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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六百九十四章 越看越覺得有趣 文 / 虎臣

    謝自然自從上次救了囡囡之後,立即就被辛知縣派到了寧夏。

    至於囡囡,因為要等著官府通知她的家人來接,就暫時安置在謝自然家裡。畢竟,這個年頭政府可沒有福利院、收容所一說。遇到流民,官府的態度也很粗暴。要麼關進監獄,要麼直接抓捕,甄別身份直接直接發配邊疆充做勞役。

    囡囡姑娘可是好人家的女兒,從她的學識談吐來看,也是大家閨秀。況且,她還說了她的父親是朝廷官員,辛知縣自然也不可能把她直接關押。

    沒辦法,只能暫時寄養在鄉紳府上。謝自然作為當事人,又給衙門找了這麼大一個麻煩。囡囡這個包袱,自然要他來背。

    好在謝自然做了這麼多年生意,不說家財萬貫,幾千兩身家還是拿得出來的。不過是供養一個小女孩一日三餐而已,況且,這小傢伙又是如此可愛。

    謝自然雖說是個書生,但骨子裡卻是三秦男兒,也不放在心上。直接將小姑娘接回家,又雇了一個婆子照顧她的日常起居,就押著糧秣來了寧夏。

    這條路他是走熟了的,可這次卻被仇鉞看中,要留下做幕僚,搞得他心中惱火。年老夫子將自己推薦個仇鉞,想的不過是讓他這次來寧夏行事方便些。

    卻不想好心辦了壞事,差點讓他謝自然做了人家的師爺,真真是好險!

    在謝自然看來,仇鉞固然權勢滔天,可給他做幕僚,一輩子也就是個師爺,沒什麼前程。即不可能做官,又不可能發財。

    於是,就借了這麼個機會脫了身,不但如此,還賺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

    仇鉞說做戲要做全套,既然要引韃靼人來劫蘇木,大車上總歸要塞些值錢的東西才對。

    於是,他就將軍中用不上的被服、糧食什麼的又給謝自然滿滿地裝了二十幾車。

    搞得謝自然一想到這事心中就想笑:開玩笑,說什麼青黃不接,那是對中原的老百姓而言的。漢人靠種地為生,這個季節莊稼剛抽穗,新糧未收,去年的糧食也吃得差不多,正是一年中最艱難的日子。可草原民族靠的是遊牧,這時辰,草長得正茂盛,牛羊正上膘,怎麼可能閒著無事南下打草谷?

    再說,這寧夏到處都是邊軍,又有長城之險。

    韃靼人還沒到,烽火就點燃了,他們又怎麼可能長驅之入,深入到銀川盆地裡來?

    這事也就騙騙仇鉞,卻不想,我謝自然還賺了不少東西。這二十多車物資運回關中,變賣了,也有上百兩銀子,這一趟倒是沒虧。

    作為本年陝西鄉試的考生,能夠和蘇木這個名動天下的大名士、鄉試的大主考同行,卻是難得的機緣。說句難聽點的話,只需刻意結好,隨便套點口風,也不難將這一期的考題套出一兩道了,中個舉人也多了三分把握。

    若是換成其他書生,早就如逐臭的蒼蠅一樣向蘇木撲過去。

    可惜謝自然這人看起來雖然像個江湖豪客,和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能說上話,都能吃酒耍子,整天嘻嘻哈哈的,可骨子裡去有一股傲氣。

    功名單從考場取,怎麼可能去走捷徑?

    想我堂堂謝君服,讀書四年就中了個秀才,舉人功名又算得了什麼。只要我想,就能拿到。

    若是靠其他手段得中舉,豈不叫世人笑話?

    於是,謝自然刻意地同蘇木保持距離,同蘇木在路上走了兩日,卻沒有說過幾句話。

    至於蘇木,也不想因為和謝自然太親近。以免得將來謝自然萬一中舉,落人話柄。

    所以,到現在,兩人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也不過是點頭之交。

    「大老爺,這條南下的路可不好走啊!」趙葫蘆不住地歎息:「若是依來時的路走,多平順。」

    蘇木來的時候是沿著銀川盆地北上,這次回去,卻走的是青銅峽、平安堡一線。這一帶都是綿延的丘陵,山上光禿禿,連根草都不長,典型的黃土高原地貌。、

    蘇木微微一笑:「咱們來的時候走的是延安那條路,不過,謝秀才是鳳翔人,走那邊卻要繞一個大圈子。他這次負責護送我們,咱們也要緊著他方便才是。」

    「他一個小小的秀才,憑什麼安排大老爺腳程?」趙葫蘆不服。

    蘇木:「畢竟謝秀才是本地人,他不是說了嗎,這條路雖然險了些,回關中卻要省去四百多里路。馬上就是鄉試,時間緊迫,有近道走,自然是好的。」

    趙葫蘆:「大老爺你怎麼就相信這個謝自然,還秀才呢,你看他和他手下人的模樣,又有哪一點讀書人的樣子,根本就是一群土匪。這種粗鄙小人,根本不值得信任。大老爺,小人可是做慣了衙役的,公門中人,這一雙招子最值錢。什麼人只要一過我的眼,就能看出他三分成色。」

    蘇木呵呵一笑:「什麼一群土匪,葫蘆,你這擠眉弄眼的樣子,更像是匪徒。」

    兩人說話間,就有兩騎呼一聲從他們身邊奔過。、

    正是謝自然的兩個手下。

    謝自然這次南下帶了二十輛大車,四十多個腳夫。

    除此之外,還有六個夥計,這些夥計都是扶風縣鄉勇,身上都帶著大弓和腰刀,看起來極其剽悍。

    這一路上,六個夥計也沒閒著,不是在路上賽馬,就是在山上打獵。

    今天,其中一人正好射中一隻兔子,挑在刀尖上在同伴面前炫耀。

    疾風撲面,撒下一路豪爽大笑和肆無忌憚的酒氣。

    趙葫蘆被滾滾塵土嗆得再說不出話來,只低聲喝罵:「匪徒,土匪,混蛋!」

    蘇木和趙葫蘆同時伸出手去扇面前的灰塵,在不遠出的山岡上,負責探路的謝自然則用雪亮的眼睛看著自己未來的大宗師,越看越覺得名滿天下的蘇木是那麼有趣。

    同蘇木相處了一天兩夜,真真叫謝自然大開了眼界,也叫他對蘇大學士充滿了好奇。

    這人,卻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夫子。

    首先,蘇子喬實在是太愛乾淨了,每天清早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著一把象牙柄的小刷子,粘了一些粉末在口中刷呀刷,只刷得滿口白沫才用清水漱了吐掉。

    謝自然看了半天,才明白,這是在淨口。

    實際上,他每天早晨也會漱口的,只不過用的是青鹽和棉布。

    見蘇木用刷子,他心中一動,不覺想:這法子卻是便利啊,回去之後倒是可以效仿。只不知道蘇大學士粘的藥粉是什麼成分,聞味道,其中好像和了薄荷。

    當然,謝自然手下也沒有個人衛生的習慣,反像看希奇一樣在旁邊竊竊私語,說:哎喲不好了,蘇大老爺口吐白沫了,快去請郎中啊!

    能夠用象牙柄刷子刷牙,可見蘇大學士的富貴。

    接著,蘇木的富貴叫謝自然開了眼界。

    蘇學士還真有錢啊,連擦屁股都要用紙。而謝自然的手下出恭的時候,大多用土坷拉和木片刮,講究一點的最多用水洗一洗。

    另外,蘇木大人的吃穿用度也有很多叫人理解不了的東西。

    比如每次飯錢,他就會叫人端一盆水過來,用一塊黃燦燦的好像牛油一樣的東西在手上搽。然後一搓,就起了一層泡泡,散發出一股幽香。

    謝自然忍不住問這是什麼東西,蘇木回答說是肥皂,用來洗手的。其中主要成分是動物油脂、草木灰和花露,再怎麼頑固的污垢,只要擦在手上,用水一沖就乾淨了。

    謝自然不信,偷偷試了一下,果然如此。

    心中就是大駭,這蘇學士真不愧為天下第一大名士啊,這格物的學問真是了得。

    最叫他感覺神情的事情是,蘇木竟然做出了一個跟風車一樣的東西架在車頭上,後面繫著一根繩子。一拉,葉片轉動,竟有徐徐清風襲來。在**辣的太陽下,卻是難得的涼意。

    聽蘇木說,這叫風扇。

    初夏的寧夏,蚊蟲厲害。

    一路上,眾人和牲口們被咬得快要發狂了。

    這個時候,蘇木卻掏出幾瓶藥水往身上一擦。

    說來也怪,就算是最厲害的牛虻也不敢近他的身。

    謝自然經商這幾年,眼光獨到,心中突然一凜,暗想:蘇學士所弄出的這幾樣東西,隨便拿出一樣來,做成商品售賣,都能夠賺上一大筆錢。果然是能者無所不能,這人學問大了,什麼希奇古怪的東西都能發明出來。

    這一日的路走下來,雖然謝自然沒同蘇木說過一句話,也沒看到名滿天下的蘇大學士看一頁書,做一首詩。

    可對於蘇木的學問和本事,謝自然卻佩服到了極點。

    心想:也只有有這種格物工夫的人才佩做我謝自然的老師,說起來,這次鄉試,我卻可以去考上一考的。

    這一路走得慢,到了黃昏時分,車隊終於到了紅寺堡一帶。

    這裡原先還有個軍堡,後來因為太偏僻,也沒有什麼軍事價值,就廢除了。

    好在這裡地勢平順,當夜,隊伍就宿在一片谷地裡。

    看著光敞敞的原野,趙葫蘆有些擔心:「大老爺,你說韃靼人會不會跑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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