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醉神差 文 / 古鐘生
白衣鬼使點點頭,笑聲道:「其實鄭太子亦為此事,深表歉意。只因他一時興起,揮筆一書,轉交給貴派高足,卻未曾想到漠疆左右,言語不通,書有異,所以就請命於國王陛下,率親隨東渡,鄭太子為有朝一日能親自拜會元掌門,且不至於因言語不通而難表心意,就一路苦學貴國官話,豈料越學越覺貴國典,博大精神,漸漸迷上,竟命隨行部下,開設堂課,重金招請百餘名能人異士做譯官,整集貴國字七萬餘,註解音律聲腔,然後一一對照相譯,足足花了三年多的時間,方得兩國《匯寶典》一部,有那三年之功,我等一行,游於貴國江北之域,暢通無阻,哈哈哈,昨日鄭太子還興奮地念叨,這下能和元掌門暢所欲言了,哈哈哈!」
元北峰也隨之哈哈朗笑起來,然後笑道:「貴太子用心之苦,實令人感歎不已,元某甚是愧慚,看來元某也要學習一下貴國語言字了。」
白衣鬼使當即抬掌搖頭道:「元掌門不必如此,鄭太子覺貴國詞豐富,包羅萬象,已可無極之用,冰雪國與其相比,甚是疏略,且字書寫繁雜,鄭太子已派人送回《匯寶典》,並薦言國王陛下取貴國之長,取冰雪國之不足,一年前已得喜訊,國王陛下應允,且頒布法令,捨祖陋簡,習大順國字了,而且訊報之中,還說若非國王陛下年事已高,不益遠行途勞,定會造訪貴國帝王,建交友邦呢!」
「哈哈,不瞞貴駕,敝國皇上聽說西疆有國,也有心東西建交,然而萬里沙漠相阻,多少年來,能往返於荒漠天險之中的人,少之甚少,敝國皇上也曾派使前往,但都有去無回,遂打消了念頭,倘若貴太子願意,可由元某引見,入京使訪,與敝國皇上晤談。」
白衣鬼使一聽,顯得興奮,微微離座起身,道:「當然能與貴國之君晤談?」
元北峰若有所思,遂鄭重道:「元某定會全力而為。」
白衣鬼使感激道:「若能如此,在下定奏明國王陛下,封元掌門為國誼侯!」
元北峰連忙道:「不敢不敢!」
白衣鬼使突然怔了一下,然後從懷中取出一雪白卷軸,交於元北峰手中,笑聲道:「在下覺與元掌門甚是有緣,方能聊得如此敬興,差點將此次前來的要事忘記了,這是鄭太子托我相送,還請元掌門親啟!」
元北峰接過卷軸,喜不自禁,就要馬上打開,而白衣鬼使連抬手按住,輕聲道:「鄭太子書筆秀氣,字體略少,且此處夜黑,多有不便,還請元掌門回去慢慢覽閱!」說話時,雙眼左右顧盼,元北峰心下明瞭,點頭稱謝,略作客套,與白衣鬼神分道離去。
待二人遠去,亭傘之中,躍下二人,正是魏川和莫莊二人,莫莊落地之時,仰頭向上看去,心中納罕,問道:「上面並無藏身之處,他二人奈何未曾發現我們?」
魏川已來到天台邊緣,極目向白影消逝之處望去,並不理會莫莊,只是淡淡回道:「華山術宗武學隱遁術!」說著身子飄然而起。
莫莊正暗歎天下竟有這般功夫之時,突見魏川騰身而去,說著就已一射之外,立時追去,然而他哪裡能趕得上魏川,不多時已不見魏川身影,心中罵道:「膽敢如此殆慢於本座,真……真是豈有此理。」
「我去追白衣鬼使!」
莫莊正暗自罵著,突然聽得魏川的話響在耳畔,知這時傳音之術,也不作怪,於是就閃身落下,直去元北峰下處。
魏川早聞得白衣鬼使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之氣,於是憑著嗅覺,一路追尋,還好孤樓村穴於深山之中,一絲輕風也沒有,才使清香暫時留存。魏川行至城牆近前,見城樓之上,內外兩側,皆是五步一卒,十步一矩,看守十分嚴密,心想:「如此嚴密看守,既便習武之人想偷偷出入,也有些難處,何況順賢妃娘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看來我所料不錯。且元北峰竟然與漠西冰雪國有來往,並非衝著武林盟主之位,看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且讓我會一會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使節。」於是施展無影無形的隱行之法,從兩排看守身邊一閃而過。城樓之上守衛,絲毫沒有察覺有何異動,魏川已從城內,來到城外深林之中。
深林小道兩側,大大小小,篝火閃動,細細瞧去,火旁已無人坐立,都已呼呼睡下,遠遠就能聞得煙火味,白衣鬼使留下的清香,就此斷了線索。魏川在林中小心慎行,片葉不碰,悄無聲息,尋覓多時,約行一里,毫無所獲,且此時篝火已漸行漸少,向前眺望,已無火光,心想:「既然貴為一國太子,定然自恃身份,傲然不群,沒準就在前方不遠!」此處道中無人,索性朦上面紗,跳出樹林,疾行山道之中。
須臾,魏川突然聽得前方有人聲,模糊不清,似有人在喝山歌,於是放慢腳步,竄入林中,緩緩逼近。不多時,山歌越來越響,也越來越清楚,並非山歌,乃是一醉漢借酒耍瘋,然而「咕嚕嘰歪」的說一陣,魏川一個字也沒能聽出來,尋思:「難道果真是冰雪國的人。」
正想著,突然聽得有人勸道:「神差大人,小的求你了,可別在說了,太子已經下令,不說祖語,習大順國官腔。」
魏川一聽,果真是冰雪國一行,於是探身去看,且見一黑袍醉漢,正舉著酒袋,仰頭狂吞,甚是豪爽,聽得身邊二人的勸告,突然酒袋一甩,砸在一人胸口,隨口又噴出酒霧,襲向另一人,那二人立時飛身跌退兩丈外,重重摔在地上,打著幾個滾兒,抽蓄一陣,一動不動。這醉漢指著二人,罵罵咧咧地一陣,也不去管,繼續仰頭痛飲。
魏川見此人在這一揮一吐之間,將二人打了個半死,十分驚訝,冰雪國竟也有武功高手,暗自提惕,小心翼翼地向醉漢靠近,欲將此人制住,然後問出冰雪國太子行營何處,然而轉念一想,此然既然武功了得,也必是一個不畏生死的漢子,恐怕以死相逼,也難以讓他就範,想到這裡,魏川就停了下
來,環顧四下,一片死寂,只有這醉漢東跌西歪地邊走邊飲,誰知此時醉漢手中酒袋已空,醉漢晃了晃,便罵了一聲,將酒袋甩去,轉身離去,走到方才被被他打昏的二人跟前,分別又踢了一腳,見沒有東西,又指著二罵了些什麼,繼續醉醺醺地走著,魏川在後遠遠跟著,漸漸步入一林蔭小道,路經幾處哨衛,差點敗露行跡,好在他身法敏捷,輕功一絕,兩名哨衛只是狐疑地探視一下作罷。這些哨兵,皆是白衣襲身,腰間配著彎刀,彎刀配懸方式,與常見刀手相反,而是彎口向下,想必是反刃刀,他們見了醉漢,均是深深一禮,顯得極為恭敬,可見醉漢是個大頭目。魏川隨著醉漢,穿過密林,竟來到一片山坳,臨高俯望,八個小帳蓬,將一大帳蓬圍護垓心,八個小帳蓬外圍,又有數十個更小的帳蓬,錯落排布,大有八卦陣式,外圍小帳蓬內,皆無燈光,只有蓬門口地上,燃著一堆堆小小篝火,帳蓬外來來回回走著同樣是腰掛彎刀的哨兵,中圍帳蓬,只有三處有燈光,不見人影,垓心那口帳蓬,半邊亮著燈,可見一人正手持書卷,憑燈夜書,此時還有精神和性夜讀的,想必是冰雪國鄭太子。魏川心想:「若要神不死鬼不覺地進入此人帳中,乃輕而易舉之事,可若冒然行動,逼問他與元北峰之間的陰謀,豈不要打草驚蛇,不如從他身邊的人下手,那醉漢深夜悶酒,想必心頭不快,有怨無可相述,不如就拿他下手。」於是鎖定醉漢,步步緊跟。
「神差大人,你還要喝?你已經……」
「啪!」
醉漢揚手就給看守糧倉的哨兵一個響亮耳光,怒聲喝了一通。
那哨兵連滾帶爬地走到帳蓬前,將帳門打開,任醉漢拎走三大袋酒。
醉漢拎著三大酒袋,走出大營,又沿著回路,穿過密林,來到方才酒干而返的地方,這才猛地仰頭,盡性痛飲。
魏川方才跟蹤醉漢的時候,驗查過方才被他打倒的兩名隨從,已經氣絕,此處只有他與醉漢二人,見醉漢喝得如此痛快,酒癮作怪,於是朗聲道:「氣吞山河真英雄,不醉不歸真豪情,閣下深夜不寐,把酒孤飲,確有失英雄豪情。」
「誰……老子英雄不英雄,豪情不豪情,憑誰來管……真英雄真豪情的,顯身來見!」此時醉漢滿嘴大順官話,不似方才怪聲怪語。
魏川心想此人知道輕重,粗中有細,並非糊塗人,然而再精明的人,粘了酒這東西,既便腦子一片清醒,難免也會犯混,於是先面紗揭下藏起,再緩緩走出,,抱拳微笑道:「在下深夜趕路,途經此地,聞得酒香,就尋了過來……」
「哦,原來是要蹭酒的,不必來這一套,拿去!」醉漢說罷,輕輕一笑,將大酒袋扔了過去。
魏川接過,二話沒說,順勢身子一仰,雙手抱舉酒袋,大口大口痛飲一番,方長吐一口氣,讚道:「甘醇清冽,果然好酒!」說罷再次咕咚咕咚喝了一陣。這一大袋酒,足有二十斤,直被魏川喝過大半。
醉漢一看魏川如此盡性,也自舉酒痛飲,二人萍水相逢,不知敵友,竟在這深夜山林之中,舉酒共飲,若非真性情,也難以為之。二人幾乎同時放下酒袋,都長長吐了一口氣,盡性地讚了一聲。
醉漢一番長飲之下,心下竟變得明淨,尋思:「此人倒是爽快,接過酒袋,毫無戒備,也無諸多繁縟節,拿來就喝,甚合我心,好,酒中難得真知己,今夜就與你喝個盡性。」於是笑道:「閣下果真然痛快,孰不知此酒乃我冰雪國聖果所釀,酒性剛烈,我冰雪國兒女生於冰雪之中,靠飲此酒,方能度過一年一度的極寒冰封期,數年來,大順一行,因飲此酒,難抵其烈而慘死者,不計其數,且都是僅僅喝了一小口而已,而閣下如此一飲逾半,還能雄立不倒,乃真飲者,令在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