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四八回 天子犯險走窮荒 鋮乙有幸遇佳人 文 / 推窗看雲
漢家天子重英豪,腰無珠玉珮寶刀;最愛西天汗血馬,隻身荒野飲村醪。
一隻突然而來,突然而走的青色小鳥,把漢天子的心攪亂了。他長身而起,喝道:「追上!」
衛青不敢怠慢,急忙上前:「陛下!謹防其中有詐!」其他將軍、大臣也都阻止。
「呵呵!衛大將軍!你麾下貔貅百萬,戰將千員,怎麼?怕了一隻鳥兒不成?」
話雖然說道這個份上,衛青卻仍然不為所動,固執的站在皇帝前面,躬身施禮,眾大臣心中納罕,這衛青哪裡有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明著抗旨了!他可不是這樣的人,一直以來不顯山不露水的,隨便哪個將軍、校尉都敢給他臉色看,他都是呵呵一笑了之,在王公大臣面前,更是循規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今兒是怎麼了?
皇帝也奇怪,衛青不應該反應這麼激烈的,以往激烈反對他的董仲舒今兒也反常,竟然無動於衷的在一旁和東方朔談著什麼,絲毫不理會這邊。
有人已經衝了出去,皇帝眼角掃處,霍去病沒了,知道這小子急不可耐,自己去追尋青鳥去了。「說明白了吧,這鳥兒就是來請孤家的!我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是不是,各位王子?」他扭頭和西番幾個王子說道,不理衛青和他的將軍們了。
茲軒同顫聲道:「天底下最尊貴的大皇帝陛下:這……這青鳥。是……是……西王母派了索命的!每一次它只要出現,就……就有國王喪身!國王!」
師從仁和博隆等都是頻頻點頭,臉色灰白。眼睛中充滿了驚恐,一個個觳觫發抖不已。他們的話引起漢臣的竊竊私語,大伙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皇帝還是留下來,讓別人去追尋小鳥的下落,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再說。
皇帝堅定地搖頭。「不!我一定自己去。就是到了崑崙山,我也要跟到底!張騫。他們不願意跟我去,你呢?」
張騫點頭,「我自然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只要陛下發話。臣萬死不辭。」
衛青臉色鐵青,皇帝有什麼想法,瞞得過別人,瞞不了他!這一次親征,他之所以在滿朝武和皇太后、皇后都反對的情況下,還支持皇帝,就是已經預料到皇帝的心思根本沒在和匈奴打仗上面。匈奴人也不傻,犯不著以破敗重建之師和你大漢準備了多年的雄兵明扛,他們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你怎麼不了人家半點!皇帝駐馬祁連山數月,歸順的人馬讓他面子上很得意,賞賜出去了半隻大軍的耗費也不足惜。但是。他還是耿耿於懷,並不滿足。李延年唱出了他的心聲:北國佳人!他也見過那個佳人,的確讓人心癢難耐,是男人都不會無動於衷的。只是,大丈夫自當以天下為己任,作為皇帝更應該如此。何況。你後宮佳麗已經無數了,再弄幾個北國佳人。皇后怎麼辦?
皇帝彷彿看出了衛青的心思,冷笑道:「大將軍,聽旨!」皇帝親自下旨了,衛青不敢再多言,只得跪下,說道:「臣,接旨!」
皇帝嘴角露出笑意,「衛大將軍,你帶著所部兵馬,防禦匈奴大軍。朕去去就來。」昂然走出了大帳,張騫、東方朔、司馬相如、帕塔提等魚貫而出,只留下衛青和他的軍將還有其他大臣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並沒有換過甲冑,還是尋常的便服,李延年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已經等在外面,那馬渾身火炭一般,在太陽光下發著紅光,眼睛瞪得溜圓,身形高大,尋常人只到它的馬背,看不到另一邊;身長過丈,四腿健拔,四隻蹄子碗口般大小,踩下去卻平平整整的,顯然它已經能夠自己把握力道了。皇帝對幾人微笑道:「怎麼樣?就咱們幾個人,行嗎?」
張騫也笑道:「臣還有幾個同伴,已經等在前面了。」
「嗯?」皇帝不相信,自己在這裡才剛剛想要去追尋青鳥,怎麼張騫的手下已經知道了?東方朔他們也不相信,李延年笑道:「天使大人又吹噓了!」
張騫微笑不語,甘父把他的馬牽了過來,東方朔、司馬相如也有人牽了馬來,眾王子也紛紛上馬。一個軍兵馳近了,報道:「霍校尉在西面三十里處。」然後回馬跑了。皇帝策馬向前,眾人跟著,在軍陣中緩緩馳了一程,出了軍陣就花了一個時辰還多。軍兵們並沒有怎麼在意他們,對這些軍兵來說,營地裡來來往往的王孫公子多了去了,他們並不知道皇帝也在其中。在他們眼中,皇帝和一干人等,和別的王孫公子、富商大賈也差不多。帕塔提他們現在也瞭解了漢軍的基本情況,也見到了幾個熟悉的大賈,漢軍一經行動,總是驚天動地的,很多商人聞風而動,聚集在軍隊附近,雙方征戰的也不騷擾他們。一旦戰事放鬆了,戰士就和商人做起了生意了。這種奇異的情形在他們大秦、波斯也有。
別人還不怎樣,張騫心中卻有奇異的感覺,他以前也曾經跟隨過皇帝出行,既有地動山搖一般的,也有過微服悄悄地出行,卻都沒有此次的奇怪:千軍萬馬中,只有有限的幾個人知道是皇帝陛下經過,而四下強敵環伺,又根本不知道強敵躲在哪裡!還不知道這寶貝皇帝到底要做什麼!為了一隻鳥兒,他不惜和最信重的大將軍撕破臉皮!大將軍!想到這裡,他覺得後背「唰」的濕透了。這些年,雖然在匈奴,但也沒少見到、聽到宮帷秘事,親眼見到了匈奴王宮裡面的刀光劍影,漢宮會不會有同樣的事發生?如果是那樣。他張騫將碎屍萬段了!
皇帝只顧悶頭前行,一直有霍去病的軍兵等在必經之路上,報告霍去病的行蹤。所以他根本不用擔心丟失方向。這一次,並不是他第一次脫離大隊人馬,只帶著幾個人出去,在長安時他就經常這樣做,有幾次和一些地方無賴喝酒、賭錢、打架,甚是刺激,當然也差一點就被人毆斃了!他並不覺得被人打死了。有什麼遺憾的,在皇宮裡面每天悶死了。還不如在外面逍遙快樂,就是打死了也覺得快活!至於說有人害怕被別有用心的人暗算了,哼哼,他
相信起碼軍中沒有人敢!衛青?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再者說了,他衛青憑什麼做到大將軍,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這些都是他給的,沒了他,衛青就還是那個飼馬的奴才的兒子!
一騎馬守在前面,這不是霍去病軍中的服色,而是常服,眾人馬上緊張了。甘父縱馬上前,與那人低語了幾句。回來報:「這是我們自己人,霍校尉已經去的遠了。」
東方朔忍不住問道:「張騫,你的人是怎麼知道的?」
張騫打馬虎眼。「知道什麼?」
「不要打馬虎眼!快說!怎麼回事?讓大伙悶著。」
「青鳥的出現,引得孔幾近的大雕回來了。大伙沒有在意,甘父已經發出了消息,所以,我們就已經準備好了。我們當然好準備,幾個人。幾匹馬就是。」
帕塔提說:「老孔的大雕呢?它一出現就驚天動地的,怎麼沒有感覺到什麼?」
有人遠遠地笑道:「王子。怎麼背後說人呀!」從一塊大石後面轉出來孔幾近,還有他妻子唏女騎著老虎,一架大車,裡面傳來了小孩的嬉鬧,鋮鐵旋等人靜靜地坐於馬上。對孔幾近他們來說,別的人都是熟識,只有一個器宇軒昂的青年和他的俏麗侍衛,大伙沒有見過,不由多看了幾眼。
皇帝這一次就只帶著李延年一個近侍,東方朔、司馬相如兩個人,剩下的都是張騫的人,還有西番王子們,他心裡突然一動,這些人哪一個都是當初他要殺的!他能信這些人嗎?不由得狐疑的看了看張騫。
張騫哪裡知道皇帝突然有了想法?對大伙點頭示意,眾人調轉馬頭,向前馳去。
就這麼走到天黑,也沒有再見到青鳥的影子,在一個山坡下,眾人停了下來,張騫對皇帝道:「晚上歇在這裡,可好?」皇帝點點頭,現在,他的一切只能依靠張騫了。
張騫一聲彷彿,眾人馬上搭起了帳幕,李延年小心地服侍皇帝吃喝了,在帳中躺下。剛躺倒,就聽得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馳來!只聽得張騫吩咐:「四下裡守住了!」有人答應了。
馬慢了下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是我!」原來霍去病回來了。
皇帝放下心來,讓霍去病進了大帳,霍去病滿臉的塵煙,身上戰袍也被灰塵埋住了,見了皇帝,露齒一笑,雪白的牙齒在燈光下閃閃發光。「怎麼樣?」皇帝急問,「青鳥到了哪裡?它的主人是誰?」
「不遠了。我跟人打了一架,差點回不來了。虧了一個朋友,才僥倖脫險。」他說的輕描淡寫,皇帝卻知道其中一定充滿了凶險。
「你那個朋友呢?和你一起來了嗎?」
「呶,在我們等著呢!說不定他可以解了咱們的疑團。」
皇帝想了想,「請他進來。」
霍去病出去,帶了一個人走進大帳,皇帝抬頭看,此人身材不高,身形有些瘦削,臉色淡黃,眼睛細小,精神還不錯,雖然也和霍去病一樣渾身的塵煙,卻沒有疲憊之色。
霍去病對此人微笑道:「這位是我的親戚,家姨丈;姨丈,這位是鋮乙,匈奴人稱飛狼大俠的。」
皇帝想起來了,他讓張騫找鋮乙來,張騫卻帶著幾個西番王子來了,一直沒有說鋮乙的事,不由得仔細看看這個青年,他的年紀和霍去病差不多,卻比霍去病差遠了,絲毫看不出他居然是什麼飛狼大俠的樣子,而且有人還對他念念不忘,竟然捨棄了漢宮的榮華富貴,離開了他大皇帝!心中的嫉恨莫名漲起。又慢慢落下了。心中暗想,和這樣一個人生氣,太過不值!
霍去病和鋮乙靜靜地等著。霍去病奇怪皇帝的神色陰晴不定。鋮乙卻心知肚明,也知道對方的身份,這個皇帝,當今天子,天下最威勢赫赫的人,果然一表人才,赳赳勇邁。竟然敢離開千軍萬馬的保護,一個人帶著幾個侍衛就跑到這窮荒蠻野之地了1也不由得佩服起對方。
皇帝終於微笑道:「哦!鋮乙。對你,朕……正可謂是大名如雷貫耳了!長城內外都稱道你一聲『好漢』!難得,難得!」
鋮乙見霍去病不讓自己拜見皇帝,也裝作不知道對方就是皇帝的樣子。拱手道:「閣下誇獎,愧不敢當!仁兄不懼風霜,到此蠻荒之地,不知所為何來?」
皇帝注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是為一個女子,一個黎幹女子。閣下可認識嗎?」
「當然。原來閣下不遠萬里,就是為了一個女子。」
皇帝臉一熱,他也覺得自己荒唐,只是不由自主的就追隨而來了。他定定神,問道:「她現在何處?是和你在一起嗎?」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黯然神傷了,她當然和他在一起了。自己不是多此一問!
霍去病也明白了,他在長安見過那個異族女子,那麼冷冰冰的人兒,不知怎麼那麼多人熱情似火的追隨她!他覺得男兒大丈夫只能在馬上馳騁,不能在溫柔鄉中沉醉,所以才屢次拒絕了皇帝要他成家的。他不想被束縛住,任何人都不能束縛他。女人不行,富貴也不行!他搞不清皇帝的打算,他有那麼多女人應付,還有不盡的精力,去追求更多的女人!
皇帝盯著鋮乙,鋮乙也看著皇帝,兩人的眼睛裡卻都沒有對方,只是一個俏生生的白衣身影,慢慢的放大。
鋮乙從來沒有想到還能見到米葉爾,雖然每一個夜裡在睡夢中,他都能見到她,他覺得已經足夠了,她是不一樣的人,是注定要成為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家的人,不管是匈奴還是漢家,都跟他沒有關係,他只是一個流浪的浪子,不能給她富貴安寧,甚至不能給她一個承諾!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自己要去向何方。他有家,那又如何?他有家
家人,又怎麼樣?他覺得自己自打離開了邯鄲,就再沒有了根!就是重新見到了他爹,他也仍然沒有歸屬感!他知道這不對,這不正常,但是,他改變不了什麼!衛長風可以在奇寒窮荒地方列土稱王,他覺得自己做不到,也根本不想做,他只想四處漂泊,他還沒有飄夠!但是,忽然他就見到了她,在人群中,那麼多人,他的眼睛裡卻只有她一個。她沒有穿一襲白衣,一身漢軍兵卒裝束,倚在一堆草料上,微笑著看著他。他身上的血馬上沸騰了,不管不顧的跑過去,拉住了她的手。她好像沒想到他竟然敢拉她的手,他好像也沒想到,他夢裡多少次拉過了她的手,醒來後手中彷彿還有異香。兩人笑吟吟的看著對方。沒有人在意兩個少年拉著手,離開了軍營,來到了曠野中,兩人仍然只是拉著手,微微笑著,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米葉爾微笑道:「你一個人跑出來,你爹怎麼辦?」
「哦,我爹好得很。」他沒有想到問問她怎麼突然出現在塞外的漢軍營中,只是望著她,靜靜地望著她。米葉爾又笑了,「你在看什麼?我臉上有花兒嗎?」
「花兒哪有你好看。」只是尋常的一句話,她覺得心中的甜蜜勝過了萬千蜜語。兩個人在星光下靜靜地坐著,幾個人影慢慢的靠近,他們也沒有覺察到。有人冷笑道:「喲!好甜蜜!」
兩人驚醒了,只見四個人圍住了他們,兩男兩女,他們的臉上帶著面具,頭髮支稜著,亂草相似,臉上的面具好像虎豹一般,在夜色中很是可怖,他看出他們有男有女,是從對方的身形看出的。他們手中提著劍,冷劍反射著星光,陰冷刺人。
米葉爾驚叫道:「師妹!你們要幹什麼?」
鋮乙一聽是熟人,可是看情形又不對,以不變應萬變,不吱聲看他們怎麼做。
一個女子冷笑道:「幹什麼?米葉爾。你好大的膽子!敢違背使命,私自脫逃,來會情人!王母下命。讓捉拿你回去!哼哼,我看你還是束手就擒的好。」
米葉爾哀求道:「師妹!我不是故意要壞了王母的事的,而是……」
對方根本不聽:「有什麼你自己和王母說!不要讓我們為難,你也知道王母的規矩,我們完不成使命,是會死的很慘的!」
米葉爾也不再哀求,站直了身子。冷冷說道:「憑你們幾個,能拿住我嗎?你們放了他。我跟你們走。」
「不行!所有跟你在一起的,都必須拿下!米葉爾,你以為你得了王母真傳,就沒有人可以奈何得了你嗎?」話音沒落。就聽得頭上一陣風響,鋮乙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米葉爾已經撲上去抱著他滾到地上,一樣東西從身上「唰」的掠過,聽到有鳥振翅的聲響。兩人還沒有爬起,那幾個人的劍已經激刺過來,罩住了兩人!劍法狠辣,竟然是一擊斃命的架勢。
鋮乙心想:壞了!吾命休矣!
哪知道一陣輕響,四支劍竟然撞在一起。沒有一支可以刺到他們身上的,他竟然絲毫無所見,只覺得米葉爾的腿動了幾下。米葉爾拉著鋮乙跳起來。四個人、四支劍對著兩人,圍著他們轉,手中的劍毒蛇般昂著頭,隨時要擇人而噬。米葉爾毫無懼色,面冷似水。鋮乙想起了她在和馬賊比拚時的狠勁,害怕她再次發狠殺人。這些人可是她的同門、同族啊。不是一般馬賊。
米葉爾對他微微一笑,隨即沉下臉:「你們不要逼我。」
那幾人竟然身子都是一顫。三人退後了一步,只有那個一直發聲的女子絲毫無懼,沒有後退,反而出手了!她的劍幻出星光萬點灑向米葉爾。米葉爾還是沒有拔劍,空手伸出指向劍光叢中!那女子怒極,劍光大盛,怒吼連連:「米葉爾!賤婢,竟然敢無視青鳥使!」
只聽「叮」的一聲響,青鳥使的劍斷做兩截,胳膊耷拉下來,臉上顏色看不出,可是她的眼神卻充滿了恐怖。她想不到米葉爾不僅敢徒手跟她過招,還僅僅一招就斷了她精鋼打製的寶劍!她的胳膊也已然震傷了。
米葉爾並沒有乘勝追擊,淡淡說道:「你們不是我的對手。不要枉送性命。去吧。」
青鳥使狠狠地看著她,啐了一口,叫道:「我們走!米葉爾,求天帝保佑你吧。」幾個人狂奔而去,夜色恢復了平靜。
兩人半天都沒有說話,鋮乙看著她平靜的容顏,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夜風猛烈起來,遠處山林中傳來了猛獸的嚎叫,幾隻驚起的大鳥驚慌失措的飛過。米葉爾輕聲歎息一聲,「唉。沒想到這麼快。」
「什麼這麼快?」
「哦,你奇怪嗎?現在知道我是什麼人了吧!」
鋮乙搖頭,又點頭:「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我只知道你是我飛狼大俠的情人!我們生死與共的。」
米葉爾挽著他的手,微笑道:「我就是覺得你這種不管不顧的情緒,很對胃口。那什麼太子、皇帝,都覺得自己如何的尊貴,卻一點離不開他們的寶座!米葉爾自小在崑崙山中生活,是王母給了我現在的一切,教我習練武,讓我知道了世間除了崑崙山,還有華夏、匈奴,還有長安、單于庭。王母一直有個願望,就是做天下所有人的至尊之神!周天子時候,曾經差一點就成了,只是周天子自己已經做不了主啦!華夏分崩離析,各為其主。王母想要趁機進入中原,卻無從借力;後來秦皇帝吞併*,王母覺得有機會和秦皇帝一起,主宰天下蒼生,遂多次派人進入秦庭,說和秦皇,送與秦皇長生不老之藥。可是秦皇帝並不領情,又有人挑撥,秦皇遂一心去海上尋找。冒頓大單于勢力崛起,王母又想和他合作,怎奈冒頓不屑一顧!所以,王母只得另闢蹊徑,選了無數的美人,送與大單于,我,也是她精心佈置的。」
鋮乙好像在聽一個遙遠的故事,王母,對他來說是個如雷貫耳的名號,卻好像頭上的
星光一般,可望不可即的。難道說王母是個真的人?那如果從周天子算起。她豈不是七八百歲了?難道世間真的有長生不老之藥?真的有長生不老之人?他微笑道:「我是個牧羊兒,愚鈍得很。可是,你說的我也不信!」
米葉爾也微笑道:「我不是讓你相信。而是告訴你一個事實。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聽說的也不一定。這些年你的所見所聞,有多少是你能夠解釋的?」
鋮乙搖頭,「管他呢!我反正只是個……」
「這是個牧羊兒!不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人生天地間,殊為難得,人怎麼可以像猛獸、牲畜一般!要能夠活著。還要知道為什麼活著!」
鋮乙覺得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這樣的說法,最後想起小時候讀書的經歷。書上先賢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當時覺得正氣凜然,後來慢慢荒廢了,再後來家沒了,到了草原。牧羊,流浪,能活著就挺不容易的,哪裡還有修齊治平的想法?為什麼活著?這是從來不曾想到的問題,而總是在想怎麼活下來。鋮乙嘿嘿一笑,剛想說話,一陣風響,草叢中站起了幾個人來,還是看不出面容。高高豎起的頭髮,露出口外的獠牙,身上血紅的衣服。手中閃著寒光的刀叉。
米葉爾歎氣道:「你們來的這麼快!青鳥使沒有說嗎?不要逼我。」
一個人乾笑道:「王母說了,只要你回去,有什麼都好說。你一直在外面,也不是辦法。」
「我怎麼樣,不要別人操心。」
一個蒼老的聲音說:「怎麼?你現在長大了,怎麼可以說這種話!」鋮乙往聲音處看。此時夜色漸去,已經可以看清人的容貌了。那人站在一塊石頭上,頭髮豎著,五顏六色的髮冠,好像彩色的雞尾,臉上只有兩隻亮晶晶的眼睛露著,如果不是站起來,還以為是一頭花豹!獠牙巨口,猙獰可怖。
米葉爾笑了:「豹伯伯!果然是你到了!我還以為你也忘了我啦。」身形一晃,已經到了豹伯伯身前,摟住了豹伯伯的脖子,很是親暱。鋮乙突然覺得很不是滋味,雖然知道那是她的親人,仍然心中酸溜溜的。
米葉爾突然躍起,叫道:「豹伯伯!你也是要米葉爾回去的嗎?你難道忍心讓米葉爾一輩子孤守寒山?」
豹伯伯苦笑一聲,「唉!豹伯伯當然不想你回去,雖然豹伯伯極想你。只是,你如果不回去,你阿娘怎麼樣?你的姐妹霽杯榕、娜妮蒔她們呢?」鋮乙一直有個疑問,就是她的一眾侍從怎麼沒有和她在一起,一直沒想起問,這時候恍然明白了。米葉爾冷哼道:「崑崙山!如果我米葉爾回山,必定要崑崙山山崩地裂!」
豹伯伯還是苦笑不已,搖頭道:「崑崙山的基業,千年不墜,有多少人以為自己可以把崑崙山崩裂了,最後還不是自己身敗名裂!孩子,你還是乖乖地回山,向王母認個錯,以後想法戴罪立功,救下你娘親,還有你的姐妹!」
米葉爾在晨光中靜立半晌,一群鳥兒從頭上飛過,空氣中瀰漫著青草、水露的氣息。她堅定地搖搖頭,「每個人都命中注定了要受苦。她們生養了我,和我做了姐妹,就注定要為我受苦!如果我回去,你們會放過他嗎?肯定不會!所以,我們只有一戰!」
鋮乙叫道:「沒事!我沒事!只要能救得了你的親人,我怎麼樣無所謂。」
米葉爾冷笑道:「你沒事?誰都有事。我的親人已經有事了,只要和我有關聯的都有事了!除非我死了,或者有人死了,才天下太平!」
鋮乙搖手,「哪那麼嚴重?你回去認個錯,這伯伯不是已經說了?」
「認錯?匈奴大單于死了、烏丹死了,馬上你們漢家的皇帝也要來了!死的人成千成萬,認錯?嚴重?你只是傻乎乎的以為沒事。」
鋮乙看著周圍,眾人眼睛裡都是嘲笑,彷彿他們都是明白人,只有他一個被蒙在鼓裡。但是,他仍然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們都是同族的人,沒必要兵戎相見。還是,我看還是咱們兩個走吧,你們回去覆上王母。怎麼樣?」
豹伯伯沒言語,他旁邊一個野豬臉的笑道:「不怎麼樣!你,必須死!她必須跟我們回去!」
米葉爾的劍在手中彈了一下,野豬臉就摀住了脖子,眼睛裡露出痛苦和恐懼,一個趔趄,倒在地上,有人驚呼,手裡的刀叉紛飛,鋮乙的長鞭也適時地甩出,兩個人的刀被他打飛,落在草叢裡。但是,他的腰被人纏住了,豹伯伯的眼睛瞪著他,豹臉湊到了他的眼前。
米葉爾悶聲出劍,那些奇形怪狀的人迅速地退下了,但仍有人不停地倒下,死去的人都沒有發出聲響,就滾進了草叢中。豹伯伯叫道:「別人你不在意,這個人呢?這小子哪兒好?你竟然願意為他背叛王母,逃出漢宮!嘖嘖!真是不明白!」
米葉爾慘然住了手,盯著豹伯伯,豹伯伯沒有看她,手抓緊了鋮乙的脖子,只是覺得手中一跳一跳的,滑溜、緊張,怎麼也抓不緊。鋮乙忽然笑了,豹伯伯覺得自己胸口難受,出不來氣,低頭看去,自己胸口放著一隻手,一上一下的按著,每一下都覺得心狂跳!自己明明制住了這小子,他怎麼反過來給了自己一下子?
鋮乙微笑道:「豹伯伯,你放了我好不好?」豹伯伯點頭,「當然可以。樂意之至。」他輕輕地退開了半步,覺得沒有壓力了,才又退開一步。米葉爾和鋮乙站在一起。
豹伯伯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們逃不了的!唉,我這是怎麼了,救你?還是在害你?」他想到了山上對人的懲處,不寒而慄,搖頭道:「你們能跑多遠跑多遠吧!我不想再見到你們了!」
一個人笑道:「豹老三,你說的算?」米葉爾驚叫:「快閃開!」鋮乙手中的長鞭出手,打落了一隻黑黝黝的東
西,米葉爾身子擋在了豹伯伯前面,但是豹伯伯還是慢慢的倒下了,嘴角黑血慢慢的沁出,他喘息道:「銀……銀狸!你……你……終於得手了!報了仇啦!」眼睛才閉上。
銀狸個子不高,頭歪著,眼睛斜視,雙手空空,一身銀底黑斑衣服,臉上也是一條條黑斑,一叢黑鬚蓋住了大半個臉,頭上一條狸尾。他旁邊草叢裡窸窸窣窣的,看不出還有多少人藏著。銀狸睨著兩人,哼道:「米葉爾,你洩露了王母的大計,死有餘辜。可是,你要是把你的『碧宮舞雪』給了我,說不定我可以饒你不死!」
「真的?那你來拿呀。」米葉爾微笑道。銀狸沒有近前,反而後退了兩步,眼神又恨又痛。
仙子飄搖疑非真,神宮大計傾凡塵;流浪愚魯牧豎兒,逍遙相伴入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