比,可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當初先王傳旨讓哀家監國,是因為聖上年少,需要扶持。而今聖上已成明君,故而哀家決定,從今日起,由聖上親政,哀家將不再監國。所有政令,悉決於聖上。」
錢弘佐大吃一驚,這麼重大的決定,許太后竟然完全沒有跟自己商量,忙阻止道:「母后治國仁惠並重,孩兒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許多,尚需磨練積累,懇請母后繼續監國,以保吳越國泰民安。」
許太后微笑道:「哀家篤信佛教,早有遁入空門修行之心。只是你父王重托在身,一直不能如願,深以為憾。所幸你少年老成,這麼快已經堪當大任,母后終於可以清修來世,實乃人生之幸。聖上不必挽留,為娘去意已決。」
許太后轉向眾臣道;「今日是哀家最後一次臨朝。多謝眾位卿家,這幾年的鼎力扶持,也希望你們今後,盡心竭力輔佐聖上。」
因為事出突然,朝堂上眾大臣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許太后已道:「今日朝畢,散朝。」
說罷,率先站起了身,在儀仗的簇擁下,離開勤政殿。
閩妃宮裡,錢弘佐追在許太后身後,又急又氣,道:「母后,這麼重大的事情,您為何不跟我商議一下,就宣佈了那。」
許太后道:「商議的結果,就是你根本不同意,與其這樣,就不如不商議了。」
錢弘佐道:「母后,您就算不想再臨朝,可兒臣尚未大婚,您總得主理內廷,怎麼能夠出家那?」
許太后道:「田太妃德行高尚,為娘深感欽佩,內廷一直由她主理,做得謹慎周到,由她繼續主理,為娘十分放心。至於你的婚事,哀家看你也不像有意中人的樣子,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但是無論你喜歡誰,為娘都是贊同的。我相信你,一定會選擇最適合的女子,來做吳越國的王后。等王后進宮,跟田太妃學習一段時間,必能幫助你妥善料理內廷事物。田太妃年紀畢竟大了,一代新人換舊人,是千古定律。」
錢弘佐動情道:「母后,就算您不想再臨朝,也不想再掌管內廷,您可以在宮裡頤養天年,出家是何等的清苦?你為吳越付出萬千心血,為孩兒付出萬千心血,我怎麼忍心讓您青燈古佛,淒然終老?」
許太后豁達道:「你看出家人清苦,出家人看你終日殫思竭慮,又何嘗不苦?眾生皆苦,不獨為娘一人。」
錢弘佐道:「母后,其他的事,都好商量,但是您若想出家,我堅決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