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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回 鍾離說前塵往事 張騫見夢裡佳人 文 / 推窗看雲

    真人對面應不識,大才凡俗哪得知;都笑癡人來說夢,怎知夢境有真諦!

    張騫終於認出在夢中教授自己武功的人就是霸佔了自己和甘父帳幕的二人,胖子對他說了一番話,驚得張騫目瞪口呆,「我叫做鍾離昧!乃是霸王項羽的部將,在楚亡之後,跟著我師兄,人稱鐵拐李的,到了崑崙山,在山上待了六十年。有人找到我們二人,請求我二人出山,幫助一個叫做張騫的人。我和師兄這才下山,來到匈奴,暗中看你是個可造之材,日後或者可以跟著我們修行煉道,做個世外的人。我們進入你的夢中,在夢裡教你武功,一則是當今室外天寒地凍,二者,我們已經不想讓世人知道我們尚在人間,惹來無數的煩惱。也是緣分已盡,才讓你看出了我們的面目。」

    張騫張大了嘴,合不攏來,不知道該如何說,他結結巴巴的叫道:「師----師-----傅-----傅,您-----」

    鐵拐李說道:「本來在夢裡,我們還可以再見,如今你既然知道了我們,我們就要走了!我們師徒一場,臨走之時,給你個東西吧。」他從懷中取出一卷東西,遞給張騫,張騫跪下接著,心中戀戀不捨,然而知道師傅這些世外高人,說到做到,絕不會婆婆媽媽的逗留,心中埋怨自己不該急著把事情挑破。

    鍾離昧也拿出一個絹帛,說道:「這兩個東西,上面記著幾套劍法、槍法、拳譜,你要勤加練習,將來對你大有好處。」

    張騫謝過師傅,這時,他的心情已漸漸平復,他說:「師傅是不是在開徒弟的玩笑?」

    「哦!」二人一愣,沒想到他會這樣問。鍾離昧說:「為什麼這樣說?」

    「弟子聽說,那鍾離昧已經死了!是被淮陰侯韓信逼死的。」

    鍾離昧微微搖頭,鐵拐李說道:「那是漢高劉邦污蔑之詞!鍾離兄弟多次在大戰中打的劉季大敗虧輸,這劉季用了張良、陳平的計策,用十面埋伏之計,打敗了霸王,霸王烏江自刎,劉季奪得了天下!他心中忌憚鍾離昧,也有心誅除異性王,乃污蔑鍾離昧藏在淮陰侯的府中,逼迫韓信交出鍾離昧。你想,韓信是劉季的三傑,是為劉季掃平天下的鷹犬,鍾離昧如何敢相信他,在國破家亡之後,找到仇人,隱伏於仇人的府中?在垓下之圍時,霸王敗局已定,霸王帶領八百騎突圍,鍾離昧帶領手下反方向突圍,掩護霸王的行動。」

    鍾離昧俯首沉思,半晌開口說話:「我帶著部下的兄弟拚死廝殺,以求霸王能夠突圍成功,重整旗鼓,再來報仇!不想,他,胸無長見,竟然自刎烏江!置無數兄弟於不顧!我心灰意冷,不願繼續廝殺,把手下兵馬交予漢將,自己走進深山。我知道劉季奪得天下之後,他是個心胸狹隘的小人,絕對容不得我,決心一死了之。」

    「恰好我雲遊至此,救下了他。帶著他走出中土,來到崑崙山。一路上我們救了幾個忠臣義士,孝子賢婦,殺了幾個為非作歹的惡棍,幾個仗勢欺人的官貴。」

    「於是,到處傳揚著一個活神仙,叫做鐵拐李的!」張騫興奮的說。這二人算起來怕都有一百歲了吧,他心中暗想。

    「在西番之中,漢鍾離可是大大的有名!被西極各國頂禮膜拜,香火旺盛的很。」

    「是誰請出了你們二位?」

    「哈,我告訴你吧,免得讓你胡猜。那人是個年輕的女子,拿著我們的信物。我們年輕的時候,也得到過很多人的幫助,跟幫過我的人說過,可以拿著我的信物,只要能夠找到我,我可以幫他些忙。沒想到六十年後,竟然有人拿著信物找到了我們,讓我們做的事,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幫你個臭小子!真是奇了怪了!」鐵拐李嘖嘖稱奇。

    張騫急問:「那女子是誰?叫什麼名字?」漢鍾離一笑,搖頭,「她沒說。我們沒問!」

    「嗨!你們兩個老糊塗!你們怎麼不問呢?」

    「問什麼?你不知道是誰要幫你?你才是個小糊塗蛋呢!」

    張騫想不起來誰會冒險跑到崑崙山,給自己找到兩個這麼樣的牛氣師傅,而且竟然不說自己是誰。

    「小子,別想了!我們馬上要走了,陪我們喝幾杯。」鐵拐李拿出來他的紅葫蘆。張騫祈求道:「師傅,你們看,現在冰天雪地的,沒有路,你們等一陣,等到冰開雪化的時候再走如何?」

    二人笑而不答,只是催著他喝酒。他們在這裡一個多月,每天自己喝酒,好像他們葫蘆裡的酒喝不完似的,醇濃的酒香惹得張騫和甘父饞涎欲滴,但是二人彷彿沒見,從來沒有讓讓他們,今天能夠品嚐到他們的美酒,雖然師傅即將離開,心裡有一點安慰。他說:「我喊甘父一起吧。」漢鍾離搖搖頭,「這酒會害了他的。」

    酒倒在碗裡,漢鍾離的酒像是蜜糖一般,濃稠,一股濃烈的蜜的甜香,撲鼻而來;鐵拐李的酒像是清水一般,清泠泠的,只有極淡極淡的酒氣。張騫有些失望,二人珍若拱璧的酒,也不見得如何的不同。看他失望的樣子,二人笑笑,讓他先喝下漢鍾離的蜜酒,酒一入口,滑溜異常,進入喉嚨,變得麻辣,進入肚中,火燒一樣,他的頭上立馬密佈汗珠,腹內刀絞一般,他望著師傅,心中不解。鐵拐李把自己跟前的酒碗遞給他,他一口喝下,清洌的酒似冰水一樣,喝進腹中,兩股酒勁,一股火炭一般的熾烈,好像要把臟腑都給烤焦了;一股寒冽,恰似要把他的血脈都給凍上。寒熱交迸,好像兩把劍在肚腹間穿刺;又好像兩條蛇一寒一熱的在血脈裡遊走。張騫只覺得越來越難受,他不由得兩隻手用力舞動,漢鍾離與鐵拐李一人握住了他一隻手,他動彈不得了。兩人的手掌中分別有一條極細又極宏大的不熱不冷的中和之氣注入了他的體內,兩股氣匯聚到他的胸口,成了一股,這股氣猶如排山倒海一般的進了他的腹部,把一冷一熱的兩股亂勁裹住了,在張騫的體內緩緩游移,所到之處,卻是摧枯拉朽,沒有一點阻擋,他大叫一聲,沒了知覺。

    張騫只覺得自己走出了帳幕,來到了雪原上,在雪原上奔跑了起來,轉過了一個山坡,雪漸漸的薄了,少了,山坡上的樹綠了,開滿了鮮花;草原上的牧草起來了。他在草原上騎馬射箭,一個女孩花兒一樣的伴著他,她是怎麼來的,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他不知道,她也沒有說。他叫她菱葉,她叫他張騫。他們好像已經認識了幾輩子,也在一起了幾輩子一樣,他們一起在積雪滿山的高山上奔馳,在激流湍急的大河邊漫步,幾個小孩出現在他們的身後。沒有紛爭,沒有搶奪,沒有單于、烏丹等人的氣勢凌人,沒有漢庭宮中的謹小慎微。他不情願的睜開眼,甘父焦急的臉上馬上是欣喜若狂,「主公,你終於醒了!」

    張騫說:「我不過稍微睡了一半天,什麼終於醒了?」

    甘父笑道:「您睡了一半天?老天爺!您的一半天可是一百天!」

    「什麼?」張騫根本不相信甘父的話。甘父說:「您起來看看,冰雪快化了。新的一年早就開始了!」

    張騫穿好衣服,來到外面,雖然還是冰天雪地的,但是陽光已然是春天的陽光,風吹在臉上,沒有了刀子扎割的痛苦了,帶著情人撫摸的快感。他皺著眉,想起了以前的事,跟兩位師傅喝酒,就沒有了知覺,那個時候,就是十一月下旬的樣子。如果自己真的睡了一百天,那麼現在就到了三月了,陽春三月,長安城已經花團錦簇了,上林苑、未央宮,都是繁花似海,男女青年在花叢中嗅著花的甜香,說著比花還要香甜的話。他的腦海裡滿是長安的精緻,遠處的山上幾個人影晃動,有人來了!在這冰雪未消的北國,有人來訪,倒是美事。等著來人,他想起來師傅的酒,那酒竟然如此的霸道,能夠讓他一醉百天,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次喝到師傅的酒了,心裡的遺憾,竟然沒有品味出酒的好處,酒的美妙,就不省人事了。他問甘父:「那兩人什麼時候走的?留下了什麼話沒有?」

    甘父說:「不知道他們啥時候離開的。他們走後,留下了一個羊皮包裹,我沒有打開過。不知道裡面是什麼。」

    甘父拿出來一個包,打開了,是兩個卷軸,他知道是劍法、槍法譜;然後是兩個小一些的葫蘆,一個紅色,一個金色,打開了,藥味濃郁,他有些失望,以為裡面是酒,還可以再品味品味。他收起來幾樣東西,羊皮上是幾個字,說的是讓他每三天吃葫蘆中的一顆藥丸,羊皮也收起來。他看到山上的人開始下山了,他知道他們到他的帳幕,最早也得到酉時正。

    張騫坐在帳幕前曬著太陽,一邊在心中默想師傅教授的功法,一股極細的熱線從胸口膻中穴向下行走,到了腹中的關元穴,繼續向下,分為兩股,順著雙腿外側向下,到了腳底,湧泉穴麻麻的非常舒服;在湧泉穴停了一會,從腳底翻出,上到腳背,走到腿的內側,上行,在背後匯聚,爬到頭頂,繞著眼匝,到了鼻口,下到咽部,重新入胸;然後又是一輪,氣勢漸大。

    甘父拿來了飯菜,他看到竟然有糧食,在這裡能夠吃到些麥豆,久違的感覺,分外的香甜。甘父笑道:「賀蘭大士來過兩次,送了些糧食。」

    「哦,這個人倒是挺夠朋友的!」

    「他對主公一醉不醒非常關心。問了幾次,我也不清楚怎麼回事。恐怕過幾天他還會來的。」這個賀蘭大士是烏丹最得力的部下,對烏丹忠心耿耿,看來今後他注定是自己的重要對手了,此人陰鷙,狠戾,拿得起,放得下,重要的是烏丹太子看起來好像是志大才疏,這賀蘭的胸懷難測的很。他抬起頭,那幾來個人消失在樹叢的後面,馬的嘶鳴聲已清晰可聞。這是些什麼人?他非常感興趣。決定去迎一迎。

    走在厚厚的積雪上,身子也隨著顫巍巍的,咯吱咯吱的響聲,伴著彷彿身邊有人相伴,走了一程,他覺得身體活動開了,發足奔跑起來,體內的真氣隨著奔跑,在體內流動,他感覺從來沒有的舒暢,覺得心頭一片澄明,腦中想著師傅的教導,真氣如何遊走,想到什麼地方,真氣走到什麼地方。他聽到有人在呼喝,抬起頭,五六個人騎著馬站在不遠處,臉上都蒙著氈絨,只露出眼睛,眼睛裡是難以相信的神情,望著他。

    張騫向著他們走了過去,臉上帶著笑容:「嗨,幾位兄弟!辛苦啦!請到我的帳幕歇息,喝杯熱奶。」

    其中一人叫道:「你是張騫?怎麼跑的那麼快?」

    張騫點點頭:「我是張騫。」他感覺對方的聲音奇怪,像是個女人,在這樣的天寒地凍的季節裡,男人也不願意出門的,這個女人為什麼大老遠的跑到這裡?心中的疑問馬上揭曉答案。

    「張騫,我可找到你了!」話語中帶著哭腔,還有歡喜。她解開臉上的氈絨,一張清秀明麗的俏臉,明艷的剎那間把冰雪好像都能融化。張騫張大了嘴,不敢相信,這張臉竟然是這幾個月醉夢裡一直陪伴著他的臉!

    另外幾個人也都放下了臉上的氈絨,兩個勇士,臉上刀刻也似的稜角,深潭般深邃眼睛裡這時露出了笑意;那三個都是女人,一個俏麗的女孩,兩個是和勇士差不多年齡的健婦,臉上這時候都是笑容。

    張騫上前,兩個勇士輕爽的跳下馬,趕上來雙雙抓住了張騫的兩手,哈哈大笑,身邊的樹上「簌簌」的掉落了一冬的積雪。一個人說道:「漢天使張騫!果然名不虛傳,是個英雄,好漢,好漢!哈哈哈哈!」另一人也說:「真的是個好漢子!」張騫知道這是北方部族對於心儀的漢人的敬稱就是稱呼一個人是個「好漢」或者「好漢子」,心中慚愧,笑道:「兩位兄弟來自哪裡?怎麼知道賤名?」

    「什麼賤名?誰的是賤名?你嗎?你的名字哪裡賤了?」

    張騫一笑知道自謙在這些部族豪傑那裡沒用,問道:「兩位英雄來自哪個部族?」

    那女子這時已經不耐煩了,叫道:「二位哥哥,怎麼一直拉著我夫婿不放?快快放手!」

    二人笑著鬆開了手,那女子已經飄到張騫的跟前,眼眸中都是笑意,「張騫,這一次我是不會再讓你跑了!」她的雙手緊緊握住了他的雙手。

    張騫一頭霧水,一個婦人說道:「這是我家小妹子,叫做菱葉,說是你取的名字。在夢中跟著你跑遍了大草原的角角落落。」

    張騫臉一紅,他沒想到夢裡的事情居然是真的,另外一個人居然真的存在,並且和他一起做夢。菱葉,菱葉,這是他給夢中的女子取的名字。

    他們在回去的路上,菱葉唧唧呱呱的說個不停,張騫斷斷續續的從旁人的補充話語中慢慢清楚了。菱葉他們是東胡鮮卑部族的一支,他們的父親是部族的王爺,他們三兄妹,那兩個都是他的哥哥,一個是拓跋雲河,一個是拓跋雲湖,都是鮮卑有名的英雄。那兩個婦人是她的嫂子,都是丁零的女子,多年前拓跋兄弟跟丁零王在匈奴的祭天大會上相識,一見如故,雙方結好,丁零王把族中的兩朵花給了兄弟二人。那個小女孩就是拓跋雲河的女兒。丁零王多次誇讚漢使張騫的英雄氣概,豪傑胸懷,拓跋兄弟心中也在想像漢使的形象,一隻想要到單于庭見見漢使。幾個月前,菱葉開始每天晚上做夢,總是夢見一個男子,這男子帶著她在大草原上馳騁,到了很多地方,有些地方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在夢中,她的快樂是無法言表的,白天她總是鬱鬱寡歡。她的嫂子們見她如此的奇怪,打趣她想夫婿了。菱葉紅了臉,悄悄地告訴了嫂子自己奇怪的夢。嫂子們以為她是中了邪,她堅稱不是中邪,而是真的有個男子進入了她的夢境。拓跋兄弟聽說了,心頭震怒,要把那個男子找到殺掉,他們的巫師做了很多的法,也無法把男子從她的夢裡驅逐,更不要說殺死了。正在拓跋族人心中惶惑的時候,丁零王來了。他聽說了菱葉的事,本想雙方結親,把菱葉娶走,仔細一聽菱葉的描述,心頭一震說道:「那不是漢使張騫嗎?你夢中人就是漢使張騫!」

    菱葉聽說了張騫的事,在心裡早就把張騫當做大英雄一樣的敬仰,如今知道了進入自己夢裡的人竟然是漢使,就磨著兄嫂,非要找到張騫不可,丁零王見狀,鼓動拓跋兄弟,讓他們盡快結識漢使,以後和漢朝聯絡。拓跋兄弟本來愛惜這一個小妹子,心疼她,要給她找個好歸宿;再者結識漢使,說不定以後是部族的一個強援。兄弟夫妻幾人就一起過了年出發,來到弓盧水,找漢使。

    張騫看到拓跋兄弟山一樣偉岸的身軀,上干雲霄的氣概,想起了丁零王的不可一世,聛睨一切的豪情,心中暗想,或者大草原該換主人了吧。幾百年後,漢人的主要對手會是誰呢?匈奴已經非復冒頓的時候了,單于等王爺沒一個有雄才大略的;烏丹太子等小王也是喜好享受,雖然有天尊那樣的梟雄輔佐,烏丹恐怕難成大器。冒頓如此的英雄,他的兒孫卻令人歎息。張騫和拓跋兄弟說說笑笑回到帳幕,甘父迎候出來,見到菱葉公主的明艷,也是張大了嘴。張騫介紹了大伙認識,然後進入帳幕。

    甘父擺好了飯食,拓跋雲湖站起來向外就走,張騫一驚,不知道怎麼得罪了他,站起來想要拉他,雲河笑道:「讓他去吧。」張騫見菱葉等人都沒有表示,只得坐下。

    一會兒,雲湖提著一個羊皮袋進來,這個袋子恐怕能有五十斤,他提著彷彿沒有拿東西一樣。他把袋子放到桌上,拔下塞子,濃烈的酒香充滿了帳幕。張騫大喜,原來他們帶著好酒來的。雲湖笑道:「大哥,我說張騫這裡沒有好酒。如何?」雲河也笑了:「這次是你贏了。」

    酒倒在碗裡,眾人都是一口喝乾,連雲河的小女兒蓮影都是,看的張騫、甘父咂舌。

    七個人,喝著酒談著大草原上的事,拓跋兄弟對他們在嫣然山一戰,大加讚揚,說道:「你們能以數十人抵擋千多匈奴騎士的前後夾擊,在倉促之間,打死打傷匈奴騎士四百多人,很多匈奴騎士嚇得掉了魂!大漲了草原上小部族的志氣!我們再也不覺得匈奴騎士是不可戰勝的了,他們也休想再隨意的欺侮我們拓跋部!」

    張騫想到嫣然山死去的兄弟,心中難過,只是沒想到嫣然山之戰竟然傳遍了大草原,這時候,也有些明白烏丹為什麼給他十年的期限,不讓他找麻煩,看來大草原上已經是群雄逐鹿的時代了。為死去的兄弟哀傷,為自己能夠適逢這群雄逐鹿的時代興奮,他不知道還有多少草原豪傑,梟雄繼續出現。

    一袋酒很快喝乾了,拓跋雲河看著張騫二人,笑道:「你們的酒量居然如此的驚人!我小看你們了。」這時候蓮影已然沉沉睡去,這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經過冰雪天的長途跋涉,顯示了她堅韌的毅力,她媽媽把她抱到床上。

    拓跋雲河沉下臉來,眼睛刀子一樣盯著張騫:「漢天子什麼時候反擊匈奴?你給我實話實說。」菱葉不幹了:「大哥,你幹什麼欺侮他?」

    雲河一笑,緩和了口氣,說道:「明眼人早就看出漢凶必有一戰!我們鮮卑人被匈奴所欺,鮮卑和匈奴也有一戰。只是我們的勢力弱小,不是匈奴的對手。特別是鮮卑各部,特別的害怕匈奴,只有拓跋一家不服,只是孤木難支!」

    張騫沒想到拓跋兄弟竟然懷有這樣的目的,心中一則是驚,一則是喜。驚的是自己的目的昭然若揭,自己還以為是個天大的秘密,以後的行動恐怕是更難了;喜的是,草原上的混戰一旦開始,大漢朝的北方威脅自然解除,而這一切的關鍵看來就是自己出使的成敗。出使成功,聯絡好月氏,漢朝的反擊就是鮮卑、丁零、堅昆、烏孫等反擊的序曲。自己出使失敗,漢朝出擊匈奴也一定進行,只是風險大了許多,但是匈奴的後顧之憂,恐怕不是漢朝而是草原上的其他部族。想到這裡,他心頭一凜,想起了一個問題。

    「恐怕你們馬上就要回去!烏丹太子絕對不會坐視你們暗中積蓄力量而不顧!」他把自己和烏丹的約定說了,然後分析道「烏丹的目的已經十分清楚:他不放我過去,我到不了月氏,月氏和大漢的合縱無法成立,他以為大漢就沒辦法進攻匈奴;然後他可以放心的把防備大漢的兵馬,抽到別的地方,先解除後顧之憂,掃除他的障礙。他會首先選擇哪個作為進攻的目標?一個勢力不是特別強大,比較孤立的部族,最合算。」拓跋兄弟臉上變色,烏丹並不是像他的表面一樣,是個只知道砍殺的莽夫,心中自有丘壑。

    兄弟夫妻四人不敢停留,拓跋雲河夫婦看著熟睡的小女兒,眼中流露出難捨的痛苦,張騫說:「你們可以把她留下。我們照顧她。」雲河夫婦小聲交流了幾句,雲河說道:「那小女就交給兄弟了!」四人又交代了菱葉幾句,拓跋兄弟把馬上載的酒、鮮卑的金珠、鮮卑的玩物等送給張騫,張騫無物可送,把丁零王送他的短刀和弓送給了兩兄弟。拓跋兄弟冒著夜色,在春寒中離去,匆匆回到部族,準備應戰。菱葉和甘父望著他們離開,回頭焦急的看著張騫:「烏丹真的會先找拓跋部開戰嗎?」

    張騫苦笑了一下,「但願我的分析是錯的!」在心中思考怎麼幫助拓跋部,幾個方案都沒有十全的把握,但是幫助別人,現在已經不是別人了,那是菱葉的部族,就是幫助自己。

    他對二人道:「暫時還沒有事。現在冰雪沒化,從單于庭出兵要到你們拓跋部,三千多里,在這冰天雪地裡,是無法行軍的。烏丹即使想要動手,也要等到冰開雪化之後,然後準備,還要一個多月,最早,恐怕要到六月才行。到那時,說不定有多少事發生,烏丹可能無法動兵了!再說了,烏丹的矛頭不一定就是拓跋部,有可能是別的部。」菱葉對他的分析,佩服的五體投地,拉著他,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甘父識趣的離開了他們的帳幕,回到自己的帳幕。

    二人把蓮影留在帳幕裡,來到原來他和甘父為了躲避漢鍾離和鐵拐李搭的帳幕,二人這一番繾綣,和夢中自然不同,當菱葉在幾番酣戰之後,沉沉睡去,天色已然發白,張騫悄悄地穿衣起來,來到外面,冷冽的晨風,刮走了紛亂的思緒。他沉下心來,把六出雪花功煉了一遍,拿起立著的木桿,把五行槍使了一遍,身上微微有汗。

    幾人起床的時候,張騫已經做好了飯,菱葉有些不好意思,「怎麼可以讓丈夫給妻子做飯呢?」甘父笑道:「在漢地,都是丈夫給妻子做飯的。」

    菱葉不相信,「哪裡又有這樣的地方?即使匈奴人把妻子當做什麼似的,也不見他們為妻子做飯!」

    張騫笑道:「我一貫起的早。沒事,就做飯。我們這裡哪有什麼尊卑之序?」

    菱葉稍稍安心了,她望著張騫英挺俊朗的臉,又是如此的體貼人,心裡樂開了花。蓮影在旁邊「噗嗤」笑了出來:「姑姑,你小心你的寶貝被人搶了去!」

    菱葉揮手作打:「小妮子,說什麼呢?」

    接下來幾天艷陽高照,冰雪融化的速度明顯加快,張騫每天還是加緊習練武功。他拿出來師傅留下的拳譜、劍譜,對著習練,這些槍法、劍法明顯的比夢裡所學的繁複,一招套著一招,一式套著一式,他練起來興味盎然,比五行槍、鑿空劍好玩,有意思。

    一醉百日世間希,醉裡乾坤惹人迷;更有佳人佳境伴,醉後不醒樂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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