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錘煉 文 / 莫聆雨
看著眼前嬌小的身影越來越大,王雨鑫連躲閃的心思都沒有了,站在那裡硬挺,完全靠的是一股意氣,只感覺鼻子一酸,整個向後倒去。
劉樂迫不及待的衝上來,一拳打在王雨鑫鼻子上,只見王雨鑫向後便倒,哪裡肯依,身形展開,在王雨鑫堪堪落地之前一腳踢在他後背上,將他踢的向前撲去。劉樂雖然不是很擅長近身搏鬥,但是拳腳功夫也十分了得,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打出數十拳,將王雨鑫打的風雨飄搖,愣是不讓他倒地。
王雨鑫已經到了強弩之末,雖然不能控制自己身體,但硬是憑著心中一股毅力咬牙強撐著,心中還在自我催眠「這有什麼呀,比起你的話癆,這算什麼呀。」
「姐姐快出手呀,不然他可能真的支持不住了。」劉樂打的爽快,終於開口招呼樊璐。
王雨鑫聽得劉樂這麼喊,又見一道白影翩然而至,渙散的眼神瞬間聚焦,一股濃濃的悲傷在眼底閃過。
樊璐瞧得仔細,發現了這股濃重的悲傷,心中一痛,暗忖:「真的是我下手太重了嗎,你怎地如此悲傷?」
樊璐雖是個溫婉女子,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說殺人如麻,也是見慣了死人和鮮血。可眼前這人畢竟是自己同伴,對於自己認可的人,樊璐自然做不到對敵時的冷酷。心中既悲又痛,不忍之下,手上的力道又放輕了幾分,白綢甩出抽在王雨鑫身上。
白綢掃在身上,王雨鑫鬆開緊咬的牙關,大張著嘴,連呼痛的力氣都沒有了,渾身一陣顫抖,頭一歪昏死過去。
劉樂看到王雨鑫變化,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接著跳腳拍手道:「真的誒,真的誒,樊姐,龍井說的對,你一打他他就受不住了。哈哈,真好玩。樊姐,他好像昏過去了,怎麼一動不動的。」說完用腳踢了狠狠踢了王雨鑫幾下,看他沒有反應,又道:「真的昏過去了,這可怎麼辦,還沒打夠呢!啊,他怎麼吐血了?」
王雨鑫本是昏死過去,被劉樂沒輕沒重狠踢了兩腳,痛在身上,精神又回復了片刻清明,剛要出聲,隱隱約約聽到劉樂說還沒打夠,心口刺痛,一股急火用上心頭,又吐出一口血,徹底昏了過去,失去意識前還在悲哀的想「還沒打夠啊!」
劉樂在那邊大呼小叫,其他人卻是發現有些不對勁,連忙湊過來查看。樊璐離的最近,搶先一步來到跟前,要探探王雨鑫的脈象,未曾想剛碰上王雨鑫手腕就被一股巨力震開,手腕都被震得發麻,心中驚懼。
眾人搶到王雨鑫身邊時,剛好看到樊璐的手被震開。龍井道了聲:「我來。」調息運力,慢慢靠近王雨鑫脈門。
此時眾人都看出王雨鑫體內的真氣已經失控,一遇外力自然反擊,因此將樊璐震開,而在場這些人裡,龍井的內力修為最高,其他人也不和他爭,看他施為。
龍井甫一接觸王雨鑫手腕,身子便是一震,可是卻沒有被震開,面色愈加凝重,額頭滲出汗珠,催動內力加以抗衡,雖然艱難,手上還算穩定。
看到此景,旁人倒也罷了,樊璐卻是驚佩,方才自己只是輕觸就抵擋不住那種沛然的大力,雖然自己是猝不及防,想要抵抗已來不及,但是即便自己有所準備,恐怕也不能像龍井一樣堅持這麼許久,平日對他的認識還是不足,這龍井當真深不可測。
片刻之後,龍井突然放手,身子晃了晃穩了下來,面色更加凝重,說道:「快把石偉叫來,玄冥真氣果然不簡單。」
王上生連忙去找石偉,不片刻兩人就一同趕來,其餘眾人聽王上生說的凝重,也一同趕過來。石偉分開眾人,只看了王雨鑫一眼就將詢問的眼光投向龍井。
「我試了他的脈象,脈體寬大充實有力,但狀若波濤洶湧,來盛去衰,是洪脈。他體內的玄冥真氣激盪不休,是邪盛正衰之象。」
南宋初年,正值多事之秋,為求自保,即便是行伍甲士都得會兩手祛瘀活血續肢包紮的手藝,否則真遇到險情,不能自救的話,光流血也流死人了,更別說常年奔波江湖刀口舔血過日子的江湖人。在場諸人單論醫術,隨便一個出去做個赤腳大夫都不至於餓死,其中又以經歷過戰陣的三星使為最。只是論及醫理的話,大都不甚精通,和出身藥師廬的專業大夫相比更是天上地下。龍井一身修為得於偶然,平時對於自身真氣的研究從來就沒有停止過,過程中又自學了一些醫術,對於真氣運行和脈象學說倒也有自己見解,只是不比王師這等專業人士,各擅勝場而已。雖然龍井說的專業了一些,但眾人都是內家高手,也不是全然不懂,而其中最懂的非石偉莫屬。
石偉眉頭深鎖,明白了事情的嚴重,說道:「我善於用毒,藥理倒也精通,只是王雨鑫現在的情況不是藥石能奏效的,偏偏這個時候王師出去尋藥,否則以他的針灸之術,倒是可以控制王雨鑫肆虐的真氣。」
「我知道,所以我們現在只有拖時間,等王師回來,全靠你了。」當此危機時刻,龍井說話依舊慢,只是凝重的語氣讓人不去關注這種末節了。
石偉和龍井畢竟是同門,心意相通之下,都知道彼此的意思。石偉一點頭道:「交給我吧,你們先帶他回屋,千萬不可磕碰了,一定要輕。」
抬王雨鑫回屋的重任自然落到龍井和姜佛身上,他二人內力修為最高,且都是走的偏門路子,合力之下勉強壓制了王雨鑫暴亂的真氣,沒讓它反擊傷人。
劉樂只是少女心性,本來玩得正高興,經此變故發現自己玩過頭了,心中有些害怕,拉住樊璐和嚴陽道:「姐姐,他不會死了吧。」
嚴陽柳眉一豎,怒道:「瞎說八道。」
&nbs
p;
劉樂見嚴陽動氣,低頭不語,十分委屈。
樊璐安慰她道:「妹妹別害怕,等到王師回來,一定有辦法救他,王老闆吉人天相,應該能度過這個難關的。」復又想到剛才王雨鑫的那抹憂傷,暗暗怪責自己下手還是太狠了,又自難過起來。
嚴陽說完劉樂也覺語氣太重,放緩語氣道:「小樂,不是姐姐怪你,只是王雨鑫的性命何其重要,他需要肩負的太多。我們是來保護他的,他有任何差池,我們都難倖免,事關重大,為了保他周全,我們甚至需要犧牲自己,你明白嗎。」
聽嚴陽如此說,想到師門的那份密令,劉樂有些黯然,道:「難道我們這麼多人的性命都比不過他一個人嗎?」
「從接了那密令開始,我們的命就已經不能自主了,我只希望他的使命完成之後,我們所有人都能活著。」嚴陽漠然的說著所有人的生死之事。
「可是,我的密令上還說……」
嚴陽打斷劉樂,道:「我知道,但是只有在逼不得已的時候才能那麼做,我們要以完成任務為先。」語氣決絕,似乎死亡都不能阻擋她完成任務的決心,續道:「好了,到此為止吧,說那些還太遠,以前你對他拳腳相向也就罷了,以後一定要注意,我們不能操之過急。」
劉樂嘟囔道:「不是王師和康星宇說挨打是對他的錘煉嗎,還說他能經受得住。再說,他熬不住了怎麼不吭聲啊。」
「我看他是憑著自己的毅力,才強撐至此時的,平日裡他呆呆傻傻的,想不到毅力如此堅韌。」樊璐柔聲道,語氣透出了些許欽佩。
「如果連這點毅力都不具備,倒真不值得咱們如此付出了。終究是有緣人,只是他性子太倔強,剛極易折,如果能渡過此關,他的收穫定然不小,希望他不要讓我太失望,否則……」話沒說完,意猶未盡。
看了嚴陽一眼,樊璐卻從她話聽出幾許決絕,不知她是否和自己想得一樣。突然間想到那封密令,樊璐的心防有些鬆動,從自己被王雨鑫的護體真氣震開開始,她一直以來的信心都變得不那麼堅定了。
微微歎了口氣,與二人一道,向王雨鑫的臥室走去——
「我這服藥叫『顛陰倒陽』,用酸棗仁、龍眼、遠志、麥冬、白朮、北五味等配製而成,色味俱佳,最主要的是配料很便宜,可以批量製作……咳咳。此藥可以讓他安睡三日,減慢他的心跳,希望三日內王師能夠趕回來。」石偉很快配製好一種藥丸,十分賣力的宣傳,很有賣大力丸的潛質,只是看到眾人不耐煩,連忙改口。
「有毒嗎?我能看看嘛嗎」杜樽開口問道。
「吃下去才有效,外表沒有毒性。」
「給我看看。」杜樽接過來。
「我也要看。」楊忠湊過來一起看。
班柏隨手搶過來,看了看,吟了一首詩道:「小小一彈丸,玉潤似珠圓,良藥活人命,劣者入黃泉。」說完洋洋自得。
「好詩。」楊忠捧臭腳。
班柏號稱五步詩,言必成詩,楊忠與他一搭一檔配合倒是默契。只是苦了其餘的人,禮貌的乾笑幾聲,剩下的默然不語。
藥丸繼續傳看,傳到冷血——李鋒面前時,他只是冷冷的看著,也不接手,不屑之意浮現在臉上,冷血之名果非虛傳,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陰寒的冷意,端的是生人勿近。
冷血的武功亦如起名,最是直接簡單,招招指人要害,一招可以殺敵,從不會再用第二招,所以他的招式都是直來直去,與杜樽讓人眼花繚亂的招式恰好相反,幾乎沒有多餘的招式,實在是個天生的殺手。
以他師父對他的評價:「他的劍是冷的,他的招是冷的,他的氣是冷的,他的血是冷的,他的人是冷的,他的心……」
「也是冷的?這人凍上了吧。」某弟子問。
「他的心是熱的,他是在用冷酷的外表掩飾火熱的內心。」
李鋒的師父是瞭解他的,李鋒的確是個外冷內熱的人,不熟悉的人會懼怕他,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是個熱血青年。對友人推心置腹,對敵人冷酷如冰,很是讓人懷疑是不是有兩個李鋒。
石偉見李鋒對自己配製的藥不屑一顧的樣子,挑釁道:「你看不起我的藥嗎?」
李鋒吹飛額前的長髮,瀟灑不羈,配上他冷酷的氣質,十足的少女殺手,只聽他冷哼一聲道:「毒藥?微末卑鄙之道,沉迷於此,武學上必定難有進境。殺人,一劍足矣。」
石偉聽他如此說,面色不變,笑道:「看來你是瞧不上我這點微末技藝,今日我就……暗器。」猛然間向李鋒擲出一物。
李鋒身手不俗,室內狹小又事起倉促,但他應變奇快,抬手便抓住石偉擲出的暗器,冷笑道:「彫蟲小技,我說過你沉迷毒藥,功夫已經……啊……救命啊……救命啊……我中毒了,要死了,怎麼辦,怎麼辦啊,小偉救我啊!」
李鋒接住那物事後,開始教訓石偉,誰知低頭一看手中的竟是一枚紫黑色的藥丸,看那色澤肯定是帶毒的,連忙把那藥丸扔掉,大呼小叫,方才冷酷的風采半點都無。
「放心吧,那藥沒毒,害怕就說害怕,還跟我這裝清高。下次真給你弄一味毒藥試試。」石偉不屑的道。
李鋒聽他說
說那藥丸沒毒,面色一陣潮紅,咳嗽幾聲掩飾自己尷尬,轉頭望天,不再說話。李鋒雖然武功奇高,卻是最怕毒物,許是吃過這方面的虧,這個毛病,「必勝」眾人卻是都知道。方纔他看那「顛陰倒陽」丸時,心中很是懼怕,表面卻故作冷酷不屑。
石偉開他一個小玩笑,緩和了一下凝重的氣氛,餘人都是心照不宣。
龍井此時開口道:「這藥能達到什麼程度?」
「延緩心跳,一天一次。」石偉答道。
「那豈不是成了活死人?但願他能挨過這一關。」龍井緩緩的道。
其他人都默然,看著王雨鑫,氣氛再度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