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七一回 真假莫辨疑同伴 推前慮後尋天機 文 / 推窗看雲
尋仙不知仙跡重,得人始會人心深;萬里同行衣食共,敵友難分誰是真。
張騫突然問孔幾近要他以前許諾的節仗,那節仗乃是使節出使異國的憑信,張騫日夜不離手的,卻在就要離開匈奴的當兒,被人盜去。當時他急得差點沒有抹脖子,是大伙相勸,特別是孔幾近說他知道節仗到了哪裡,張騫才聽從了大伙,惴惴不安的繼續西行。後來遇見漢天子,天子並沒有問起此事,此事就疏忽了。現在上了崑崙山,說起了華夏和四裔的盟約,說到了西王母的居心,孔幾近好像一直在用心維護什麼,張騫才突然提起了節仗的事。
孔幾近也愣了,見大伙都看著他,半天才尷尬一笑,「哦,大人!還有各位,兄弟既然說了,就會有交待的!我老孔什麼時候說過沒頭尾的事了?」
眾人釋然,張騫卻仍然皺著眉,「那個人,孔兄是否認識?我認識嗎?我們裡面還有多少人是有別的目的的?」他已經無法忍受他的身邊總是不停地有人跳出來,他卻不知道對方到底要做什麼,為什麼那麼做!那些人的存在,讓他寢食難安了!
孔幾近看了大夥一眼,微笑道:「各位,大人說的可不是老孔一個!鋮兄,你大福大貴之人,怎麼說,你老兄先說說吧。」
鋮鐵旋沒想到他倒打一耙,來了這麼一手,面皮微漲,吐了一口粗氣,低緩說道:「我老鋮父子兩個,可是對天使大人忠心耿耿。此心天日可表。大人也是知道的。是不是。大人?」他先表忠心,就讓人覺得不踏實了,張騫實際上對他最覺得不安,他當初是趙王的座上客,怎麼就成了囚犯,就成了漢使的隨從了?他在單于庭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和匈奴王公大官過從甚密,怎麼一下子又跟著他逃出單于庭?每想到這些。他都覺得不舒服。
甘父冷笑道:「鋮大俠,大人可不是聽你老的忠心的。你老總不會和別人一樣,真的得罪了朝廷。官府吧?」
沙大哥和錐子互相看了一眼,覺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此時場面很是詭異。他們從談論西王母的來歷,突然變作追問自己內部人的來歷了。
鋮鐵旋定了定神,沉思著慢慢說道:「還是從王母說起吧。王母,據我所知,她絕不是崑崙山這幾個人的。天下還有多少人聽他號令,恐怕就是她老人家自己也不清楚!前日銀狸等人的叛亂。還有牛兄弟說的那些,就是明證。呵呵,在下也不瞞各位,往時我鋮鐵旋也拜在王母的駕下!」
眾人大吃一驚,也恍然大悟了,鋮鐵旋竟然也是王母的手下!「趙王殿下宮中,也有幾個王母嫡派傳人。所以,當初吳楚亂起,有人鼓動趙王也起兵,在下少年心性,不知天高地厚,也跟著起哄。趙王殿下已經動心了,是王太后力主求穩,才沒有起兵,走上不歸路。王太后,在下知道,就是碧霄宮的長老!朝廷偵知在下的活動,才法辦了在下。到了匈奴,在下才知道單于庭也是王母的天下,多少王公、王子,已經吃下崑崙山丹藥、仙草,以崑崙山瓊漿玉液為食。咱們大伙的恩公,灌夫大哥,也是王母極信重的,乃是東方青龍至尊!」眾人再想不到其中還有這樣的秘事。
「各位以為朝廷不知道嗎?呵呵,朝廷清楚得很。只是當時還要倚重王母的勢力,灌夫才能橫行鄉里,在長安也呼風喚雨,無所顧忌!一旦朝廷覺得可以控制住形勢,灌夫也就死無葬身之地了!竇嬰,可憐他只不過是和灌夫相好一場,也做了枉死的。田蚡為什麼敢害灌夫、竇嬰?就是他得了別人的縱容。許飛瓊在長安多年,才慢慢爬上執事長老的高位,各位知道嗎?她其實是楚王的公主!是楚王放在長安的奸細。」
張騫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沒想到每一個人都有精彩的故事,都那麼的驚心動魄,那些看似可親可敬的人,背後居然都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下父子,跟從天使大人,也是為了避難,也是為了奉命行事,奉了灌夫大哥的號令。也有私心,把我邯鄲鋮家重新發揚光大了。」
「怎麼發揚光大?」兒君醉奇怪。
「玉石、珍寶。漢庭富足,巨富風流,需要大量的珍寶,西極各國最富於珍寶,只要能通了商路,我們就可以大有作為。據我所知,在我們這百多人中,不少人都抱著這樣的打算。不過有的是為己,有的是為人罷了。大人,各位兄弟,滿意在下的解釋嗎?」
張騫微微一笑,「鋮兄要是這樣說,兄弟也可以理解。孔兄,你不會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思吧?」
孔幾近也笑了,「在下當初真的是年少輕狂,犯了大錯,才下獄的。在獄中,有人接引兄弟,要讓兄弟長生不死,往生樂土。在下少不更事,在暗無天日的獄中,就糊里糊塗的喝下長生不死藥。因此上,兄弟才大膽犯險,到處雲遊,也才和拙荊相識,才有了這幾個小子!在下倒真的感激接引我的仙客。要說在下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麼,在下前往北極,探險崑崙,是在下心中的夢想。在下的所思所想,也可以給仙人有些助益,使得她們能瞭解天下的情勢。說白了,在下不過是個跑腿的貨色,青鳥使。」
張騫歎息,對兒君醉、花翟道:「兩位兄弟呢,是適逢其會,還是別有居心?」
「我們兩兄弟不知道什麼王母娘娘。我們兩個窮鄉僻壤出來的,那裡還沒有娘娘的人。」
張騫沉思道:「為什麼天子張榜的時候,你們沒有人揭榜?偏要跟著我?」
鋮鐵旋苦笑道:「揭榜也要有身份的人,要天子信得過的人!再說。也沒有人把出使當回事。」
張騫道:「說起來也是。出使?有本領的是不把口舌之利放在眼裡的!不要說江湖上的朋友。就是朝廷上,也沒有人看得上使臣的。現在,不是前秦時候了,那個時候才是說客的天下!蘇秦、張儀日月爭輝,就是荊軻、要離等刺客,也是口若懸河,翻轉黑白的!不知生於當下,是我等
之幸。還是不幸?」他自從揭榜以來,還沒有像今日這樣灰心喪氣,覺得這麼無能為力,覺得沒有絲毫成功把握,也不知自己是前行呢,還是退後了,還是就此待在崑崙山上,做個逍遙神仙!
一夜無話,天剛剛亮,許飛瓊又來了。眾人只聽得仙樂飄飄。香風陣陣,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都奔到山洞外面觀看,空中五彩飛鳥翔集,地上駱駝、獅子、犛牛、駿馬披羅掛繡,麋鹿、岩羊、仙羚、錦雞口嗛瑞果,幾隻仙鶴叼著鮮花,一群青鳥鳴著祥音。許飛瓊坐在一乘小轎上,兩個精壯的漢子抬著,風一般走在前面。大伙面面相覷,不知碧霄宮王母娘娘又要搞什麼。
許飛瓊到了近前,嘴角生風,微笑道:「張騫。」她不稱呼天使了,也不叫他大人。張騫預感到要出事。「你快快過來謝恩。」
「仙子,讓下官謝什麼恩?是漢天子的恩命、詔令到了麼?」他知道不會有什麼天子詔命的,就是有也不會通過許飛瓊來下詔。
許飛瓊不以為忤,「是王母的恩命。王母見你忠心可嘉,特命你留在碧霄宮,做個逍遙神仙。這可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事,就是漢天子也得不到的好事。」
「那張騫就糊塗了。既然是好事,張騫何德何能,能得王母垂愛?豈不是讓修道之人覺得不公平了?」
「我不是已經說了?是王母見你忠心耿耿,崑崙山也最是需要你這樣的人,來感召餘人。」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張騫忠心漢天子,匈奴大單于的恩威並施,都不能使小人移動分毫。如果小人成了碧霄宮的人,忠心還在哪裡?豈不是讓人笑張騫有始無終?不要說感召別人,就是別人提及也會齒冷的!要笑張騫事小,恐怕還要笑漢天子不知人,笑王母不知人!」
許飛瓊原以為自己如此興師動眾的來,會輕易地讓張騫盛情難卻,就此留在崑崙山,成為碧霄宮的人,令天下震動,沒想到他竟然不為所動。一時間下不來台,僵在那裡。
牛郎對許飛瓊和張騫道:「天使、仙子阿姐,好商量,好商量。請仙子進洞裡說話。」
許飛瓊掃視一眼,身後一眾仙子都捧著各色禮物,呆呆地站著,不知如何是好,遂說道:「張騫,天使大人,如今你到了崑崙山,難道還想西行嗎?可知道山下各族都是王母的信徒;山上雪峰、冰川林立,河流縱橫,你是沒有去路。我看你還是帶著你的兄弟、朋友、家人留在這裡,畢竟你們前行也沒有什麼實在的好處,不過是不必要的犧牲!你於心何忍?即使你不在乎手下隨從,難道說這些個孩子,你忍心他們繼續跟著你受苦嗎?如果受苦了能得到善果也還罷了,恐怕的是受苦受累的結果,不是無謂的犧牲,就是沒有任何的結果。回到長安又如何?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怎如在崑崙山做個哪一洞的神仙的逍遙快活?」
張騫擺手道:「仙子!不要再說了。在下鐵心西去,不達目的,絕不回頭!我這些兄弟,哦,他們是不是還當我是兄弟另一說,自願是走是留,我張騫絕不多言。至於我一家人嗎,我們死活都要一起的。」
許飛瓊沒料到他說的如此決絕,一時啞口無言,只能求助的看著鋮鐵旋、孔幾近等人。這幾人也都是面露尷尬,不知該勸她走,還是勸他留。花翟應聲說道:「小子花翟,是大人的隨從,到死都不會背離大人的!」
兒君醉也叫道:「兒君醉跟著大人,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絕不後退!」
小車、綿裡針、韓廚子等也都叫道:「小人們都認死跟從大人西去大月氏!」
孔幾近苦笑道:「俺老孔也自當跟從到底。」
鋮鐵旋道:「我父子豈能後人?我們也是要到月氏的。」
許飛瓊見事無可挽,悻悻的叫道:「看你們怎麼西去!我們走!」掉頭氣急敗壞的如飛一般的坐著小轎去了。
沙大哥和錐子,還有大群的漢奴隸都叫道:「天使大人威風!天使大人漲志氣!天使大人給我等出了一口惡氣!」
張騫苦笑道:「得罪了仙族。我們前行的路可是荊棘密佈了!」
如果沒有仙族的人領路。他們根本走不進崑崙山。現在進了山,沒了嚮導,看四周的群山,雪峰耀眼,殊無崇敬之意,卻滿是寸步難行的可憐。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聽到遠處有人聲喧嘩,只見旗旛招展。卻是許飛瓊去而復返。許飛瓊再次來到近前,祥瑞氣象全無,卻是一個個小仙子面若冷霜,一個個仙奴怒目冷對,馬長嘶,駱駝搖頭噴鼻,犛牛怒吼聲聲。卻是殺氣騰騰,如臨大敵的樣子。
張騫上前微微一笑:「仙子去而復返,不知為何?」
「王母慈命,要許飛瓊帶天使大人回碧霄宮回話。」
「如果在下不想去呢?」
「哼哼!那就不好意思了。小女子這裡有捆仙的繩索,斬妖的斧鋸!」
張騫知道不能善了。這些仙子,雖說是女流之輩,卻多懷奇才異能,一個不小心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仙子,王母和我等都是多年的朋友,怎會突然出此下策?傳出去,不怕天下英雄笑話崑崙山計短?」
「不勞大人操心。天下?如今各位的死活,又有哪個在意?大人不必擔心崑崙山的聲譽,還是擔心自己,還有身邊孩子的生死吧!上!」一揮手,一陣濃煙突然升起,罩住遠山近地,依稀恍惚中,幾十個仙奴身上五彩斑斕的,臉上也是奇形怪狀,畫滿了不同的圖像,很是猛惡、嚇人。孔北極、張虎力幾個孩子雖然自小都生活在顛沛流離之中,經歷過多次生死關頭,卻還是對眼前的陣勢嚇住了。
張騫摘下雕弓,他已經好久沒有動過這張弓了;甘父也摘弓搭箭,
花翟、兒君醉跳到前面,要攔截攻上前的仙奴。鼓聲陣陣,兩個仙奴搭手在兒君醉肩頭,兒君醉身子晃動,竟然沒有閃開,但對方也沒有抓實了他,一個揮拳打向他面門,一個攔腰抱他。兒君醉大喝一聲,雙手一上一下,發力一攔一打,兩個仙奴身子撲倒,但又有兩個來到跟前。他只能凝神應對。那邊花翟也被人纏住了,他力大拉住了一個往外推出,砸倒了幾個,翻滾落下。唏女突然狂嘯出聲,她的嘯聲好似有股魔力,穿透濃濃的煙霧,刺進前面煙霧中仙奴的耳中,許多人狂叫一聲就此氣絕。沙大哥和錐子,還有別的漢奴都應和著唏女的狂嘯,發出懾人的怪叫。
張騫叫道:「看箭!」箭隨聲發,穿過煙霧向著許飛瓊的所在飛去。許飛瓊已經勝券在握了,得意地在濃煙重霧後面,要看張騫被捉,沒想到一支利箭刺破煙霧,到了近前!這支箭勢如奔雷,矯若驚虹,好像要刺破所有的阻礙一般,勢不可擋到了面前!許飛瓊那麼大的本領,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無法阻止既迅疾又勢猛,力道也奇大的利箭!
她只能哀歎,自己要死於暗箭之下。她沒想到是自己造成的面前的昏暗,也沒想到張騫在發箭之前,已經發話了。正在她閉目等死,箭刃帶起的疾風到了面門,突然止住了,自己止住了,「啪嗒」掉落地上。耳邊聽到張騫的聲音:「張騫學箭,非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止殺。仙子,何必如此氣勢洶洶的要打要殺,既然仙子認定我們走不遠,何不做個人情,讓咱們自取消亡。」
許飛瓊一身的冷汗消去,氣鼓鼓說道:「好!我看你們能走到哪裡,能走多遠!我們走。」回頭對沙大哥等人怒道:「你們這些賊漢子!吃裡扒外,小心報應!」
沙大哥笑道:「咱們死都死過多次的人了,還有什麼報應能嚇住咱們?」
許飛瓊冷笑不已,「老不死的!你信不信小仙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托庇在王母駕前,我等何曾虧待了你?你如此作為,也怪不得皇帝要取你性命!你還覺得冤屈。天下人還覺得皇帝不近人情。兔死狗烹!哼哼。我是皇帝也不能容你!」
一時間煙消雲散,霧氣消弭,地上只剩下幾堆破布、爛綾。那雲煙、濃霧是怎麼起的,又是怎麼消的?大伙心中生疑,卻來不及求解了。既然她離開了,大伙也要趕快走出這是非之地了。
眾人和奴隸漢子們依依惜別,沙大哥、錐子送他們出到山谷的外面,眾人面面相覷。原來谷外是一條大河,自南而來,繞山而去,他們西去的路卻就此斷絕了。大河奔湧,不知多深,寒水即使在腳下數十丈處,也依然沁骨的冷氣逼人。大河劈開兩座山,在其間流淌,對面的山插入雲霄,身下就是萬丈懸崖。
沙大哥微笑道:「這條大河。是不是就是流貫華夏,分華夏為南北的大河?我一直有心探取他的源頭。卻一直沒有成行。大人既然無法過河,順著河上行,順便探探河源,也是好的。」
錐子說:「我兩個本應該跟著大人西去的。一來牛兄弟走了,這裡還有幾千漢子兄弟,總要有人照應。二來麼,兄弟已經離不開這裡了,害怕走出去,難以適應了。」
張騫知道他說的是實情,他只是在山中不幾天,就覺得到處不舒服,剛剛適應了,要下山,恐怕還要幾天適應。他們在山中十幾年了,讓他們前往平地,恐怕不是愛他們,反倒可能害了他們。由此想到王母她們,一直僻守荒山,是怕人騷擾是一方面,還有就是她們族人對這裡已經適應了,不能生活在山下平地,可能也是原因吧。他望著沙大哥,說道:「在下不該多問,只是這話藏在心裡,實在不舒服。尊駕如果覺得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回答,就此別過。」
錐子攔在前面笑道:「天使大人要問的,兄弟可以替沙大哥回答了。沙大哥,殺了的大哥。皇帝已經殺了的一個大哥。」
張騫沉吟半晌,他本不是好打探別人隱秘的,但崑崙山上的人都太過神秘,每個人都可能影響到他的前途和命運,他不得不小心。「大哥,皇帝屈殺的,不是灌夫。灌夫我認識,瞞不過我的眼。朱家,年紀不對,而且朱家不是皇帝殺的。郭解?年紀也不對。朝廷上算不算?也算?那是晁錯大人?更不是了。晁大人是個人。那……那是……不會是那個人吧?」他的聲音顫抖起來,那是一個讓所有見到、聽到的人都沸騰的人,是能夠扭轉乾坤,改變天下形勢的人,卻也是一個不得善終,被朝廷屈死的人,令天下人提及都傷心落淚的人!
「周、亞、夫?」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他不是死在獄中了嗎?但隨即想到了身邊這些人,哪一個不是都以為必死無疑的,卻還不是活蹦亂跳的?
沙大哥點頭微笑,轉身去了,錐子笑了笑,隨後跟上。張騫怔怔的呆立片刻,才和目瞪口呆的大伙在望不到他們的身影後,才掉頭出發。
鋮鐵旋道:「先帝要殺了他,受到很大的阻力。有人說是他自己絕食而死。我當時就懷疑。沒想到……」
「沒想到王母無孔不入!把他救下。可能先帝也不便多說,大家心知肚明。只是瞞住了天下人!讓先帝擔了惡名,枉了天下人的一掬淚水。」孔幾近說道。
張騫搖頭,他已經不敢相信眼見為實的事了,這些年的經歷,使得他越來越疑惑,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張騫等淚別了沙大哥、錐子,沿著大河繼續走。他們進山時,就是順著河走的,只是為了見牛郎等人,才離開了大河,現在不過是重回舊途。不過當時是王母和一眾仙子相伴,衣香鬢影,言笑盈盈,現在卻是伊人成了仇人,大伙孤零零的自己尋找路徑。石頭掉落下去,在山坡上呼啦啦的不時響起,但落水的聲音卻久久沒有傳來,大伙都加倍的小心,知道一失足,恐怕神仙也難救了!好在一條鳥徑,雖然艱險,大伙還是在天黑之前有驚無險的走過了。前面就是一馬平川了。
眾人欣喜異常,張騫道:「咱們晚上就在這裡紮營。可好?」大
伙答應一聲,依山傍水紮下營帳。
走出王母仙族的煩擾。經過了艱險的河谷路。眾人鬆弛下來。打水造飯,吃喝了,早早安歇。
睡到夜半,就聽得一陣風起,霎時間大伙只聽得狂風怒號,猶如鬼哭狼嚎一般,聲威可怖至極,就在眾人都驚醒了。坐起在帳中,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頭上呼啦一聲響,頭上露出了滿天的星斗,幾個大小帳幕全部被狂風吹起了!鋮鐵旋、甘父等人跳起要抓住就要飛走的氈帳,卻如何能抵禦得了大風的威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幾十斤、上百斤的牛皮帳幕隨風而逝,猶如片片枯葉,打著轉消失了,手裡只剩下幾條碎片。
孩子、女人嚇得只想哭,張騫等人也是震驚不已。沒了帳幕,前面的路。將更加難走了。剛剛失了帳幕,頭上就飄起了雪花,還有雨點。菱葉叫道:「是王母降罰了!王母施法降罰!」
眾人心裡都是這般想法,卻沒有說出來。鋮鐵旋苦笑,孔幾近皺眉,甘父搖頭歎息,張騫看著牛郎:「這崑崙山都是這樣稀奇古怪的天氣嗎?什麼時候能走出崑崙山?」
牛郎也是搖頭苦笑,「小人在崑崙山十年,卻只是山上山下的從于闐到長生谷,長生谷到于闐。順著一條于闐河走,再沒有到過別的地方。不過,我聽人說,這崑崙山兩萬里長,九千里高,山峰無數,乃是眾山之祖,萬河之源。卻從沒有人到過所有的山,就是王母也沒有。」
張騫只得指揮大伙聚集一處,女人、孩子在裡面,男人在外面,牲口、馬匹又在外面圍成一圈,要大伙抓緊了韁繩,牲口再要跑了,大伙從沒有辦法了。
雨雪淅淅瀝瀝的落著,風卻慢慢小了,大伙把能裹在身上的東西,都裹上,還是凍得不住地發抖,天上的星光卻一直閃爍,這美麗絕倫,卻又奇幻的場景,令大伙睡意全消,也根本無法再入睡了。
兒君醉笑道:「老孔,你的大鵬呢?駕著大鵬,看看出路在哪裡。」
孔幾近一笑,「牛兄弟不是已經說了?誰也沒有全部走過每個山峰,就是我的大鵬飛上去,也不知哪是哪!上面和下面見到的根本不一樣。」
張騫沉思不語,牛郎問道:「大人在想什麼?是不是還在想王母為什麼突然翻臉?」
張騫點頭,他百思不得其解,這王母本來好好的,為何要在這時對他過不去。鋮乙叫道:「牛兄!你知道為了什麼?憋死我了,如果不能找到原因,我……我寧願死在這裡!」
鋮鐵旋急喝道:「不要胡說!牛兄弟怎麼知道?」
牛郎想了想,慢慢說道:「我說不準,可是我覺得可能有些**不離的。」
「快說!快說!」鋮乙瞪大了眼,急叫。
「王母,噢,當初我們都喊她小公主,只是出現了一次,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都說她去了黎幹。那是什麼地方,誰也不知道。就是沙大哥也不知道。但據說在西極之西,到了太陽落下去的地方了。那裡奇景非常,珍寶遍地。帕塔提王子,你知道黎幹嗎?」
帕塔提點頭,「我也只是聽說過。那裡離我們波斯還有幾千里吧。」
「但是,沙大哥知道一件事,就是小公主的親爹,是黎幹的一個將軍!他是叛逃了出來,一路上躲過了無數的追殺,到了崑崙山,當時的王母還很年輕,看中了那個黎幹將軍。將軍在山中待了不久,就失蹤了,有人說他再次逃離王母的掌控,也有人說他其實是回到了黎幹。到了小公主十幾歲上,也就是我們見到她那一次,黎幹來人尋找將軍的後代,說將軍已經成了皇帝了。小公主本來就是公主了,現如今更是如假包換的公主了。王母決定讓她去見見她爹,黎幹皇帝。小公主就到了黎幹了,可是不巧,黎幹再次發生暴動,她爹被砍了腦袋了!小公主的遭遇可想而知,她受到了極大的凌辱!反叛以為她死了,把她扔進了死人堆裡,一起掩埋。小公主卻只是閉住了氣,慢慢爬出來,殺掉了凌辱她的人。再次穿行群山,回到西番。也就是這時,她遇見了匈奴的太子,太子對她一見鍾情,她也中意太子的威勢。」
牛郎說的裡面有多少真的,多少虛構、想像的,誰也分不清,但從他說的看,米葉爾這麼善變,恐怕其中的緣故與她黎幹之行,有很大關係。
鋮乙也是個極機靈的,只是因為年少沒有經歷太多,乍一遭逢男女之事,只覺得其中的甜蜜遠超想像;而一旦遇到坎坷,馬上灰心喪氣,要死要活起來。現在仔細回想遇見米葉爾的一切一切,從中自己梳理。他轉向車小蓬:「小車,你們一路到單于庭,還發生過別的什麼事沒有?」
小車搖頭,「我們在若羌那邊就分開了,我師傅和公主走的北路,我走的南路。後來還是你先見到的公主。」米葉爾雖然已經貴為崑崙山眾仙之祖的王母,他還是口口聲聲的公主。
「米葉爾在黎幹一定遇到了極可怕的事,使得她崑崙山仙宮小公主的身份都無法庇護安全。所以,一旦逃離了,他開始尋求更加強大的力量,以使自己安心。她已經極為強大了,還要找比她更加強大的!這世上只有匈奴單于,漢庭皇帝!而她遇見了日後幾乎肯定要成為大單于的烏丹。但是,奇怪的是,烏丹接她到了單于庭,卻沒有急於和她成婚!烏丹更是很快就死了!她的願望落了空。所以,她還是跟著烏丹到了長安。『北國有佳人,遺世而**。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是了,她已經通過宮中的奸細,讓漢天子動心了。這時候她適時地現身了,漢天子果然對她也是一見傾心。但,為什麼她還是沒有得意?」他疑惑不解。
孔幾近微笑道:「烏丹的事沒有成,在下知道為什麼。那是因為烏丹當時已經不是男人了!」
情到深處人近癡,絕意忘死問天機;不信真心化不開,冰原雪水蕩礫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