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還活著 文 / 莫聆雨
以柔克剛,這是功夫裡常出現的詞彙,其說的不僅是力的道理,更包含著人生智慧的大哲學。
化百煉鋼為繞指柔,這種以柔克剛的門道,其實就是化解和轉化。你用千斤來打我,我以四兩轉乾坤,這是太極拳的口訣,十分深刻形象的表達了以柔克剛的內涵。然而太極拳的出現不不算早,在南宋時期並不存在,然而以柔克剛的道理和武學卻是一直存在的。像八卦掌、八極拳等,其實與太極拳都有共通之處,只不過八卦掌及八極拳這樣的功夫,更注重爆發力,以柔克剛只是一個契機而已。
而說道以柔克剛,又則不得不提到另一種絕學——醉拳。
醉拳是形意拳的分支,最講究發力的技巧,雖然更多的是依靠飄忽不定的步法來實現招式的銜接,但是虛虛實實的發力,才是醉拳的最大威脅,而這其中自然也會用到借力打力的技巧。
只不過這些武學雖然都是上乘功夫,終究還是要著力的,四兩撥千斤,總得發出四兩的力才行。可是「雪舞」卻不然,這套武功將柔勁發揮到了極致,你有刀砍斧斫,我如雪花飛舞,縱然一片雪花微不足道,入手即化,但是鋪天蓋地的雪花,依然非人力可擋。「雪舞」這套武功,其實就是借鑒著這樣的力量,只是天地之威說來簡單,終究不是那麼輕易使出來的。
樊璐的性格溫,正式那種外柔內剛的人,本不是何人爭勝的的性子,所以施展起這套武功的時候,也絲毫不帶煙火氣,剛好暗合了其神髓,是以樊璐給人的感覺並不強,卻是極其堅韌,與之鬥的越久,便越能體會到她的綿長柔韌的勁力,哪怕是姜佛和龍井這樣以武功以剛猛見長的高手,若不能迅速擊敗樊璐,那最後的勝負也未可知。
然而也正因此,樊璐的爆發力不強,反而是越戰越勇的典型。可是王雨鑫晉陞宗師境,對自然的感悟越發深刻,此時施展出「雪舞」,一招一式並不像樊璐那樣的極柔,反而隱隱帶著壓迫力。雪花本就輕柔,其飄落下來的力道能有多大,可是積少成多之後,這力道卻可以覆蓋大地,王雨鑫參悟出來的正是這點滴之力。
足以穿透椽木的強勁弩箭射來,其勢道何其驚人,幾人之間這點距離幾乎眨眼即逝,可就在這個當口,王雨鑫再次晉入自然之道,那快絕的弩箭在他眼中登時慢了下來,只不過其速度依然不可小覷,然而對於王雨鑫來說,這種變化卻已經足夠他反應。
布帶捲動,雖然看似並不著力的亂舞一氣,可在王雨鑫看來,舞動的布帶卻分出了層次迎上了射來的弩箭。強勁的機括激發出來的弩箭在普通人眼裡並不差別,可是在王雨鑫看來卻分明分出了先後,他揮舞著布帶,正是分別迎了上去。王雨鑫並未在軟兵器上下過功夫,全憑戰鬥本能來驅使這套武學,能夠做到如此已經是近日連番感悟所賜,可做到如此已經夠了。
幾乎就是眨眼之間,一陣叮叮噹噹之聲,弩箭悉數被王雨鑫的布帶擊落,散落了一地。在外人看來,王雨鑫是用布帶將弩箭擊落,其實他只是以柔勁化解了弩箭的勢道,以「雪舞」化力借力,卸掉的力才是最大的,而他也依靠虛空借力的技巧,從中借到了一部分力量,立刻就轉化到自身移動上。
只不過弩箭的來勢實在太強,縱然王雨鑫借到了力,終究無法發乎隨心,如臂使指,是以這一退多少顯得有點狼狽。於是,就見王雨鑫雖然將弩箭盡數擊落,而他自己也彷彿被擊飛一般,只是真是情況也只有王雨鑫自己能夠清楚體會。
王雨鑫雖然化解了致命一擊,卻並不是無驚無險,他剛剛只是下意識行事,並非有備而來,所以顯得十分倉促。可周圍人卻又是另一番光景,他們沒有王雨鑫這麼快的反應,即便功力最深的邊光祖,也是看到弩箭一閃而逝,跟著王雨鑫就倒退飛出,霎時間也沒看清王雨鑫到底中沒中箭。
其他人沒有邊光祖這份眼力,只看到王雨鑫將謝長老推了出去,跟著弩箭射到他的身前,隨後便狼狽的後退出去,所有人都以為將其射中,可隨即卻聽到一陣亂響,再看時發現射出的弩箭竟然悉數墜地,顯然都是被王雨鑫給擋下來的。
既然弩箭被擋了下來,王雨鑫顯然是沒有受傷,可他還是狼狽後退,只可能是借力逃遁。心思快到能想到這一點的人,顯然不多,邊光祖就是其一,而他也只是仗著功力比別人深,看得更早更清楚而已,至於其他人還在震撼於王雨鑫能夠從這樣的攻擊中從容而退呢。
「快追,別讓他跑了。」看到所有人都在發呆,邊光祖趕緊厲聲喝道,同時雙手一撥,將飛向自己謝長老拍到了一邊。
王雨鑫在抵擋弩箭之前,已經將謝長老當做暗器推了出去,他希望眾人投鼠忌器,至少可以讓謝長老幫自己擋住一面,可不想對方並無這些顧忌,弩箭發射的十分乾淨利落。他只是個孱弱的普通人,在王雨鑫灌注內力的一拍之下,登時騰雲駕霧的飛了起來。只是「暗器」謝長老此時可沒有身為暗器的覺悟,在半空中非但不老老實實,反而張牙舞爪的異常活躍,而幸運的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碰上一根弩箭,不得不說他的命大。
可王雨鑫在將謝長老推出去之前已經看準去勢,將其扔向了邊光祖,畢竟在場眾人中,最具威脅的,非他莫屬。
將謝長老推出去,王雨鑫也用了一個巧勁,只是將其送出去而已,並沒傷他。可是邊光祖眼見王雨鑫要跑,卻沒他那樣仁慈,看到謝長老擋道,內力運轉雙臂,就將謝長老劃拉到一邊。
噗通一聲摔在地上,說謝長老摔了個七葷八素都是客氣的,他只感覺五內如焚,整個身子骨都像散架了一般,倒在地上連哀嚎的勁都沒了,只是一個勁兒翻著白眼,差點就昏死過去。其實謝長老這樣倒不全是摔的,反而邊光祖那一拍給他創傷最大。謝長老的兒子看到自己父親這般慘狀,早就撲將上去,猛掐謝長老
人中,嘴裡不住叫著,話裡已經帶上了哭腔。
這邊廂邊光祖格開謝長老之後,已經招呼眾人逼近王雨鑫,他心中也是又驚又怒,驚的是王雨鑫的身手,在這種包圍下依然毫髮無傷,這要讓他逃走,自己的計劃雖然仍舊可以繼續下去,卻總是多了一個變數。而他怒的是自己手下全是一些飯桶,眼看王雨鑫逃走,卻還在發愣,就是這麼短短的一瞬,王雨鑫已經躍上屋脊,隱沒了身形。
「快,你們幾個,從兩邊抄過去,有身子輕的跟我上房。」邊光祖說著運起輕功就要等上房頂,隨即想到一事,衝著身後幾人高聲說道,「你們幾個快去老莊主家,賊子逃跑肯定是去毀滅證據,抄近路去截住他。」
邊光祖到這個時候,依然不斷將黑鍋推給王雨鑫,他說這話時不斷打著眼色,言外之意則是讓自己的手下趕緊去幫忙料理了趙老莊主,這樣趙老莊主出事的話,所有人先入為主,肯定會把視線集中在王雨鑫身上,是以他雖然是衝著自己的手下說話,其實是說給周圍的人聽的。
經過了祭廟失火,以及廣場交手,柳林莊的村民多少都會有些慌亂,更何況趙老莊主一直沒有出現,也讓眾人猜疑頗多,此時邊光祖暗中引到,就算不能樹立起自己力挽狂瀾的形象,也可以把一切都嫁禍到王雨鑫身上,他這麼做更多的還是為了自己以後接任鉅子鋪路。
只是終究會有明眼人看得出,若真如邊光祖所言,王雨鑫惡行敗露,又何必逃命去毀滅罪證,乾脆一走了之算了,反正這些人也攔不住他,只是這個時候,誰會站出來為一個陌生人說話呢,是以邊光祖的戲也就順勢演了下去。
而他剛吩咐完自己的手下,就瞥見一邊的謝長老在那翻著白眼,心中一動,趕緊說道:「永壯,你爹怎麼樣了?」
邊光祖這麼一問,謝長老的兒子謝永壯更加哽咽起來,可他剛想說話,就聽邊光祖朗聲說道:「賊人竟然殺了謝長老,我們柳林莊避世多年,怎能這樣受人欺侮,鄉親們跟我去捉住賊子,殺之以祭奠趙老莊主和謝長老的在天之靈。」
聽了邊光祖的話,不少年輕人都是義憤填膺,紛紛響應,而年紀大一些的則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他們畢竟常年避世而居,早就沒了處世的方法,更是沒了少年人的激進的熱血,是以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然而邊光祖卻是十分擅長鼓動人心,見狀立刻加了把火說道:「賊人燒我祭廟,殺我族人,定然是為了墨家的傳承而來,我們避世多年,想不到還被外人惦記著,大傢伙可別忘了我們的祖先為什麼要隱居在這方圓之地!」
墨家隱居世外,早過了幾百年,這些人生來便如此生活,並不知道當初的隱居究竟經歷了什麼,但是祖先遺訓以及代代的傳承卻讓他們知道,自己並非為外界遺棄,而是他們掌握的東西太過厲害。於是一代代傳下來,這些人或許對外來人並沒有多深的敵意,但是一旦涉及到傳承,那可是足以威脅到整個族群的存亡,再沒主意的人,此時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再加上不少有些人的攛掇,於是更多的人振臂一呼,響應著邊光祖的鼓動。
邊光祖見狀心下大喜,這些人受自己的鼓動,局面已經向自己期望的方向發展,而這只是第一步,一旦自己在這場變動中佔據主動,那接下來就是好好經營的時候了,雖然依舊有小部分人沒有表態,不過邊光祖卻也不放在心上,解決王雨鑫才是當務之急。
「跟我走,為老莊主和謝長老報仇雪恨!!!」邊光祖振臂高呼,立時得到眾人呼應。
就在此時,一個嘶啞的聲音幽幽傳了出來:「老……老朽……還沒……沒死呢……」
有沒有久等的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