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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八百九十七章 什麼都不要提了 文 / 虎臣

    已經是深夜了,皇帝行宮中還是人來人往。正德沒有安歇,其他人也不敢去睡,只能小心侍侯著。

    不過,天子所在的節堂非詔卻沒有人敢進來。

    見左右無人,正德突然道:「子喬,今日若非有你,我怕是要被那小王子一箭給射死了。」

    這可是這幾年來皇帝第一次叫蘇木的名字,而不是「愛卿」。一剎那,蘇木心神一陣恍惚,就彷彿回到了從前,回到了正德還在西苑做太子的時候。

    「陛下……」回頭看去,正德一臉的誠摯。

    正德皇帝:「蘇木,自從劉伴死了之後,我心情一直不好。畢竟,他是看著我長大的,在我心目中,他就好像是我的親人一樣。就這麼死了,死了……你說我心中能不難過嗎?」

    這還是正德皇帝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敞了心扉,蘇木心中一驚,抬起頭來看過去。

    正德眼睛裡卻有幾點淚光:「而你蘇木,則是朕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朋友,朋友知道嗎?誰說帝王無情,其實,皇帝也是人。一樣有朋友,有親人。可是,你和劉伴卻鬧成那樣,最後逼得我殺了劉伴。這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嗎?是是是,劉伴縱有千番不是,你們把他趕去南京就是了,為什麼又要給他按一個謀反的罪名,非要置他於死敵呢?」

    「陛下……」

    「而且,是你,我最好的朋友兄弟動的手。我也知道,其實,這都是官們的意思,你也沒有辦法。可是,難道你就不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幫劉伴一把嗎?」正德眼睛裡的淚水終於滴落下來,在燈光中亮光一閃:「那事之後,你叫我怎麼同你親近。朕失去了一個親人,現在又失去了一個朋友。蘇木,這都兩年了,你卻不知道來向朕低頭。其實,你也知道的,只要你肯來見我,朕也不會拿你怎麼樣?」

    蘇木眼圈也紅了:「陛下,臣……」

    正德一抹眼睛,突然展顏一笑:「今日你替朕擋了這一箭,就夠了。過去的事情,以後休要再提,朕記得你的情分。」

    既然皇帝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蘇木心中一鬆,知道五年前的那個正德又回來了。不過,同時,他心中又有一正酸楚的感覺。

    作為一個政治人物,尤其是君主,友情、親情還真是一件奢侈物啊!

    難怪清朝雍正皇帝曾經感歎過一句:最是無情帝王家,做皇帝是這世界上最苦最累的事情。

    為了穩固皇位,雍正對於自己的兄弟毫不留情,又勤於政事,最後累死在皇帝任上。

    看正德這兩年的模樣,已經有點後世雍正皇帝的味道。

    不過,這一瞬間,那個有著赤子之心的朱厚照又回來了。

    正德皇帝歎息一聲:「在以前,別人都討好朕,說朕的武藝天下第一,乃是世間難得的高手。朕也幻想過有一日上了戰場,一馬當先,如同那唐太宗李世民一樣,率黑甲兵陷陣破敵。可今日,見了小王子的箭術,朕這才明白,那一箭我卻是躲不過的。」

    蘇木正要在說,正德皇帝去擺擺手,一臉的蕭瑟:「別說是小王子的連珠箭,真正沙場對決,即便是錢寧,朕也未必就能贏。這才知道,在往日,你們都是哄著騙著朕,拿朕當小孩子的。朕這輩子怕是都當不了李世民了!」

    蘇木見皇帝心情實在低落,安慰道:「陛下大約不知道,小王子和錢寧的武藝在這世界上怕上要排在前十的,陛下的武藝尚未大成,贏不了他也是正常的。而且……」

    「而且什麼?」

    蘇木道:「而且,即便是唐太宗李世民,後世提起他的時候,大多談的是貞觀之治,談的是他在大唐開國時的戰績,而非他武藝有多高強。史書上雖然說唐太宗武藝過人,但依臣看來,其實也就一般,只比普通人強上一些。」

    正德一呆,問:「怎麼說,史書上不是說秦王每戰必一馬當先,若沒有點斤兩,只怕早就隕落沙場了?」

    蘇木緩緩道:「陛下你想啊,開國時,秦王府高手如雲,比如秦叔寶、尉遲恭、程知節,那可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秦王衝鋒陷陣的時候,自然有一眾高手團團護衛,只怕一仗下來,李世面連同敵人交手的機會也撈不著一個。況且,秦王府黑甲騎兵可是當時天下一等一的具裝鐵騎。不但人人身著重鎧,就連戰馬也披了馬甲。尋常刀箭落上上面,只怕連皮毛都傷不了。」

    說著話,他大概將五代十國和隋唐的重騎兵同正德皇帝說了一遍,這可都是他後世從網絡軍壇上看到的發燒友的研究成果。

    正德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些,頓時聽得津津有味。

    到最後,這才一拍額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朕還真沒讀過這些史料。蘇木你不愧是朕的恩科的狀元公,果然淵博。」

    蘇木:「唐太宗之所以能夠青史留名,還不是因為他的治武功,還不是他開創了大唐盛世。一個人的武藝就算再高強,可若不能立下功業,又能如何。臣倒是希望後世史書在提起陛下的時候,說的是陛下你所立下的偉業,而不是你的武藝如何如何高明。」

    正德面色一整:「蘇木你說得好,朕受教了。」

    「臣惶恐。」蘇木心中突然一動,然後道:「陛下其實也沒必要親自上陣的,就算親自出陣,臣也不會隨侍護駕。」

    正德一驚:「為什麼,咱們以前在西苑的時候不是約好一旦上了沙場,要並肩殺敵的嗎?」

    蘇木:「陛下若是上沙場,臣護在皇上身邊,你又如何撈得到親手殺敵的機會。」開玩笑,我一個人,正德這小子是個**青年,真上了戰場,肯定會衝在最前面。我又不會武藝,心理素質又不過關。戰場之上,刀槍無眼,我才不陪你去發瘋呢!

    況且,我還得抽機會去懷安衛伏擊小王子,跟著你跑,我又如何脫身?

    正德啊地叫了一聲:「朕倒是沒想到這點,真上了戰場,身邊定然都是護衛,又如何有與敵廝殺的可能。/對對對,蘇木,決戰那日你留在老營看朕的沙場雄姿就是了,不用跟我去的。還有,錢寧,朕也不許他跟過去。」

    正德說到這裡,哈哈地笑起來。

    蘇木偷偷地鬆了一口氣,雖說自己和錢寧都沒機會上戰場。可皇帝身邊的錦衣衛也不是吃素的,真到決戰,他們定然會團團簇擁著正德。所以,朱厚照的人身安全他倒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只可惜錢寧一心要在戰場獲取功勳,這次因為自己一句話就泡湯。如果那傢伙知道真正的原因,估計會氣到吐血吧?

    正德哈哈大笑,作為臣子,蘇木自然也要賠著笑上幾聲。

    「哈!」正德長長地打了個哈欠,道:「忙了一整日,朕還真有些疲倦。」

    蘇木心中牽掛梅娘,從她被解救到現在已經快二十個小時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情形。

    心中早就恨不得快些將手頭的事務辦完,也好回去看看。

    不過,白天時韃靼人攻勢凌厲,作為皇帝參贊軍事,他一直脫不了身。

    現在得了機會,就道:「陛下還是早些歇息吧。」

    正德苦笑:「蘇木啊,你當朕不想睡覺?朕日常打熬筋骨,比普通人瞌睡多些。但這外面的仗打成這樣,幾個偏寨都陷落了,朕第一天就丟了將近兩萬兵馬,可謂是敗得一塌糊塗。仗打成這樣,又怎麼睡得著?」

    為了安正德皇帝的心,蘇木道:「不過是幾個寨子而已,陛下也不用擔心。臣算了一下,那幾座寨子,每寨也不過五百主力戰兵,其他都是輔兵。這一日,我軍也不過丟了兩千兵馬。況且,那幾座寨子的士卒都是潰退,而不是被全殲,損失並不大,並沒有傷到我大同鎮軍的根本。我大同鎮有人馬九萬,這裡來應州老營有超過一萬主力戰兵。別忘了,我們還有五鎮兵馬正在路上,最後明日傍晚就能部署就緒。」

    忙了一整體,說太多話,蘇木的聲音有點啞。

    說到這裡,突然一疼,竟倒了嗓子。

    正德遞過來一碗冰糖銀耳,蘇木喝了一口,繼續道:「陛下打出大明天子的旗號,不就是為了誘使那小王子來攻嗎?如此,偏寨不堪一擊,這正好給了小王子妄想。他食髓知味,以為我老營同其他寨子一樣脆弱。所以,即便知道其他五鎮已經趕到戰場,依然會幻想著一舉殺入我大本營,獲取最後的勝利。所以,丟了偏寨並不能說明什麼,反倒是一件好事。」

    「對對對,蘇木你說得對。」正德本就是一個兵法家,這次親身犯險誘小王子鑽口袋本是既定之策。蘇木的話,正好說到他心坎裡頭。

    想到這裡,他心中一鬆,暗道:如果再丟幾個寨子,效果只怕更好。

    可想了想,如今,除了老營,明軍該丟的據點都已經丟了個精光,實在是丟無可丟。

    想到這裡,也只能罷了。

    蘇木:「所以,陛下還是早點去安歇的好。韃靼人馬快,如果不出意外,最多明日小王子就能偵察到我其他五鎮正開往戰場。所以,明日他們會更家瘋狂地進攻我應州老營。陛下還是快些去睡,養精蓄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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