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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九百二十七章 遭遇 文 / 虎臣

    依舊是一團漆黑,這一夜卻是看不到半點星光。

    古人多有夜盲,一般來說,天一黑,就不會有人出動。不過,這一規則對斥候來說並不存在。

    三騎探馬牽著馬匹在原野上慢慢走著。

    因為是探馬,要顧惜馬力,這三人都沒有著鎧甲,只穿了一件灰僕僕的棉襖,看頭上的帽子,正是白登營裝扮。

    實際上,從大同到萬全左衛,謹慎的謝自然都不停歇地將手頭的斥候派出去。

    白登營的警戒範圍已經張大到二十里方圓,作為斥候,這三人自然是軍中最精銳的勇士,更兼普通人所不具備的精細。

    如果蘇木所料想的不出茬子,應州那邊明軍定能獲取一場空前的勝利。西北和北面的去路已經布下重兵防備,小王子若想北逃,就只有宣府這一條路可走。

    小王子輕身出逃,麾下定然都是韃靼人當中戰鬥力最強的,不能不小心。

    當然,這些也只有謝自然、胡順等核心決策層才曉得。作為斥候,只知道很快白登營就要同一支韃靼軍隊接觸,他們所需要做的就是做好手中的事情,第一時間發現敵蹤,然後報到謝自然那裡。

    萬全左衛可以說是明帝國北方邊防的最後一座衛所,只要過了洋河,再走三十里就是長城。只需越過這到屏障,北面就是一片坦途的草原。到時候,以韃靼人的快馬,那就是天高任鳥飛了。

    對於謝自然,斥候騎兵有著盲目的信任,既然統帥說敵人馬上就會來這裡,那就是肯定要來的。

    天還是黑得厲害,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但在這一片黑暗中,還是能夠看到一雙綠油油的眼睛閃爍不停,同時,還有一股酒氣若有若無地飄來。

    低頭看去,卻原來是一個斥候正趴在地上,將耳朵貼在黃土上,小心地聆聽著什麼。

    一個斥候低聲笑道:「嚴狗子,你他娘真是屬狗的,看你撅著屁股的模樣,真恨不得朝你屁股上踢上一腳。」

    地上那個叫嚴狗子的人回頭唾了一口,壓低聲音笑罵:「狗日的,知道什麼叫貼地聽音不,學著點。爺爺當年行走韃靼草原時,你還在你娘的褲襠裡裝著呢!學著點,爺爺身上的本事多著呢,只需偷師一兩樣,管叫你受用不盡。」

    那目光中的綠色更亮了。

    站著的一個斥候在冷風中縮了縮脖子,嘀咕:「又來了,又來了,嚴狗子,你還在提你在韃靼草原上的事情啊?說起來,你也是僉事大老爺手下的老人了。據我所知,當初跟謝大老爺的那三十來人,大多做到千戶、副千戶,至不濟也是個百戶,你他娘怎麼混得這麼慘,到現在還是個大頭兵,我若是有你這樣的大機緣就好了。」

    「你懂個屁。」嚴狗子低罵了一句:「爺爺可不是當官的料,也受不了那麼多規矩。等幫咱們東家辦完這件大事,俺就告老還鄉,娶個婆姨,生孩子過日子去。」

    另外一個斥候笑道:「別說得你好像不願意做官似的,你之所以這麼倒霉,還不是因為你好酒貪杯,誤過幾次事,大老爺才不用你。」

    「你!」嚴狗子受到同僚的挖苦,大怒,猛地站起來,一把揪住那人的領子,張嘴欲罵。

    一股強烈的酒臭幾乎要將人熏得暈厥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戰馬發出一聲呼嚕,然後同時將耳朵豎了起來。

    嚴狗子猛地放開那個斥候,凶狠地喝了一聲:「禁聲,好像有動靜。」

    作為一個以前隨謝自然跑老了韃靼草原的老夥計,嚴狗子什麼凶險沒遇到過,也知道經過嚴格訓練的戰馬極為靈醒,耳力也比人要敏銳許多。

    看它們同時豎起耳朵的模樣,顯然是聽到了什麼。

    看到嚴狗子可怕的表情,其他兩個斥候同時安靜下來,側耳聽去,遠方只是呼呼的風聲。

    卻是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

    嚴狗子又將身體趴下去,把耳朵貼在地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嚴狗子從地上站起來:「前方正南有很多人,都是騎兵,也聽不太清楚。不過,沒錯,應該是韃靼人。」

    兩個斥候一呆,同時輕聲問:「不會弄錯了吧,真是韃靼人大隊?」

    嚴狗子冷笑:「不會錯的,是韃靼人的蒙古馬。這種馬匹個頭矮,但腿粗,馬蹄踏在地上的震動和咱們中原的戰馬完全兩回事。而且,敵人的數目應該上百。韃靼人來了!」

    其中一人又有些擔心地說:「嚴狗子,就算是蒙古馬,也不能肯定說是韃靼人吧,或許是宣府的鎮兵。」

    嚴狗子冷笑一聲:「咱們大明的邊軍可沒有半夜行軍的習慣,還這麼多人,嘿嘿,大明啊大明!」

    從土木堡到現在,已經五六十年。

    明軍的膽氣已經在那一役中喪盡,別說大半夜行軍了,就算敵人入寇,也只敢躲在堡壘裡冷眼看著敵人屠戮百姓,搶劫財物,然後目送他們回去。

    這樣的軍隊,想想就讓人喪氣。

    兩個斥候一想起大明邊軍的不堪,同時沉默下去。

    又過了片刻,隱約有陣陣馬蹄聲傳來,聲音雖然不大。但馬蹄敲擊地面傳來的震動卻清晰可聞,震得人一顆心臟就彷彿要從腔子裡躍將出來。

    嚴狗子張開嘴笑了:「沒錯,是韃靼人的大隊,應該在三到五百之間,一人雙馬,全是精銳。嘿嘿,能夠使用這樣軍隊的人不會是小人物。咱們東家這會是逮到大魚了!」

    「嚴狗子,走,稟告僉事大老爺去。」一個斥候就要上馬。

    嚴狗子一把將他拉住:「不能騎馬,先走一段,別驚動了敵人。」

    然後,就脫下棉衣,用刀破了,裹住馬蹄。

    三人忙牽著戰馬,朝前疾走了兩里地,這才翻身上馬,飛也似地跑回大營。

    此刻,已經是後世時間半夜三四點鐘模樣,說來也怪,等到三個斥候回營,天上的烏雲卻散開了,照得地上如同白晝。

    韃靼主力抵擋預定戰場的消息同時將所有人都驚醒了,大家都默默地穿好鎧甲,給戰馬套上轡頭,悄無聲息地到了洋河邊上的楊樹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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