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五章 發售（完） 文 / 一碗二鍋頭
中午，東京中央區日本橋室町二丁目，羅森連鎖便利店內。
店員小林光一站在收銀櫃檯的外側，手裡拿著半袋冷凍的墨魚丸，正在往櫃檯上一口煮關東煮的電鍋裡倒。
倒完之後，他用木勺在鍋裡攪了攪，見食材的數量仍然沒達到新店規要求的標準。猶豫了一下，又把旁邊兩袋打開的魔芋和蘿蔔也一起倒了進去。
自從去年秋天7-11連鎖率先開始在店內增設了關東煮的項目，並且大受民眾歡迎之後，日本的各家連鎖便利店也都紛紛跟風在自家的下屬店裡新擺上了這麼一口煮關東煮的大鍋。
對於顧客來說，在寒冷的冬天能夠隨時在便利店裡買到熱騰騰的關東煮，自然會感覺十分的方便。可對於在店裡打工的店員來說，這個新增設的項目卻是給他們增添了不少的工作負擔。
就像現在，客流高峰期剛過的時候，以前小林光一隻需要把貨架上賣空的當日便當和三明治補齊就可以了。而如今他還得從冷櫃裡找出各式的食材，按照新店規裡的數量和類別要求，把那口關東煮的電鍋給填滿。
東京大多數的便利店客流高峰一般都集中在早晚兩個時段，但小林所在的這家店，由於所在位置的特殊性，客人最多的時候卻是在午飯時分。
這家羅森連鎖所在的中央區日本橋地區，和隔壁的丸之內區，是整個東京金融機構最集中的地方。
在這兩個面積不大的區域裡。不僅有日本銀行，hsbc，東京證券交易所等這樣的大型金融機構，同時還分佈著上百家中小銀行，證券公司，以及與金融行業相關的商社，投資公司等。這裡，可以說是整個日本的財富中心。
從去年初開始，由於經濟不景氣，再加上日經指數大跌。股市一片慘淡。在這附近上班的銀行和證券公司的白領們。為了節儉，有許多都會選擇到便利店裡買上一個便宜的便當做為午餐。
做為整個街區裡為數不多的幾家便利店之一，每天中午自然就成了店裡最忙的時段。之前的一個半小時，小林和店長高木。還有另一個老店員酒井。三個人都是忙得手忙腳亂的。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在客流高峰期過了之後，店長高木和酒井兩個人就找了個借口到後門的小巷裡抽煙休息去了，把所有後續的清潔整理工作都丟給了小林這個打工的新人。
小林心中雖然對此很是不滿。但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份穩定工作的他，卻也不敢反抗店長的安排，只能在心裡暗自詛咒這兩個傢伙最好能被總店的巡視員逮住。
就在他一邊嘴裡嘟囔，一邊發洩式的用力擦著櫃檯的時候，突然聽到店外的街道上由遠及近傳來一陣十分吵鬧的摩托車轟鳴聲。
對於這個聲音小林並不陌生。他現在租住的公寓就位於江戶川區的宇喜田公園附近，那裡是東京有名的暴走族聚集地。在他那間公寓旁邊的公路上，幾乎每晚都會傳來類似的摩托車聲。
他有些警惕的從櫥窗玻璃看出去，就看到一輛造型怪異的大型機車正停在了便利店的門口，從車上下來兩個髮型怪異，穿著皮衣的年輕男子。
這兩人將車停好後，左右環顧了一下，然後從摩托車後座上搬下一個大牛皮紙包，轉身朝便利店的大門走了過來。
小林光一這輩子從來沒和暴走族正面打過交道，這會兒見這兩個一看就明顯是暴走族的男子往自家店裡走，頓時一顆心就開始緊張的撲通起來。他連忙走回收銀櫃檯的後面，似乎有了櫃檯的阻隔，就能讓他多上幾分安全感一般。
隨著店門上鈴鐺的脆響，兩名男子進入店裡，逕直朝著櫃檯後的小林走了過來。讓小林覺得有些奇怪的是，當先那名男子一臉絡腮鬍子，樣子看起來十分的凶悍，但他手上卻很突兀的拿著一個黑色的硬殼件夾。
「唔喂！小哥，你是這裡的店長麼？」男子走到櫃檯前，將件夾重重的拍在檯面上，粗著喉嚨對小林喝問道。
小林光一心裡有些發慌，顫聲回答道：「客人，店店長現在不在，我我只是在這裡打工的。」
這時，走在後面的男子將抱著的牛皮紙包放到櫃檯上，紙包落下時發出「彭」的一聲悶想，看來這東西份量還不輕。
絡腮鬍拍著手邊的牛皮紙包，對小林擠出一個看起來頗有些詭異的笑臉，繼續道：「既然店長不在，那這件好事就便宜小哥你了！來吧小哥，把這份協議簽了，你就可以發財了！」
說完，絡腮鬍便打開黑色件夾，從裡面抽出兩份件遞到小林光一的面前。
跟暴走族簽協議？小林腦子裡頓時閃過「高利貸」、「器官買賣」、「壽險詐騙」等等危險的字眼，當下兩條腿就開始軟得快站不住了。
在兩名男子眼神的逼迫下，他抖抖索索的伸手接過協議書，眼神四下亂瞟，卻是不敢去看紙上的內容。
絡腮鬍男子此刻卻沒有搭理他，而是跟同伴一起把那個牛皮紙包拆開，從裡面拿出一摞雜誌。然後，他的同伴便拿著雜誌朝店裡的書刊銷售區走了過去。
小林心裡有些奇怪，更擔憂這兩人不知道到底會搞出些什麼破壞。他的眼神跟隨著另絡腮鬍同伴的身影，卻看到他走到店裡的雜誌陳列架前，將前排的十幾本雜誌抽出來丟在一邊，把自己手裡拿著的那摞雜誌放了進去。
「誒？這兩個傢伙究竟是來做什麼的？難道說」小林光一被這兩人的行為弄得有些迷惑，忍不住好奇的朝手上那份協議書看了過去。
協議書首頁抬頭印著的標題是「代理販殼協力契約書」幾個大字,而協議書的內容。當小林
粗略的從頭看了一遍之後，發現居然真的是一份正規的雜誌代理銷售協議。
「暴走族的傢伙們，什麼時候開始幹起雜誌銷售的活兒來了？」就在小林光一心裡納悶的時候，櫃檯外的絡腮鬍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他的領口，將他拉得整個人上半身都趴在了櫃檯上。
「喂！我說！」絡腮鬍揪起他工作服前襟上別著的工牌，低頭看了一眼上面的姓名，然後繼續道：「我說小林君，不要磨磨蹭蹭的了。趕緊把協議簽了就來點數吧。這裡有300本雜誌，每賣出去一本你就能掙100圓，一天賣100本就是一萬圓。這可比你打工強多了！」
小林光一被絡腮鬍拉得半個身子趴在櫃檯上。像一條脫了水的魚一般劇烈的撲騰著。好容易等絡腮鬍鬆開手。他才如同一個被強姦過後的少女一般，雙手護在胸前，畏縮的站直了身體。
雖然剛才絡腮鬍說的什麼一天掙一萬日元讓他有少許的心動，不過。出於本能的對暴走族的警惕心理。小林還是小聲囁嚅著拒絕道：「大哥。我我只是一個打工的新人，在店裡銷售雜誌這種事，必須要店店長同意才行啊。」
這時。絡腮鬍的那個同伴正好從書刊區擺完雜誌走了回來，聽到小林這句話，頓時不耐煩的出聲呵斥道：「你這個笨蛋要是做不了主就少在那裡囉嗦，趕快去把你們店長找回來吧！」
小林光一巴不得這會兒能讓店長高木來面對眼前的場合，可他卻更不敢這個時候離開店裡去找店長。收銀櫃裡可是有今天一上午的營業額在，天知道在他離開的時候，這兩個傢伙會做些什麼。如果就在他去找高木的時候店裡的錢被偷了，那他的工作肯定是要保不住的。
絡腮鬍此刻臉上依舊帶著那副有些詭異的笑容，他抬手指了指小林手上攥著的那兩份協議，很和氣的說道：「小哥，你不用這麼擔心。我告訴你，就算你們店長的現在在這裡，他也會很高興的簽下這份協議的。」
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喂，我說小哥，你們的總店最近應該下發了通知，要你們注意夜間開店時的安全問題吧？我可是聽說了，上個禮拜，市川幽靈的人連續三個晚上砸破了七八家7-11和羅森店的櫥窗玻璃，還往店裡面扔了灌著汽油的啤酒瓶。」
「像這種不需要什麼特殊技巧的破壞活動，我們可是同樣也能夠做到的。」說到這裡，他突然神經質一般開心的笑了起來，雙手舉起，仰著頭用一種嚮往的語氣感歎道：「呵呵，如果扔完了汽油瓶之後，再丟一根點著的煙頭進來的話。啊，那景象，應該會像夏季的煙火大會一般的絢麗奪目吧！」
小林被他的這段話嚇得連牙齒都開始抖了起來，他似乎已經看到自己在上夜班的時候，被熊熊大火所困住，逃脫不能的悲慘景象了。
「喂，小哥！哦，不對，應該是小林光一君。」絡腮鬍突然又換成一副正經的語氣喊著小林的名字道：「你看，我們的寶貝現在停在外面，如果被路過的警察看到的話，就會增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為了抓緊時間，小林君，你還是趕快做主把這份協議簽了吧。」
「至於你們店長那裡，我相信只要你把我剛才的話轉述給他聽，而他又不是一個蠢貨的話，那麼他一定會支持你的決定的。你覺得了？小林君。」
「又或者說，如果現在你一定要讓我們兩個帶著怨恨離開的話，那麼，等將來某天我在這裡放煙火的時候，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在地上噴上『小林光一，夜路死苦』幾個字來做為對小林君你的報答呢？」
「不要！拜託請千萬不要！」聽到他這句話，小林有些崩潰的大叫著阻止道。
他心裡清楚，如果真讓這種情形發生的話，所有人都會認為這是暴走族針對自己個人的報復行為。那麼，即使自己沒有在大火中受傷，也會因此而成為總店的怨恨對象，不單工作保不住，只怕連薪水都會被作為賠償而扣掉。而且，警察那邊只怕還會因此而盯上自己，拉自己去審問一番。
想到這裡，小林舉著那兩份協議，哭喪著臉對絡腮鬍道：「你們你們真的只是讓我在店裡幫忙銷售這些雜誌麼？如如果我盡力了，但願意買的客人很少，怎麼辦？」
絡腮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氣的安慰道：「小林君，協議上寫得很清楚，如果賣不出去，我們到時候會全部收回的。這一點你完全不用擔心。」
「不過呢，有一點我要告訴你。」他從旁邊的牛皮紙包裡抽出一本雜誌放在小林的面前道：「像這樣的雜誌，要說賣不出去的可能性應該是非常小的。這可是一本專門介紹一流風俗店和俱樂部情報的雜誌，這種情報，很多男人可都是做夢都想瞭解的。」
接著，絡腮鬍有些猥瑣的笑著道：「小林君，看你這樣子，只怕還沒有享受過幾個女人吧。呵呵，等你賣這本雜誌掙到錢了，也可以在這裡頭挑一家店去享受一下，那裡可是有很多可愛的小姐在等著你光臨，而且，她們的服務都是一級棒哦。」
小林光一看著眼前雜誌封面上那一群笑靨如花，身材誘人的比基尼女郎，忍不住嚥了一口吐沫。對於他這種低收入的打工族來說，歌舞伎町街裡的高級風俗店和俱樂部，那可是充滿了神秘感，卻又是讓人極度嚮往的所在。
「這樣的雜誌，應該很容易賣得出去吧？」他在心裡思忖著。剛才那份協議他雖然只是從頭掃了一眼，但裡面的內容大致上都還是記得的。那就是一份很正規的代銷合作協議，似乎也並沒有什麼苛刻的賠償和懲罰條款。
「要不，我就簽了吧，也許真能從裡面掙到一筆外塊也說不定。反正有暴走族的威脅在，高木那膽小的傢伙肯定也是不敢拒絕的。而且，如果協議是我簽的話，掙到的錢高木那傢伙也不敢不分給我一份了！」
打定了主意的小林光一又把協議從
從頭仔細看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高額賠償的條款後，便拿起筆在兩份協議上都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喲西！小林君這樣的決斷力，將來可是能做大事的人才啊！」絡腮鬍滿臉笑容的伸出大拇指稱讚了一句，接著又道：「那麼，這三百本雜誌就拜託給小林君你了。兩天之後我會再來，希望小林君那時候能夠給我送上好消息！」(……)
ps：昨天岳父六十歲生日，忙了一天，又喝了不少酒，回家倒頭就睡了，斷更一天實在抱歉。欠下的這章我會努力在明後兩天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