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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風雨路 文 / 古鐘生

    魏川雙手如他人一般,變得十分怪異,眾弟子本以為他要大發雷霆,免不得一場殺戮,誰知他竟然視此怪變為天意,心下都惴惴不安,慌慌恐恐,此時膽戰心驚地守著。

    趙洛兒心知魏川無論如何暴唳,對她絕無傷害可能,便面含微笑道:「恭喜掌門人,得天雷相助,功力大爭,一統江湖,指日可待!」

    弟子會意便也齊身行禮,向魏川道喜。

    魏川豈不知眾人之意,心下委實一暖,哈哈笑道:「本座只是隨口說說而已,諸位不必當真!」然而他「本座」一出口,再次令眾弟子心生寒意,因為昔日他就是以「本座」自稱,此時變化如昨,豈不苗頭不對,雖然個個心下恐懼,但仍舊如昔日一般畢恭畢敬地候著。

    魏川舒快道:「事不益遲,咱們還是即刻啟程吧!」說著便大步跨出,走了出去。眾人便隨其而行,不敢多言。

    且說雲山地域,氣候十分怪異,雲霧之下,風雨不止,既便有停歇的時候,那只不過是鳳毛麟角的事情,一年之中,至多有十日可見天光,但絕無艷陽高照的盛景,然而千里雲山,皆為山石之地,又地處高原,所以形成了獨特地貌,處處溝溝壑壑,皆長滿陰喜雨的灌木,灌木叢叢之下,又泉井暗河較多,若是生人闖入,無山人帶路,十有**,命葬於此,就算生長於此山中的飛禽走獸,也難免喪命,可謂凶險多惡之地,人鬼禁足之山。正因如此華山劍派門中弟子,多為歷代掌門下山遊歷所收入門牆的,極少能有人上山拜師的。華山劍派名揚大江南北,以輕功和劍法著稱,可知若想出入雲山,若無輕身功夫,恐怕不能為之,也由此可知,華山劍派弟子個個輕功了得。

    陰暗的山林之中,起起落落,疾速穿行的一群人,其人頭頂斗笠,肩披短蓑衣,腰配長劍,十分簡練,正是魏川一行。魏川於群人前首,其後隨兩位年輩稍長,功力顯高的大弟子,再後便是四人,如此下去形成一個人字型隊列,如雁齊飛一般。每行百里,便有一處歇驛,眾人入內整休一番,不作長停,隨即趕路,如此不分晝夜,五日便欲出雲山。

    且說之日,正速行山林,覺得天光漸亮。魏川見地上有泥土出現,便知將出雲山地界,心下一寬,然而身後弟子卻近前提醒道:「師父,我等即出雲山地界,再往前二百里,便是巒山,各路閒雜出沒其間,還望師父小心則個!」

    魏川一聽,心知有理,但又不以為意道:「本座此行,所有隨從弟子,皆為精挑細選,武藝出眾,憑著華山劍派之名號,何人敢犯我分毫!」

    那弟子忙回道:「師父,這巒山強人出沒,都是膽大包天,無所顧忘的亡命之徒,且都是人多勢眾,倘若咱們在路上遇一二劫匪,真要動起手來,他們是一呼百應,且處處已被他們埋伏,機關重重,不可小視,而且……」

    魏川聽得起興,但又見他吞吞吐吐,便斥道:「為何吞吞吐吐?」

    「是,師父,那些暗伏深山的強人,多數為此次參加武林盟主爭奪的門派弟子,假扮綠林野人,前來阻行,昔日一慣如此,他們個個心狠手辣,殘酷無情!」

    魏川一聽,怒火油然而生,罵道:「好不要臉,這武林盟主之爭,皆憑著光明正大的較量,能者居之,竟然有人施以這般兇惡手段,無恥行勁,令人不齒……那以你之見,該如何是好啊!」

    弟子一聽,先是一愕,隨即道:「按往常慣例,都是繞之而行,大多數都行跡敗露,免不得一戰,但是以往師父都交待過,不可戀戰,尋機便走。」

    魏川點點道:「嗯,這樣最好,我等都是日夜趕路,不曾停歇,可謂疲憊之獅,豈能被這些以逸待勞者暗算,傳我命令,所有人不能單獨行動,不能脫離隊伍!」

    「是……」那弟子得令之後,轉身向後,卻心中一驚,忙回身道:「回師父……師妹和師弟柳意不見了!」

    魏川一聽,勃然大怒,回身看去,果不見二人蹤影,雖然心知二人一定別處私行,趁機玩耍,但還是怒其不依律令,於是怒聲道:「傳訊二人,若不及時回隊,逐出華山!」

    眾人一聽,無不駭然,師妹魏小安是師父痛愛的女兒,柳意又是得意門生,師父今日竟然口出此言,心下都沒了主見,無人敢回話。

    「爹!我們在這裡!」

    「師父!剛剛師妹要……要……」

    「爹,我剛才去小解去了,不想打擾你老人家,所以讓柳師兄陪我一起去了!」魏小安說罷嘿嘿一笑。

    魏川本是怒火中燒,但一見魏小安笑盈盈地臉蛋,便無可再氣,然而仍舊沉怒腔道:「此後大小事務,必來請示本座。」

    「是!」

    遠處天光刺眼,天空雲層已褪如白絮,飄飄渺渺,令人心曠神逸,就還呼吸吐納之間,也勝比雲山暢快,眾人不禁精神一振。

    「爹,我們出了雲山了,你看這巒之地,多漂亮啊,再過六百里,就可到巒江邊上了,那裡就更美了。」魏小安一路隨著眾人疾行,體力有所不支,此時臉色紅撲撲的,說話時微微喘息。

    魏川嗔斥道:「本座看到了,還用你來講嗎?此道前去,可有歇驛?」

    趙洛兒也從隊中心,趕了上來,輕聲道:「前路二十里,有個八仙樓,是一所道觀,那裡最安全,只是有些簡陋!」

    「爹,不要到八仙樓,又髒又破,飯菜難吃的要命,咱們到雲江寨玩玩,哪裡酒肉飄香,人多熱鬧,爹,你都九年沒有出雲山了,出來一趟多一容易,可別委曲了自己!」魏小安搶過來拉著魏川的手臂央求著,說完又狠狠地瞟了趙洛兒一眼,趙洛兒只一邊裝作若無其事。

    魏川此時聽得酒肉飄香,突覺一陣飢餓,翻滾於心,回首看看眾弟子,都神情疲憊,臉色暗淡,於是道:「咱們還是到雲江寨吧。」回首又向趙洛兒輕聲道:「既然出來一趟不容易,咱們就破費一次!」

    「師父,雲江寨魚龍混雜之地,還望謹慎而行!」一弟子勸道。

    「是啊,師父,上次咱們華山劍派就在雲江寨拆了幾名師兄弟。」

    魏小安此時老大不願意,忙搶白道:「那是他們不聽話亂跑!」

    其實那次是因為剛滿十歲的魏小安,性情乖張,得罪了一挑擔老漢,結果惹得樹敵成群,且個個都是高人,結果枉送了幾名師兄弟的性命,若非師父趕到,憑著華山派掌門人之名,方得解圍,並且還賠了人家百十兩銀子,害得一路挨餓而行。眾師兄弟都知道這些,此時卻不敢反駁。只有柳意傻里傻氣道:「師妹,上次就是因為你惹事,你豈能怨別人!」

    「呀喲!」

    魏小安本以為柳意要為她說話,一聽柳意竟然當眾給自己下不了台,當即給了柳意一腳。柳意並未留神這一腳,生生地吃在屁股上,差點吃不消,忍不住痛呼出口。

    魏川尋思一番,輕聲問道:「洛兒,咱們隨身所帶有多少盤纏!」

    趙洛兒聞言,暗自吃笑,道:「難道掌門人不知道身上所帶多少銀兩嗎?」

    魏川一聽趙洛兒口氣,便知她在笑話自己,於是笑道:「一路上還承洛兒多多關照!」

    「豁!這不是華山劍派的各位英雄嗎?處違了!我兄弟在此等候多時了!」

    華山劍派一聽前路有人喝陣,當即駐足戒備。定眼看去,只有一高大威猛的裸臂漢子,邪背著一柄寬若手掌的無鞘無鋒的長劍,雙手環胸,立於前路坡道。

    魏川一見此人,腦海中立即浮現一少年,手持一柄又長又寬的長劍,在人群中血肉橫飛地博殺的場面,此人遊俠,無鞘劍律子由。

    趙洛兒輕聲道:「此人姓律名子由,劍法了得!但是一輕薄之徒,慣於山林劫道,每每必然財色雙收。」

    魏川心想:既然劍法了得,今天要好好教訓一番,也好試試手腳!於是上前一步抱拳道:「久聞律大俠威名,如雷貫耳,今日竟不想在此巧遇俠蹤,此乃前世之福,三生有幸。魏某陋居荒山數年,江湖之中,少有涉足,因此各道英雄豪傑疏於問候,魏某內心悔疚的很,若律大俠不嫻棄,委身陋所,可到雲山弊處盤桓小住,魏某盛然榮幸。」

    「嗯,魏掌門話說的漂亮,不知可有此心啊!」律子由冷冷地笑問道。

    魏川仍舊面含微笑,抱拳禮道:「不敢,律大俠是千金難求一面,萬金不請一遇的大俠英雄,魏某於律大俠,心生敬仰,豈敢有半點虛情!」

    魏川說來說去,一個「請」字始終都沒有出口,可見這只是套話,一來探明律子由為何而來,二來托延時間,若是其人有同黨在側,必然難耐二人如此酸儒氣,果不如其然,這時林中有人叫罵道:「老子就說過這姓律的是個寡頭,空有其名,沒什麼真本事,片刻不要,必然輸在嘴上,他娘的,老子實在聽不得這兩小孩貧嘴!」

    「老子也聽不出去了!」

    說著,只見兩人跳將出來,一個一襲白衫,一人玄青勁裝,皆負雙劍,落到律子由兩側。魏川見二人輕起重落,只覺二人著地之時,腳下一震,已知來者內力深厚,內功奇異,不屬名門正派的正宗武學,乃旁門左道,他深知旁門左道的武功技藝,入門易,進步快,威力巨大,但是違背正宗武學,皆靠日久修煉而精深法門,所以凡左道之法門,必有反噬之力,正宗大家傷病之下,可由元氣自養,而左道者,在傷病之下,必受其邪功所困,輕者失功散氣,重者萬劫不復。雖然知道這個理,但是想到這二人武功定是不凡,所得得倍加小心,於是道:「在下魏川,不知二位大駕,失禮失禮!」

    「失禮個屁,老子可不是來吃禮的!」玄青勁裝者指著魏川罵道。

    「放肆!山野賊子,口中放尊重些!」柳意當先怒目而斥。

    魏川一抬手,示意柳意退下,又向來者陪禮道:「弟子無禮,請恕魏某管教無方!」

    「嗯,管教無方,那讓老子來管管!」那人說著便抬手前指,欲要飛身上來。但律子由手臂一橫,正封在那人胸前,那人措不及防,撞個正著,豈知律子由手臂橫起之時,力慣全身,氣運丹田,發於此臂,結結實實地打在那人身上,那人「啊呀」一聲,身子立時折回,倒飛丈外,憑著千金墜之功,方定住身子,正要張口大罵,誰知律子由長劍在手。

    「久聞魏掌門劍法卓絕,律某技癢,前來討教!」說著「虎」得一聲,長劍搶起,抖如長劍一般,直點而來。

    魏川心中暗想:「早不來晚不來,今日前來討教,豈不是睜眼說瞎話,且讓我會會你,讓你吃我一劍!」

    「你還不配與華山派掌門人過招。」這時華山派眾之中,挺劍飛出一黑帶弟子,已到律子由跟前。

    魏川一見此人正是自己的師弟金不立,深為驚歎其輕功。當律子由剛踏出第一步,還未落腳時,金不立話音已落,人已閃至跟前,比之律子由,這兩丈之距,竟在其一步之間抵達,著實讓律子由心中一凜,暗驚若是此人偷偷給我一劍,我豈不早就子賬回鄉了嗎?如此一香,又羞又氣,但必竟是身經千百戰的會家子,豈能因此過激而自動陣角,當即抖起長劍,砸前來者金不立。金不立挺劍上前,本想看準其要害,先發制人,誰知律子由長劍一抖,華劍為圈,劍花四散,封如前盾,滴水難進,更是刀槍莫入。然而這劍光逼近,已至他面門,他深知只要二劍一攖,自己手中長劍必然被其

    震碎,豈不大失門楣,於是游身而上,施展翻身越嶺觔斗中那絕技,再摟頭點刺一劍,逼律子由提劍封擋頂門,誰知剛閃身躍上,其右手白衣雙劍者,長袖一揮,打出兩道寒星,直襲他面門、腰口,這二處一是人身體平衡之本,一是無根發力之源,若被打中一處,必死於律子由亂劍之下,情急之下,連忙扭腰,退身歸位,但左手並不閒著,而是隨手摸來一枚銅幣,輕點律子由頂門,此來律子由不知情由,只知暗器,必然防患,當即失去攻擊之勢。

    「好不要臉,我師叔與他較量,你這白皮賊暗中偷襲。」魏小安冷言罵了一句。

    律子由一律格去,只聽到「叮」得一聲,輕若無物,方知中計,心中大怒,暴喝一聲:「看劍!」人已如風,疾襲魏川。

    方才趙洛兒已輕聲向魏川道明,一種上所遇賊敵,皆由門下長弟子打發,掌門人或盟主大會上出陣應戰者一律不能在路途中出手,以免洩露身家本領,令竟爭敵手看出門道,尋出破綻,致於敗手。魏川也知其中利害,可是這一劍力道威猛,律子由飛身如移一般,地上石子碎屑如欲融化一般,晃晃悠悠,扭扭曲曲,可見律子由此招必殺,是全力以赴,恐怕自己若是閃開,身後百餘弟子,也難保不被其勢如洪潮的內力所震傷斃命,於是左手提劍於胸,右手已按在劍柄,正欲抽劍。

    「想拔劍,得有本事!」律子由話音剛落,其人剎那間如夢如幻一般,已到魏川五步前,劍尖已擊在魏川劍鞘之上。

    魏川暗暗吃驚,他早已看出這一閃進,是何來路,已氣動丹田,發力戒備,誰知只覺熱浪撲面,猶如火蔓,一時間胸間氣悶。

    「不好!」魏川暗叫不好,但雙手虎口一震,一股鑽心的刺痛,由五指掌心,穿遍週身。

    「叮!」得一聲脆響。魏川已知鞘中長劍已被其內力震得節節寸斷,但是不能讓華山劍派的聲譽毀於己手,當即聚氣下丹田,上衝於中,融而華一,守在雙手之中,那手中劍鞘才不至於被其劍氣震裂拆斷。但其力道甚大,不能硬接,身子也隨身後移。他身後弟子也是全身戒備,眼明手快,當即隨著師父齊身後移。

    「哈哈,華山劍派不過如此!」白衣雙劍客在後冷笑著。

    魏川一聽,突然想起華山四宗合而為一,心念一動,就使出九年閉關深修的內家功夫,當即調運氣息,逆流經脈,當即週身發熱,稍以發力,就覺得手上一輕,那律子由隨後身子一震,竟被彈了回去,落地蹌踉數步,方得穩住。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你已功力殆竭,豈會死地後生,無中生有。」

    魏川依舊暗運內息,以內力守住寸斷在鞘的長劍,信步悠悠向前走著,笑道:「承讓承讓!」

    律子由聽得「承讓」二字,立即惱羞成惱,罵道:「別說得冠冕堂皇,老子可剛熱熱身子,好戲還在後頭呢?接招!」

    「不急!既然律大俠賞臉,魏某也好討教一二,倘若律大俠能逼魏某拔出劍,那魏某便是輸了,到那時,息聽尊便了!」

    律子由聞言竟哈哈大笑起來,又長吸一口氣,冷笑道:「有人出黃金一擔,要老子提你頭,睡你的女人,活捉你的女兒,再綁回你十名女弟子,嘿嘿一……四、五、六、七、八、十!嘿嘿,正巧,你果然給老子準備好了十名女弟子,來來來,再吃老子一劍!」說著「唰」得一聲,那柄大劍,竟變成兩把錯刃刀,由於雙翼於其身,飛旋斬來,發出「絲絲」得鑽心異聲,人和兩把錯刃刀,漸漸成無形,化為一團虛影,時大時小,十分怪異。

    「千人斬!此為律子由獨門絕技!」趙洛兒聲音發顫道。

    魏川正鎖眉如川,突見那團虛影,化為一條若隱若現的巨蟒一般,眨眼間已從他身側邪刺裡穿過,襲向身後的眾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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