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四回 遇伏愈勇真本色 射虎傷敵顯神功 文 / 推窗看雲
瀚海經行少人敵,雕鵠高飛虎狼疑;隻身義敢闖沙場,飛羽及身揮手擊。
箭如飛羽一般的密集,好在這幫鮮卑人也都是久經戰陣的,雖然遭到了突襲,在開始短暫的慌亂之後,馬上就紛紛下馬,用馬擋住了對方密集的第一波攻擊。長頁屏也迅速地跳下馬來,他們處身的是一處開闊地,沒有任何的遮擋,地上淺淺的積雪,裸露的荒草。對方卻無影無蹤,四下裡靜悄悄的。長頁屏感覺頭大,對方是什麼人?匈奴人嗎?怎麼只有一波攻擊?他雖然稱得上足智多謀,其實卻沒有多少征戰的經歷,只是因為在挹婁見到了不平事,心中氣憤,才站出來出手相助。如今荒原野戰,還是突然地遭遇戰,他只是聽說過,卻沒見過,就有些措手不及了。
鮮卑武士的首領叫做宇文大樹的,是宇文獅虎的同族兄弟,在鮮卑也是個久經沙場的戰士,見長頁屏無計可施,看出來他沒有經驗,一邊安排人給同伴受傷的治傷,爬過來到長頁屏身邊說道:「對方恐怕也沒有準備好,才在第一波攻擊之後沒有繼續攻擊。而且對方的人數也不是很多。只是他們現在在暗中,我們在明處,才不能還手的。我估計,對方馬上就要準備停當,到那時,就麻煩了。」
長頁屏也想到這些問題,靈機一動,說道:「有了!你們準備好反擊,我去把對方引出來。」宇文大樹大驚,「不要!」已經來不及了。長頁屏縱身上馬,向著前方的一個小土坡奔去,他斷定,附近只有那麼一個小土坡,土坡的後面一定有人隱藏。長頁屏馬快人急,在鮮卑人的驚呼中已經急速的奔到了中間,對方顯然也發現了,不過可能是有點不能相信似的,在他奔到中間的時候還沒有動作,也可能是故意要引他過來的。長頁屏眼睛圓睜。留意著可能的地方的一點點動靜。土坡後面飛出了幾隻利箭。箭鋒破風的聲響驚心動魄。長頁屏凝神定氣,手中的寶劍撥打掉飛到跟前的箭簇,上護其身,下護其馬。在那些人還在驚疑的時候。已經一匹馬。一個騎士潑喇喇的跑到了跟前。長頁屏已經可以肯定。對方是根本想不到自己敢於單身匹馬的衝來,所以就沒有什麼舉動,也不屑於怎麼動作。只是隨便放了幾箭。長頁屏的劍揮出,一個人還沒有反應,已經被他刺中了面門,倒下。有兩個人慌忙上馬,揮動長刀,長頁屏怎會給他機會,腿一夾馬,劍鋒到處,兩人剛剛上馬,就又下了馬,卻是已經非死即傷了。長頁屏沒想到這麼乾脆,還沒來得急高興,他的眼睛就直了,他看到了黑壓壓的人頭,還有肅穆的馬群,怕不有成千上萬的人馬!
這一驚非同小可,長頁屏是抖動馬韁,調轉馬頭,沒命價飛跑起來,比之他來的時候,還要迅捷的多。他聽到了背後「嗡嗡」的聲響,不敢回頭,也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滿天的箭雨飛來!長頁屏暗叫:「完了!我命休矣!」這時候,他聽到了一聲高亢的鳥鳴,一陣颶風從上而下的撲來。長頁屏大喜,他知道救星到了。
追擊長頁屏漫山遍野的騎士,眼見他就要葬身在亂箭飛舞之下,卻先是聽到了高亢興奮的巨響,然後眼前一陣大風起來,接著是眼前一黑,一大片遮天蔽日的黑雲從頭頂掠過,他們根本就沒有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聽得不停地有人驚呼慘叫,還有馬群的驚嘶悲鳴。射出去的箭落了一地,到處是奔逃的馬匹,還有落馬死傷的騎士,一隻巨大的鳥兒飛向高空,發出了響亮至極的歡鳴。
雙方的人都是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長頁屏已經回到了自己的隊中,驚魂少定。他基本可以肯定,對方絕對不會是針對自己這幾十個人而動的這麼大的陣仗,如果對方想要自己等人死,自己這些人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機會,就好像馬踩在小草上一般的輕鬆。他說了自己見到的,宇文大樹也是滿臉的疑惑,他也想不通對方埋伏下大軍所為何來。只是對方既然不再追來,他們自然也不會去找死,就守在當場不動,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在長頁屏等人惴惴不安的等待中,他們聽到了土坡那邊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吶喊聲、廝殺聲,人喊馬嘶的聲音。大伙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慢慢地走近了土坡,土坡下面已經是一片修羅場,戰況的慘烈,不要說長頁屏,就是宇文大樹等鮮卑武士也沒有見過。兩隊騎士在捉對廝殺,一隊穿青,青袍青甲青馬;一隊穿黑,黑袍黑甲黑馬。長頁屏記得清楚,襲擊自己的是穿青的一方。
書中暗表,這激烈廝殺的雙方,一方是左賢王部,一方騎士是左谷蠡王部。卻不是左賢王和左谷蠡王兩人對戰,而是他們兩部中各自的一個小部族,左賢王部的折蘭部跟左谷蠡王部的石鷹部,因為雙方牧場臨近,經常因為牧場的事爭吵,甚至廝打。原來大單于干預了幾次,左賢王與左谷蠡王也不好撕破臉,勸誡過自己的部族,因此沒有發生過大事。現在左谷蠡王遠在單于庭,左賢王也不問世事了。兩個部族就蠢蠢欲動起來。秋天的時候,因為今年乾旱,折蘭部進入了石鷹部飲馬,雙方就發生過衝突,沒有打起來;進了冬天,牧草更加匱乏,折蘭部多次進入石鷹部偷草、偷牲口;石鷹部也不客氣,過來偷了牲口,還偷了幾百個女人!這一下折蘭部大怒,派人過去殺了幾個人,把女人又搶了回來。折蘭王子算定對方還會過來的,才埋伏在這裡。沒想到來了一群人,他們害怕暴露了自己給石鷹部。壞了大事,才只是警告長頁屏等。長頁屏等人哪裡知道這些?就上前探看,差一點死於亂箭齊發之下。
折蘭騎士氣急敗壞,想要把他們剿滅了,沒想到天上出現了巨鳥;巨鳥剛走,石鷹部騎士氣勢洶洶的來到了。雙方也不搭話,一見面就下了死手。
長頁屏等看了雙方驚心動魄的廝殺,不敢停留,也知道跟自己無關,急速離開了戰場。雙方也沒心思管他們。任由他們離開了。
眾人一邊走一邊議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驚奇不已。又走了幾天,前面一個山坡。上面幾座帳幕。幾個大人、小孩在帳幕前幹活、玩耍。一條大河從山坡後流過。帶路的鮮卑人叫道:「這裡就是了!我們到了漢使大人的駐地了。」長頁屏聽了,差點掉下淚來,他已經多年沒有漢使的消息了。漢使就是他在草原上的親人。
帶路的鮮卑人高聲叫著什麼,宇文大樹解釋說:「他在告訴帳幕裡的人,我們是兄弟,是朋友,是來自鮮卑和挹婁的客人。」長頁屏奇怪,為什麼用鮮卑話喊。一群人已經迎接了過來,一個高大的虯鬚深眼的壯士走在前面,幾個女人嘻嘻哈哈的跟著,還有幾個孩子蹦蹦跳跳的來了。虯鬚壯士,長頁屏還認識,他上前跳下馬來,疾走幾步,撲倒地上,給甘父行跪拜大禮。本來他不用如此的,張騫從來沒有要求他們施大禮,長頁屏卻是覺得唯此無以表達他的激動的心情,還有他對於甘父的由衷的欽敬之情。一個胡人,跟著漢使在匈奴大草原上一待就是十多年,無怨無悔,忠心耿耿,是極為難得的。長頁屏自己就覺得很難做到,他這些年四處遊歷,還覺得日子難捱,那麼總是呆在一個地方,就更是難以忍受了。甘父能夠甘之如飴,還能夠保護、伺候漢使,真的是不容易。
甘父沒想到長頁屏施此大禮,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了,這麼多年,也有不少人來見漢使,他們雖然對他尊崇有加,卻還沒有人對他行大禮的,頂多是躬身施禮,言語上慰勉幾句,他已經習以為常了。他不覺得他的所作所為有何高明之處,只是做了些分內之事,心無愧怍罷了。他急忙跪倒,兩人四目相對,眼淚就流了下來。甘父對長頁屏已經完全沒有了印象,只是見他裝束像個漢人,滿面的風塵之色,眼睛卻溫暖明亮,是個生機勃勃的人,充滿了對於未來的信心和激情。
甘父抓住長頁屏的手,兩人起來,長頁屏笑道:「我是長頁屏。先生可能已經不記得我了。先生的面容卻沒有多少變化,已然是個帥氣英挺的壯士,一個了不起的英雄,草原上已經傳遍了你的忠義!」
甘父一愣,長頁屏的名字這些日子也到處傳揚,從東面傳到了西面,他的仗義援手,扶弱除強的義舉也是令人敬佩的。甘父沒想到眼前這個人竟然就是最近東北夷名聲大噪的長頁屏,不由得也是刮目相看,暗暗心折。
甘父介紹了幾個女人:漢使張騫的夫人,鮮卑拓跋部的菱葉,還有三腳貓的拓跋部夫人檀香,梁少敖、顧鴨桶、裴知假等人的夫人,還有他自己的夫人,一個柔弱的女人,卻是個匈奴女子。長頁屏跟各位夫人見了禮,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叫道:「長頁屏大叔!你在挹婁的豪俠義舉讓我佩服的緊!我是張金弓,我一定要向你學習。」
甘父笑道:「這是大人的公子。」拉著他給眾人介紹,臉上都是慈愛。張金弓雖然年齡不大,卻已經英氣勃勃了,可見張騫和甘父沒少在他身上下功夫。長頁屏見了也是歡喜,從懷裡拿出一把短刀,這是檀輝送他的禮物,可以削鐵如泥的,恭恭敬敬的遞與張金弓,說道:「些小玩意,公子拿去防身吧。」張金弓接過來,一按吞口,拔出了短刀,刺骨的涼意襲來,他雖然是個孩子,卻知道是把寶刀。合上了短刀,又恭恭敬敬的返給長頁屏,笑道:「這樣的寶刀,在我的手裡,豈不是糟踐了!還是大叔留著吧。」雖然心中不捨,仍然堅毅的遞還給長頁屏。長頁屏沒想到這個小孩竟然如此的知書達理,見他眼中閃爍著光芒。不停地掃視短刀,知道他其實還是很喜歡的,說道:「只是大叔的小小見面禮。公子不用多想,拿著就是。」
張金弓卻是不再看刀,而是極堅決的搖頭,「我真的用不上。等我用得上時,再問大叔要就是。」長頁屏心中佩服,一個小小孩童,就已經可以做到貧賤、富貴不移的,真是難能可貴了!自己更應該幫助他發揚這樣的個性。而不是誘惑與他。也就收回了短刀。
眾人說說笑笑來到了帳幕處。裡面卻是沒有人,漢使張騫並不在,長頁屏暗暗失望,甘父看出了他的失望至極。低聲道:「大人有點急事。很快就會回來的。請先生稍安勿躁。」甘父的妻子。那個匈奴女子擺上了幾樣菜蔬,奶、酒,眾人席地而坐。暢飲起來。長頁屏心細,眼角的餘光注意到甘父和妻子眼睛溫存的交流,心底的疑問越來越大,看甘父的年齡可以做那女子的父親了,為什麼他們還這樣的溫情脈脈?甘父看著妻子,感喟道:「不是她,我早就被寒冷凍死了!是她救了我。」
原來,在弓盧水的遊牧並不容易,四面都是別的部族的牧場,是不能越界放牧的,而給他們的牧場卻是小之又小。事實上,即使他們的牧場再大上幾倍,也不能使漢使和家人生活優裕的,夏天弓盧水洪水肆虐,淹沒了小小的牧場,他們要趕忙遷徙,但是有幾年還是沒有來得及遷徙,牲口就被大水沖走了;短暫的夏天過了,更加短暫的秋天轉瞬即逝,漫長的冬天到了,大雪覆蓋了山野,牛羊即使凍不死也餓死了。拓跋雲河兄弟不時地的接濟,還有檀部也給了一些糧食。但是他們也不多,張騫心知肚明,只能依靠自己了。兩人結伴射獵,一邊為了生存,打些食物;一邊也是磨練自己。
那一年,雪特別大,甘父一個人早早的走出了帳幕,菱葉夫人的第二個孩子就要降生了,張騫只能留下來照顧妻子。甘父踩著齊腰深的積雪,艱難的走著,馬、驢、牛,都起不了作用了。他不準備跑遠,就在附近打幾隻飛鳥充飢。走了半天,身上的汗干了又出,也沒有見到一隻鳥!在這樣的大雪裡,本就難有飛鳥出來,何況他已經打了好幾天了,哪裡還有鳥敢出現?他只得一點一點的往遠處搜尋。遠遠地,雪地上的黑印吸引了他,興奮、驚喜使得他渾身重新充滿力量,他知道那一定是哪個餓極了的野獸出來尋食的痕跡。他機警的順著獸跡搜索著,這是一條狼的足跡,打中了,可以夠他們吃上幾天。他想不通為什麼只有一隻狼出現,但是他已經迫不及待了,他要會會這個孤獨的狼。
他循跡搜尋,走了半天,還是沒有找到狼,而狼跡卻失蹤在一片樹林裡了,他也不知不覺的離開帳幕有幾十里遠了,這時候,天已經黑了。甘父的心頭有了些許的恐慌,今天他恐怕回不到帳幕了。天空陰沉沉的,寒風吹過了乾枯的樹林,樹枝吱嘎作響,樹上的積雪撲簌簌的落下,揚起一片雪霧。甘父立住了腳,他彷彿聽到了什麼,臉色大變,遠遠地正有什麼東西穿林而來,目的正是他這裡。他毫不猶豫的拉開了弓,搭上了箭,面向著聲響發出的方向,退到了一棵大樹前,靠定了大樹。一陣極為猛烈的狂風刮過來,捲起了樹間的厚厚的積雪,向著甘父迅猛的撞擊過來,甘父大喝一聲,手中的箭發出,直向一大片飄揚的雪幕刺入。他不等第一支箭飛到盡頭,第二支、第三支接著發出。雪幕落下,他面前的雪地上砸出了一個大坑,一頭斑斕猛虎倒在他的身前,離他僅有三尺左右。甘父圓睜怪眼,覺得身上都是濕的,順著頭髮還有水滴滴落。這是他見機得早,才沒有被這頭外出尋食的大虎所傷。他鎮定了心神,上前查看,三支箭全部射進了老虎的身體,一支中在肚腹,一支射中了頭項,還有一支只是射進了前腿。
甘父雖然殺了猛虎,卻也精疲力竭,做到雪地上起不來了。聽著越來越猛烈的西北風,甘父勉力爬起,割開了老虎還有餘溫的軀體,喝了幾口血,他知道無論如何,是背不走這頭猛虎了。而就此扔在這裡,又殊為可惜。還害怕晚上又有別的猛獸來襲,到那時,不要說保住這頭老虎,就是自己的性命也難以保全了。甘父想了半天,還是決定放棄了,趕快離開這片樹林。拖著疲憊的身子,一步一趨走著,他驚懼的發現自己失去了方向,只是在打轉。他仰頭看天。天上只剩下濃雲密佈。看看週遭,除了自己的足跡,就剩下大片的白色的雪原。恐懼牢牢地抓住了甘父的心。
他穩住了心神,坐在雪地裡。讓寒冷來幫助自己冷靜下來。重新冷靜下來的甘父用快要凍掉的鼻子慢慢的吸著氣。然後向著一個地方走下去。他的鼻子還從來沒有騙過他。這一次也一樣,一股牛糞的醇厚的味道越來越濃了,他看到了一處山坡。牛糞味兒就是從山坡的那邊傳過來的。他吃力的翻上了山坡,山坡下面是一個小山坳,一個孤零零的帳幕靜靜地待在山坳裡。他大口的痛快的呼吸著夾著牛糞味的溫暖的氣息。然後他聽到了帳幕裡面傳出來的廝打聲,一個女人痛苦的哭喊聲,一個男人威嚴的帶著醉意的怒斥聲,一個孩子的稚嫩的哭聲。這是一家人,他們在爭吵,甘父司空見慣了這樣的場景,他毫不猶豫的向著帳幕奔去,幾條狗在猛烈的叫著,向他撲來。甘父打倒了一條,踢中了一條狗的肚子,但是他沒有辦法擊退它們的攻擊。他勉強支撐著,希望主人的出現能夠挽救他們的狗。這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慘呼,是女人的慘呼,然後是男人的悶哼。他覺得裡面一定發生了什麼意外。他揮拳擊碎了一條狗的腦袋,他的弓擊出打斷了一條狗的脊樑,其他狗狺狺的退開了。甘父衝進了帳幕,一支箭射了過來,差一點就中在他的肩頭,被他伸手撥開了。裡面,一個女人披頭散髮的立著,手裡還拿著一張弓,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怯弱的倚在氈毯上,地上一個人倒著,甘父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胸口在汩汩流著血,他痛苦的蜷縮著,拚命想要堵住傷口。
甘父幾步上前,扳動那人,只見他面皮已經發黃,眼睛已經沒有了光彩,知道他沒救了。他看著那個女人,女人頹然坐倒,緊緊地抱著孩子。甘父沒想到他心目中溫暖的帳幕竟然是這樣的,他扭頭離開了帳幕,重新走進了風雪中。他覺得自己的頭昏昏沉沉的,身子越來越重,一頭倒在了雪地裡,爬不起來了。
當他醒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是待在一個帳幕裡面的,熟悉的牛糞味帶著熱氣圍繞在身邊。他睜開眼,身下是一個毛織的氈毯,身上蓋著的也是氈毯,他感覺自己身上竟然沒有穿衣服,大驚。一個人的背影在不遠處幹著什麼,聽到了他的動靜,回過頭,看著他羞澀的笑了笑,身邊一個小孩抱著她的腿。甘父認識,就是那個殺了自己男人的女人,自己被她救了回來。女人走近了他,輕聲說道:「感覺怎麼樣了?你嚇死人了,一直在說胡話!我以為就不活你了呢!」甘父對她感激的點點頭,雖然內心覺得她邪惡,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男人,不過誰讓她救了自己呢。
甘父說:「謝謝你。」卻干張嘴,發不出聲來,他這時候才覺得自己的嘴巴、喉嚨干的難受。女人好像知道他難受,把手裡的羊皮袋放到了他的嘴邊,打開了塞子,一股濃郁的奶香撲鼻而來,甘父毫不客氣的大口喝了起來。這時候,一隻狗叫了起來,其他的狗跟著狂吠。甘父有點不耐煩,眉頭皺了起來。女人輕輕一笑:「你打死了我幾頭狗,他們現在有了一點動靜就大叫起來。」甘父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初次到此的場景,記起了自己是打死了一兩隻狗,點頭致歉。奶的滋潤,使得他可以說出話來了,「有人來了。」女人厭惡的皺眉,孩子驚恐的張大了嘴,直往女人背後躲。甘父不知道怎麼回事,為什麼來人讓她們如此的緊張。女人把孩子放在他的頭前,走了出去。
狗叫的更加強烈,顯然它們也不願外人的到來。一個人踩著積雪的咯吱聲響著,馬噴著口沫的聲響,甘父用心聽著,眼睛在搜尋自己的衣服,他悄悄地爬起來,光著身子把破洞已經補上的衣服拿在手裡。迅速地穿上。他已經感覺到對方是來者不善的。穿好了衣服,他抱起了孩子,隱在門口,傾聽著。這時候外面兩人已經搭上了話,男人的聲音帶著笑嘻嘻的樣子,一副不懷好意的浪蕩子的聲音:「菊兒,你男人死了幾年了,一個人怎麼能過下來。跟我走吧,我的帳幕更溫暖,裡面有你的地方。啊。呵呵。」
女人沒好氣的說:「三浪娃。我不用你操心。你把自己的幾個女人侍弄好就是了,不要讓別人偷了她們的心!」卻是譏刺那人,不留情面。
那人也不惱,依然笑嘻嘻的:「是了。你到了我的帳幕。你替我管住她們就是。你的娃兒。我當做自己的娃兒。」甘父明白了,這女人是個寡婦,因此才有人打她的主意。那麼死了的那個男人自然也不是她的男人了。
菊兒說道:「你趕快回去吧,你的帳幕不怕漏風嗎?」顯然是諷刺他連自己的女人都照顧不了。三浪娃有點惱怒了,罵道:「臭婆娘,別真的以為自己是個什麼香噴噴的東西!耷拉眼不是還在你的帳幕裡面的嗎?為什麼他可以,老子就不可以?老子今天就偏要進去!」上前波拉開女人,就要進帳幕,女人大怒,拉住了他,兩人廝打了起來。甘父好笑,這女人潑的很,這些男人已經有了幾個女人了為什麼還要找一個如此潑辣的女人呢?豈不是自找罪受!但是,菊兒畢竟救了自己一命,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在自己眼前吃虧!他跨步出了帳幕,菊兒正被三浪娃丟翻在地上,雙手揮動想要打菊兒,他的胳膊被人鐵箍一般的箍住了,骨頭好像都要碎了。他抬起頭,看到了一個滿臉虯鬚,眼睛藍瑩瑩的人,正盯著他的眼睛。三浪娃大怒了,耷拉眼進了菊兒的帳幕,他還可以忍受,他不能忍受的是一個西番竟然也進了她的帳幕。他在甘父鬆開了手後,跳了起來,隨手拔出了佩刀,大叫道:「你這個騷番子!發騷發到了匈奴!找死不是。」劈頭蓋臉的劈下一刀。甘父沒想到這人居然不由分說就動刀子,心中氣憤,退後一步,把孩子遞給了菊兒,返身上前,迎著三浪娃的刀擊出一拳。三浪娃沒想到他還敢還手,更加生氣,使動了刀,潑風一般的一刀緊似一刀,一刀快趕一刀,恨不能一刀把甘父劈做兩瓣,不劈成兩瓣怎麼能解了他心中的惡氣,他要把他大卸十八塊,還要吃了他的心肝,喝了他的腦漿,把他的皮塞滿了牛糞掛起來,讓那些臭漢人,騷番子看看,想要進入匈奴女人的帳幕的下場!
甘父見他瘋了一般的放手進擊,顯然今天的事情難以善了,對方竟然對他如此的痛恨,是他想不到的。甘父有了一絲的恐懼,還有就是極度的氣憤,他不明不白的被人如此的砍殺了,傳出去豈不被人笑話。甘父覷著三浪娃的進擊,想要找到反擊的機會,怎奈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復原,在雪地裡尋找路徑,耗去了他的精力,是難以想像的;而且這個三浪娃居然不是一個弱手,他的刀法使了幾十招,卻沒有露出一點破綻。甘父大為驚奇,這人是什麼來頭,這個菊兒是個什麼來歷?
甘父的體力在急劇的損耗著,他感覺自己的呼吸已經極為困難,三浪娃顯然也看到了這一點,他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刀刀不離甘父的左右,甘父只能一步步的後退,他腳下一呲,一個踉蹌,仰面跌倒。三浪娃大喜過望,趕上一步,一刀劈下,他感覺襠部一疼,腿跟著也是一疼,聽到了腿部的可怕的響聲,他跪倒地上,撕心裂肺的疼痛馬上使得他的臉上、頭上佈滿了細細的汗珠,他不明白哪裡出了問題,對方怎麼就得了手?
甘父踢飛了對手的刀,對方的這隻手恐怕再也握不住刀了。他站了起來,剛剛行險僥倖,故意跌倒,是他發現對手兩腿騎馬時間長了,下地有點哆嗦,下盤不穩,雖然刀使得有模有樣的,只是到了地上,兩腿就是三浪娃的弱點。如果他能夠迅速地殺了對手,他的弱點也不成為其弱點,幸運的是,十多年來,他總是在對手發現了他的弱點的前面殺掉了對手,因此還沒有一個人敢說他的弱點在什麼地方的。甘父看中了他的弱點,在跌倒地上的時候,雙腿放鬆,連環踢出了三腳,才輕輕落地,看著對方痛苦的跪倒跟前。
雪山射虎飛鳥驚,一心事主有奇能;草原義士稱胡奴,千年誰比甘父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